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话接通,朱宜直接挂断了,我知道他肯定会打过来。果然两分钟后朱宜打过来,那声音跟作贼似的。“干嘛?”“我要上班,你不能剥夺我为公司效力的权利。”我故意逗他。“行了大姐,你听听这边这架势。幸亏你没来,我告诉你,阿诺一早带了一金杯车的人过来,扛机器的、打灯的,连滑轨都铺上了?”“滑轨?铺哪?”“办公室啊!”“他要干嘛?拍电影?”“什么啊,这家伙鼻子可灵了,听说我们广告计划下来了,打你电话又打不通,就直接冲到公司来,死活要给我们公司拍专题片,说象我们这样的明星企业,不拍专题片、不把我们的企业和员工展现在观众面前,那简直就是犯罪,而且拍就拍胶片的,有档次,我说你拍吧,广告投放权在舒童那,她不签字你拍也是白拍,浪费那胶片干嘛?你猜他说什么?他说你是他二奶,白拍他乐意。”我说快别让他拍了,胶片拍个半小时,没有百八十万打不下来,都多少年的老朋友了,他要真拍了,能好意思不给钱吗?他说行,我知道了。
阿诺是我们优思公司打下上海后合作的第一个广告公司的老板,听说刚开始是骑着自行车到我们公司跑业务的,这样的主当然没人敢用,结果四十度的天气他一跑就是十四趟,自行车都骑坏两辆,老张终于被他感动了,等问他要作品看的时候,他竟然把张艺谋的《红高梁》拿出来了,说这部片子是他制片的,老张当场就翻脸了,准备轰他走,还是朱宜冷静,坚持让他说完。这才知道,这家伙二十八岁才从北影毕业,混了三年才在《红高梁》剧组混了个制片。制片,跟制片人不一样,少个“人”字意思可差大了,还确实真经常不被人当人看,因为通俗的讲制片就是给片子拉赞助的,就是个业务员,跟一切技术和艺术不沾边。现在这家伙,光在上海买下的好多个影棚收的租子每年就能收到上百万。打了一通电话,居然忘了提让朱宜帮我想想晚上怎么过,心想过会儿再打,先找点事做。坐在沙发上忽然看到了放在茶几抽屉里的子彤的居住证。不知道别的城市有没有居住证,说白了这玩意就象是自己家里的人从一个卧室到另外一个卧室的时候,要出示的一个证件,要是被发现没有这个证件,你就要被赶出房间,或者通俗讲就是“市际绿卡”。
看着居住证上子彤的照片,我居然笑了,甜蜜得一塌糊涂。他的脸太标致了,如果他的性格能强硬一点,那么他将是一个完美的男人。刚准备把居住证放下,忽然目光扫到了有效期,看看手表,心中一惊:子彤三年期的居住证还有两天就过期了,这个粗心的家伙,竟然不知道续办。心想让他感到幸福的机会到了,于是赶紧打电话咨询了一圈,然后带上必要的资料出门了。车子刚开出来,朱宜电话又来了,让我晚上别出去,说阿诺已经拍完了。我说你怎么不听话呢?他说我就接了两个电话,回来一看,前台小黄已经面若桃花,我知道事情不好,八成已经拍了,后来阿诺说也不为难我了,直接找老张特批了。我说拍就拍了吧,那有我什么事儿?他说阿诺一高兴,说晚上请请我们,点名让你一定到。我知道这家伙一请客,少不了一顿吃喝嫖赌,我其实不想去,但是想到晚上不好过而且又不好推辞,于是我说行啊,你来接我吧。他说你别逗了,你锃新的凌志留着生小的?我说今天状态不好,不想开车,你要是不来接,我就不去了。他说行,七点钟,你在家等着,我说不行,七点太晚,天都黑了。六点。
我开着车子在中环高架上狂飙,这个时候车不多,我正好试试新车性能。车子是老魏给我的,我不要,他非要给我。老魏是我们公司在上海的总经销,上次朱宜跟他去谈新一年的合作,非要把我带上,结果我喝着喝着不知道怎么就不省人事了。等我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浑身赤裸,身旁一个用过的避孕套,老魏正耷拉着一身肥肉背对着我坐在床上抽烟。我偷偷握好避孕套,顺手拿起床头柜上的烟灰缸就朝他的秃脑袋上砸去,烟灰缸瞬间砸得粉碎,玻璃星子四溅,血捂都捂不住,这家伙翻了翻白眼居然没倒下。我拿起手机就按,我说你被人打成这样,得打110啊。他当场就给我跪下了,抱着我的腿求我,我一看见他那怂样就恶心,我一脚踢开他。他又上来,哭着说舒童,我暗恋你很久了,今天是喝醉酒才做了错事,这样吧,你要什么我给你,作为补偿,要不我给你一辆车子?我说滚你娘个蛋,老娘不要车子,我要你坐牢!他说千万别,这样对你太残忍,你说你这么年轻有为……我知道他想说什么,我这么年轻,这事报警对我也不好,其实我又何尝不知道?我说好啊,你不是要给我车子吗?给我弄辆悍马开开吧。他咬咬牙说行。
我想了想,悍马太招摇,就改口说这样吧,你给我弄一辆雷克萨斯430,另外补我20万,我不算过分吧?他点点头说,没问题,不过430那车子线条比较硬,不太适合你。我边穿衣服边说这就不牢你操心了,你还是管好你自己的家伙吧,说完我扬扬手中的避孕套说,你的这点脏蝌蚪我先收藏了,我有同学是医院的,我会让她帮我养着,等你反悔的时候,我好拿出来维护我的合法权益。说完我转身就走,留下他一个人坐在地上用床单捂着头。我量他也不敢反悔,他从我们公司一年至少赚两千万。从房间里出来,忽然感觉下身有点疼,不知道这个畜生刚刚用了多少力或者用了别的什么东西。路过大厅的时候,朱宜象死猪一样睡在沙发上。我摇摇他,他没反应,我就静静地坐在他身旁,慢慢的,竟不觉泪如雨下。到了人才中心,人多得一塌糊涂。我找了个民工,塞给他一百块钱,让他帮我排队,自己到旁边的小饰品店逛去了。逛了老半天,买了两个耳环一条手链,一共花了三十块钱,刚戴上,民工就来找我。我经常穿几十块钱的衣服,戴几十块钱的饰品,大多穿戴一次就扔掉了,从来没有人知道它们的真实价值。
忙活了半天复印这复印那,等我把资料备齐之后,工作人员帮我检查了一下,说少户口本,我说你能不能通融一下,我实在找不到他的户口本,这玩意谁整天带在身边啊,肯定在老家呢,您今天不帮我办了,大后天可就过期了。人太多我没好意思太夸张地抛媚眼,不过办事的小帅哥已经接到信息了,说这样我先在网上查查看他的户籍资料吧。我嗲嗲地说就知道你有办法。不多会他就很客气的告诉我,说您要查的这个人,户籍不存在,也就是说电脑里查不到这个人的户籍。
我说怎么可能,三年前不就是在你们这办的吗?他说那倒是,不过现在真的查不到,要不你先到公安局查查看,要我说的话,电脑系统不太会出错,唯一的可能,就是此人户口已经消掉了。我说怎么可能,那户口消掉是什么原因呢?他说两种可能,要么他已经移民,入了别国国籍了,要么……要么他在这三年之内已经死了。我一把夺过资料,说你他妈才死了呢。我直接去了派出所找到了户籍警,折腾了半天,他们给了我一个惊掉下巴的结果:此人两年半以前已经在一场车祸中丧生,户口已经注销,我说你再看看这照片,是这个人吗?他看了看点头说,没错。我一下感到天旋地转,在服务台前坐了半个小时,不知道跟我在一张床上睡了三年的这个人,到底是个什么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