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年少时候的冲动,带来的后果也许很严重,但是当事人却浑然不知,还是太年少,还是太不懂人心,所以注定要受点伤害利于成长。
玉凌风和余小娴称霸全国的那场比赛王涛应该看的,如果不是心里的那点自负,那点骄傲,那点不肯丝毫的委曲求全,那么他会早早的明白自已的差距,然后苦练三五载,将敌人一剑封喉。
可是他没有看,如玉凌风所说的那样,不过是一场你知我知的比赛,即使输掉了也不会丢面子,若是侥幸赢了更可以挫挫姓玉的锐气,看似是一场稳赚不赔的生意,可是在那一场比试开始的时候,王涛输掉了很重要的东西而不自知。
他以后的生命里都会有这么一个记录,王涛曾经败给玉凌风。
势气已输,底气便不再充足。
不知内情的王可走到王涛面前,拍拍他的肩膀,“涛涛,你看见没,在花滑里男子是很重要的一环,是根基。”
王涛汗如雨下。
人们在实践中所得到的往往比旁观更多,像这一次,他明显的看到了有些动作他做不到,即使做到了也不会如玉凌风那般行云流水,十六岁的王涛在花滑上与玉凌风完全没有可比性。
看着对面正在和玉凌风说笑的小娴,王涛忽然觉得一颗心像是掉入深不可测的海里,那冰冷的海水将他一点点的拉远,眼前小娴变的那般可望而不可及……
玉凌风第二天上午的飞机,王涛一宿无眠,在床上板来板去终于熬到差不多的点,便起床来到滑冰场,众人要在这里与玉凌风作最后的送别。
前面更衣室传来人声,王涛寻声而去。
“凌风哥,你不用再说了。”是小娴的声音。
“你想清楚了?”玉凌风脸色不佳。
小娴点点头。
玉凌风心下抑郁,正要叹一口浊气,眼角却看到门口处一个浅影,他嘴角轻扬,转而说,“小娴,我们一起拿到了全国的金牌,只要再加把劲,世界就是我们的舞台,你不是想要站在世界的顶峰吗?那么和我在一起是你最佳的选择,我们会是最佳搭档。”
这句话他不是已经说过很多遍了吗?她不是也已经表过态了吗?为什么还要纠缠着问?
余小娴脸上露出无力感,“凌风哥——”她都已经懒得再说拒绝的话了。
门口的那抹黑影迅速消退,只听见噔噔噔急促的脚步声,余小娴向外探去,只看见王涛的向外奔跑的身影,她忽然向想到了什么,脸色变得惨白。
“小娴——”玉凌风正想说什么,眼角却只扫到一道剪影。
室内只余满室温暖的阳光,玉凌风苦笑,不禁喃喃自语,“现在的孩子啊,是不是都太早熟了?”
“王涛——”小娴气喘吁吁的叫道。
前面的男孩子却充耳不闻,小娴不禁又急又恼,想要赌气不管,却又偏偏放不下心,她急于向他解释。
正值人潮高峰,街上人多车涌,那刹那间是怎样发生的呢?
只一阵车轮与水泥地面急剧的摩擦声,然后整个世界都失去了声音。
王涛反射性的向后看去,他几乎感觉到自已的心跳的声音,一声,两声,三声,越来越缓慢,到最后几不可闻,他仿佛就要窒息。
是谁在声嘶力竭的呼喊,“小娴——”
大大的静字悬挂在走廊之上,入目都是极干净的白,白色,本来是可以宁神的颜色,却因为人类赋予它太多的含义以至于让一颗心是如此的不安。
见白衣大夫从诊室里走出来,王可迎上去,像所有等在病房外的家属一样急切的问,“怎么样?”
医生叹口气,“病人的脚踝受到伤害,日常生活不会有太大的影响,但是想要向以前一样滑冰却是不可能了。”
王可一时承受不住打击浑身瘫软在地上,张海华泪如雨下,“小可——”
王可却像是失了神智般,一把推开抱住自已的张海华,紧紧拉住医生白色的长袍,哭喊道,“医生,小娴还只十五岁啊,她的事业才刚要开始,怎么可以?怎么可以?”
医生也极是无奈惋惜,“余太太。”
这时余小娴的父亲余文从外匆匆赶过来,一把抱起妻子,“小可,你冷静点。”
王可使劲的摇着头,厉声叫着,“我不要冷静我不要冷静,我要小娴好好的。”
王可从来都是淡定而温情的,几时有过这种失态?另众人看了只觉心下更是一阵绞痛。
余文眼中也满是哀伤,将王可紧紧的拥入怀中,“小可,如果你都这样,你让小娴怎么办?你让我怎么办?”
“啊——”王可放声哭了出来……
让众人松了口气的是小娴,她醒来的时候不哭不闹,神智十分的清楚,每日里好好吃饭睡觉,然后是安静的看书。
可是在某一天夜里,小娴忽然就不见了。
一群人心急如焚,王可更是几近崩溃,生怕小娴一个想不开有个万一。
自从小娴住院就一直没有出现过的王涛终于出现了,“王阿姨,我去把小娴带回来。”面容憔悴的少年丢下这句话后消失在走廊的尽头。
漆黑的楼道里忽然亮了起来,角落里的女孩因不适这突然的光线而用手挡住眼帘。
“你来了。”她微微笑着对王涛说。
王涛不做声,到楼道的角落里坐在她身边,“王阿姨很着急。”
“哦!”小娴如呓语般轻轻发出声音,“你和妈妈打个电话吧!”
“我们一起去。”
小娴看着他笑,像是一朵花在凋落,“我不想动。”
王涛看着她,“我知道,我一走你就会离开这里的,除了这个地方我不知道再到哪里去找你。”
小时候玩捉迷藏,小娴只会躲在楼道的门后,从来都不知改进,当然也有王涛的原因,即使知道她会躲在哪里,王涛也会故意装做不知道,会找很久才找过来,因为他知道一旦被拆穿了,小娴一定会换一个地方躲,他不喜欢那种找不到她的感觉。
小娴低下头,“爸爸说我不能再滑冰了。”眼泪就大滴大滴的掉了下来。“我想他们一定是在骗我,怎么可能说不能滑就不能滑呢?我的脚明明好好的啊,能走能跳,我想他们一定是弄错了,我刚学会走就会滑冰的啊!会滑冰之后才会跑的,明明已经是本能的啊,怎么就说不能滑就不能滑了呢?”
王涛眼中满是伤痛,如果可以,多想代替你受伤?
“对不起——”如果不是他一时的闹脾气,不是他一时的冲动往外跑,小娴又怎会着急的跑来追他?都是他的错啊!
小娴摇摇头,哽咽着说,“我,我不信,所以我跑到这里来,可是真的不行,真的不行,简单的后外点冰三周跳我跳不出来,连旋转都不行,呜——”
王涛轻轻拉起她的衣袖,细小的胳膊上满是於青,他不禁也哽咽出声,“小娴——”
“王涛,我怎么办?除了滑冰之外我还能做什么?好痛,心里好痛,像是被插了一把刀,一寸寸的痛入心痱,如果死掉就好了,如果可以死掉就好了……”
王涛紧紧的将她抱在怀里,像是要将她揉入骨髓,“小娴,求你,求你不要这么说,我都要不能呼吸了,我一定会在你前面死去。”
小娴放声哭出来,“王涛,王涛,我怎么办?我怎么办?”
王涛只是抱得更紧一点更紧一点……
怎么办?他该怎么办?如果不是他,小娴怎么会这样?
她不打他不骂他,甚至根本没想过要怪他,可是他都要死掉了,是他亲手毁了她,是他亲手毁掉她的梦想与未来,他才最该死啊。
路灯将街上的少年的影子拉得老长,昏黄的灯光如苍老的心,让人疲惫不堪。
少年的背上趴着一个长发的女孩子,“王涛,如果天永远都不亮就好了。”
耳后传来轻轻的低语。
“嗯,黑夜也很美。”
“如果这条路永远也走不完就好了。”
“那我永远背着你。”
“如果睡过去再也不会醒过来就好了。”
“那我陪你一起睡。”
“嘻——,那你多寂寞。”
“和小娴在一起就不寂寞。”
“王涛,我飞不起来了。”颈项被灼热的液体烫伤,一直到很多年很多年以后,王涛都觉得自已的后颈那里有一块灼伤,可是所有的人都看不到,小娴也看不到,可是他明明那么实实在在的感觉到,痛,痛,痛,痛到后来成为身体的一部分。
“在陆地上生活也很好。”他记得他说。
“可是我想飞,王涛,我想飞,很想飞,飞飞飞飞飞飞飞飞飞……”一边串的温热的液体打湿了他的后背。
*本文版权所有,未经“花季文化”授权,谢绝转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