书城小说福尔摩斯探案集-棺材之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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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爬行人(1)

有关普莱斯伯利教授的奇闻轶事是福尔摩斯生病退休前不久办理的案子。

那是1903年9月的一个星期天晚上,我收到福尔摩斯那种习惯用的、语言不详、自相矛盾的条子:

如有时间立即前来。如无时间亦要来。

S.H

福尔摩斯向来屈从于习惯,与他多年相处,他已养成这样对我讲话的习惯,尽管有时他所说的话可以对着墙壁,但我的存在可以激发他的灵感,促进他的思维。可以毫不夸张地说,我是他思想的一块锐利的磨刀石。

当我匆忙赶到贝克街他的住所时,只见他深陷于沙发中,两膝高抬,叼着烟斗,沉思无语。他只指了指我惯坐的沙发,除此之外没有任何表示可以表明我的存在,就这样持续了半个多小时。后来他突然从默然中醒过神来,用他惯用的古怪笑容欢迎我回到老家。

“请原谅我刚才的怠慢,华生,”他说。“在过去的一天里,有人向我反映了一些极其怪异的情况,我打算写篇小论文,讨论侦查工作中狗的用途。”

“这个问题别人早已讨论过了,”我说。

“不是这个,华生,我是指那些更微妙的问题中而往往不为常人所知觉的一面。比如在处理铜山毛榉案中,我曾经通过观察小儿头脑活动的方法,来推论那个目空一切、傲慢无礼的父亲的犯罪习惯。”

“当然,这我很清楚。”

“我是这样看待狗的。狗的情绪一定程度上也反映了人的情绪。主人残忍,狗必然凶恶;主人危险,狗也不好惹。

现在,我的思想犹如乱麻,我正力求理出一个头绪来,有一个问题是:为什么普莱斯伯利教授的狼狗罗依会咬他呢?”

华生说,“我真不明白,把我从繁忙的工作中召来,就为了研究这种毫无意义的琐碎小事吗?”

“天哪,不要小看这些琐碎小事,重大的问题往往取决于最琐碎的小节。请你把我刚才所提问的问题好好的考虑一番。”

“也许狗生病了。”

“这只是一个可能,但问题是狗咬的不是别人,恰恰是宠爱他的主人,而且它只是在极特殊的情况下才咬主人,平时很乖的。华生,很古怪,非常古怪。看来年轻的伯内特先生可能就要来了,我本来希望在他来之前跟你好好谈一谈。”

楼梯上响起了很急的脚步声,敲门声也很急促。接着一位年轻人出现在我们面前。他身材修长,面容俊秀,30岁左右,穿着考究、大方,具有学者的儒雅风度。他和福尔摩斯握了握手,并对我的存在流露出惊讶。

“福尔摩斯先生,我委托的事情非常敏感。”他说道,“我希望在没有第三者的情况下从容地讲述我的情况。”

“不要担心,伯内特先生。华生医生是我的一位最谨慎助手。”

“原来这样。请不要介意我的慎重。”

“华生,伯内特先生是那位着名教授的助教,就住在教授家里,而且是教授女儿的未婚夫。对教授忠诚是他义不容辞的职责,不过,表示忠诚的最佳方式是想方设法来澄清这个古怪的谜。”

“这是我此行的唯一使命。请问你向华生先生讲述基本情况了吗?”

“我刚才还没有机会及时告知他。”

“那么我来把情况再讲一遍,还有一些最近的新情况一起补充。”

“还是由我来重述吧,这样可以看看有无遗漏的地方。”

“华生,教授是个享誉欧洲的名人,生平过着学院式的生活,从无一丝流言蜚语。他是一个鳏夫,有一个女儿,叫易迪丝。

他今年61岁,但他还和他的同事——解剖学教授莫尔非的女儿订婚。他的未婚妻爱丽丝·莫尔非是一位品貌俱佳的少女,所以教授对她的痴情也是可以理解的。然而这个婚事遭到他自己的亲属的不理解。”

“我们认为他有些过分了。”

“是的,违反常理。因为教授很富有,所以女孩的父亲莫尔非是同意的。但女儿对他还是有些喜欢的。唯一的障碍就是年龄。

从此,教授的正常生活成了一个谜。有时离家外出,凑巧的是,咱们这位主顾伯内特先生收到一个同学自布拉格寄来的信,信上说他偶然在布拉格见到教授。这样,教授的亲属才知道他的去向。

自从教授回来后,他就发现了奇怪的不可理解的变化。他变得鬼鬼祟祟,和他经常接触的人都认为有一个魔影遮住了他美好的本性。他身上总是表现出一种新的东西,一种出人意料而不祥的东西。全心全意深爱父亲的女儿,屡次努力揭下父亲的面具。但一切皆无济于事。现在,请伯内特先生,讲讲那封信的问题吧。”

“原先作为他的秘书,他一切信件都由我经手,但这次他回来后,他交代我来自伦敦的信件,邮票下画有十字,要单独放在一边,由他亲自拆阅。后来果然有几封这样的信,上面印有伦敦东区的邮戳,字迹显然不是一个文化人所写。

不知教授是否写过回信,即使回信也不是由我办理的,因为在我们发信的邮箱内从没见过回信。教授旅行同来时,带回来一个小木匣子。那是一个精雕细刻的木匣,好像是德国手工艺品。他把木匣放在工具橱内。有一次我去找东西,无意中拿起这个匣子。不料教授勃然大怒,用相当粗野的话训斥我,使我的自尊心大受伤害。而从那天起,我对这事儿总是记恨于心的。这件事发生在7月2日。”他补充说。

“你记的这些日期对我很有可能是非常重要的。”

“自从我发现他的行为变得古怪以来,我就觉得有责任研究他的病历。7月2日这天,当他从书房中走到门厅时,罗依咬了他的。后来,在7月11日及7月20日都发生了同样的事情。罗依本来是一条听话懂事的好狗。原因是什么不大清楚。”

福尔摩斯紧绷着脸,两眼瞪着天花板出神。对伯内特所说的话好像熟视无睹。突然清醒过来。

“怪事,真是怪得很!”他喃喃地说道,“你方才说事态又有新的发展。”

“是的”。由于客人想起了往事,脸顿时变色。他说道:“那天大约在夜里2点钟左右,我醒了,躺在床上。突然听见一种沉闷的、模糊不清的声响,从楼道里渐渐移动过来。我打开屋门向外张望。教授是住楼道另一端……”

“日期是……”福尔摩斯打断他的话。

客人对这个突然的问题明显地表现出不耐烦。

“我已说了,是在前天晚上,就是9月4日。”

福尔摩斯微笑地点了一下头。

“请继续讲。”

“当时的情景把我也吓坏了。我看见有个黑糊糊的东西从楼道那边慢慢地爬过来。当它爬到光亮的地方时,我一看却是教授。他在地上爬着,福尔摩斯先生,在地上爬着!并且是手脚并用一起爬,脑袋向下耷拉着,但看起来却是一副轻松省力的模样。我吓呆了。直到他爬到我门口,我才清醒过来,走上前去问他是否需要我扶他起来。他一跃而起,骂了一句最难听的话,就立刻下楼去了。直到天亮才回屋。”

“华生,你怎么看?”福尔摩斯俨然是一个病理学家,拿一个罕见的病例来问我。

“也许是风湿性腰痛。我见过一个患有严重此症的病人就是这样走路的。而且得这种病的人总是心烦,脾气暴躁。”

“如果是风湿腰痛。”

“他当时一跃而起。怎么解释?”

“他的身体棒极了,”伯内特说,对这事我们又实在一筹莫展,不知所措,我们预感灾祸即将降临,和普莱斯伯利小姐一样感到对这件事再不能这样束手无措了。”

“的确是一个奇异、发人深省的案子,华生,你怎么看?”福尔摩斯又问。

“从医生的角度来讲,”我说道,“我认为老教授的脑神经一定经受了恋爱的刺激。他的信件和木匣可能与其他私人事务有关,比如借款或者股票证券,是放在匣子里的。”

“而狼狗敌视他的证券交易?不可能,这里面肯定大有文章。”

这时门突然打开,一位小姐被引进屋来。伯内特顿时跳起来,伸手拉住了她伸过来的手。“亲爱的易迪丝,没有出什么事吧?”

“我必须来找你,杰克,实在是太吓人了。我再也不敢一人独自呆在那里。”

“福尔摩斯先生,这是易迪丝小姐,我的未婚妻。”

福尔摩斯点点头,笑着说,“普莱斯伯利小姐,你是不是想告诉我们事态又有所发展了?”

“我要说的是昨晚的事。昨天一整天他都显得古里古怪,他有时候像在做梦,他的一切举动一点不像是我父亲,他的外壳虽然还是老样子,但实际上已经不是我父亲了。”

“请您把昨天发生的事情说一下。”

“昨夜我是被狗的狂叫声惊醒的。我的卧室在楼上。碰巧昨晚我的窗帘没有拉上,月光很明亮,我躺在床上两眼盯着白色的窗户,想着狗为什么狂叫,却突然看见了我父亲的脸,我吓得几乎昏过去。他把脸贴在玻璃上,一只手举起来,仿佛扶着窗框。那不是幻觉,福尔摩斯先生,绝对不是幻觉。我肯定,至少有20秒钟的时间,我就那样瘫在床上盯着他的脸。他后来就消失了,但我怕得不能动弹,虽然我很想到窗口看他到哪儿去了,早餐时他的密度很粗暴,对夜里发生的事只字不提。我也没说什么,只是找个借口就进城来找伯内特了。”

福尔摩斯十分惊讶地说:

“小姐,你说的卧室是在楼上。园子里有高梯子吗?”

“没有,根本没有丝毫办法能够得着窗子,但他偏偏在窗口出现了。”

“日期是9月5日,”福尔摩斯说,“这就更复杂了。”

“福尔摩斯先生,你又一次提到日期,”伯内特说,“难道日期对这个案子很重要吗?”

“可能,很可能,但我目前还没有掌握充分的资料。”

“你是认为精神失常与月球运转有关?”

“不,不是。我想的与此无关。你可以把日记本留下给我,我想核对日期。华生,小姐告诉我们她父亲在某些日子对自己做过的事情并没有记忆,咱们不妨在这种时候拜访他,假装是应约前往。他有可能会认为是自己的记忆出错。这样咱们就可以从近处观察他。”

“这样也好。”伯内特说,“不过,我得提醒你,教授有时候脾气暴躁,行为粗鲁。”

星期一早晨我们在着名的大学镇附近一家旅馆安顿妥当之后,福尔摩斯对我说:

“华生,我看咱们应该在午饭之前去见教授。他11点要讲课,中午应该在家休息。”

“找个什么借口呢?”

福尔摩斯匆匆看一下日记本。

“他在8月26日有过一段狂躁时期,咱们假设他脑子现在不很清醒,如果我们坚持说有预约前来,他大概也不会否认。”

“只能如此。”

“那我们找个当地人带咱们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