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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战将陈赓·上党之战·邯郸之战

战将陈赓上党之战邯郸之战战将陈赓一九四六年九月,胡宗南、阎锡山再次对晋南发动联合进攻,阎锡山军队南下夺取灵石。胡宗南军队占领临汾城。企图于洪洞、赵城的狭窄地带击破陈赓所部。陈赓闪开汾河谷地,闪开同蒲铁路,隐蔽地把部队向临汾东北一带调动。夜黑如漆,秋风萧瑟,凉雨凄迷,雨点像坚实的冰弹从高空射下来打到人的脸上,又麻又痛。道路崎岖,泥泞难行,摔得人东倒西歪站不稳脚。连长霍刚蓦地认出团政治委员吴孝闵蹲在泥水里寻找什么。他一把将政委拉起来,从泥水里找到政委的眼镜,就着雨水洗净,让政委戴上。政委是深度的近视眼,丢掉眼镜就如同丢掉眼睛,看不清人,也无法走路。黑天,雨水大,道路坎坷,这时行军是困难重重的。霍刚带着抱怨的语气问广后退还有没有尽头?”

这位曾经作过陈赓司令员警卫员的刚强的小伙子,他不想再向后撤了。撤到哪里去?胡宗南得寸进尺,再度增兵晋南,占领了临汾城,晋南的富庶之区全部沦人敌手。他这个团是战斗力最强的,他不甘心在敌人进攻面前后撤。敌人在占领区烧、杀、抢掠,把翻身的人民和干部活埋、下油锅。地主还乡团的气焰十分嚣张。吴孝闵政委说广胡宗南来势汹汹,自同蒲铁路到希吴岭山下,这一条狭长的地带上摆了九个师,齐头并进,逼我进行主力决战,我们准备迎战。”

这正是这位团政委一路考虑的问题。他正患着疟疾病,高烧四十度,浑身发抖,头重脚轻,天旋地转。但他必须随军行动。团长楚大名在赵城战斗中身负重伤,他自己不能在这时离幵团队。此刻部队正猢岳阳河而上,向临汾到浮山的公路上迂回。听了霍刚的话他站下来问广打了两个多月的仗感到疲累吗?”

霍刚说:“没有。”

“对战争厌倦了吗?”

“没有。蒋介石打多长时间我们陪他多长时间。”

吴孝闵政委又问:那为什么想到尽头呢?哪里是尽头?”

“我想打仗,不想再退。”

吴孝闵向他表白广谁也没想退,我也想打。”

说着,脚下一滑身子往一边倒下去。霍刚手快,一把扶住政委,他的手触到政委的身子,感到政委身上像火一样烫人,而旦哆嗦得厉害。他大吃一惊,央求说广政委,你病了。骑上马吧!”旲孝闵摇摇头:“骑到马上会摔下来。”

“要副担架,我们抬你……“吴孝闵拒绝了:“一阵就过去。过去了就和好人一样。”

他把话岔开说:我在想,胡宗南把相当多的兵力投人晋南,割裂晋冀鲁豫和晋西北两大战略区,切断我们和陕甘宁的联系。敌人真正的意图何在?延安是蒋介石的眼中钉,他最终的目标是攻击延安。我们这里是胡宗南进攻延安的掣肘力量。胡宗南把十一个师投人晋南:第一师、一六七师、七十八师、二十七师、三十师、六十七师、三十一师、四十七师、四十九师、五十三师、六十二师。必欲置我于死地而后快。再加上北面孙楚的三个师。现在是孙楚三个师沿铁路线往南压,配合胡宗南怍战。胡宗南晋南前线司令官董钊,以第一军的三个师沿同蒲路北进,首先控制临汾城,以鲁崇义三十军的三个师,绛县、翼城出动,沿希吴岭山麄向北推进,攻占浮山城,切断我退人大山的道路,配合沿同蒲路北进的第—军,把我逼到洪洞、赵城、霍县的狭窄地带,进行主力决战,陈赓司令员比我们着急。胡宗南一开始来了七个师,闻喜作战,我们消灭了胡宗南三十一师零五个营。胡宗南立即又调来四个师。这十一个师,九个在前线,两个守备占领区。胡宗南接受了三十一师覆灭的教训,不敢大胆深人,采用密集靠拢,齐头并进,使我无法割裂各个击破。蒋介石就是要大军压境,烧杀、掠抢,为的是把解放区压垮。我们就这点队伍,加上山区地瘠民贫,哪里是尽头?但是必须战斗。”

战争中常发生十分有趣的现象:陈赓和胡宗南是黄埔军校同期同学,那时他们是冤家对头。带兵之后分处两个敌对的阵营。蒋介石把胡宗南摆在西安对付延安。共产党把陈赓摆在晋南。一对冤家恰巧对阵在毗邻的秦晋两个战场上。胡宗南坐镇西安,控制陇东、关中和豫西。手下兵多将广:统辖一军、二十七军、三十军、三十二军、十七军、十五军、十四军、七十六军、九十军、二十二军、三十六军,共十一个军,三十四个师。陈赓处在阎锡山和胡宗南的夹击之下,北面晋中的富庶之区在阎锡山手里;南面河东一隅之地,富庶之区被胡宗南掠取殆尽。面陈赓手边只有一个野战纵队,三个步兵旅。实力相差天壤,兵员不足,武器简陋。从一九四六年七月中旬开始作战以来,到目前进行了两个战役,战斗两个多月。胡宗南军队从八月起进行休整补充,补充了被歼的三十一师,调来三十军三个师,从平汉战役被歼后补充齐全,一直没作过战。胡宗南起家的老本儿天下第一师,一直在洛阳休整训练,全副美械装备,也调晋南,为的是集中绝对优势兵力逼陈赓进行主力决战。中央军委电示陈赓:“对北犯胡军应集中主力给以坚决打击,以歼灭其一个师为目标。对平、介之敌,以地方部队箝制之。”

即使集中主力,集中火器,和敌人相比也是绝对劣势。中央的电报就是力量,必须一战,打击蒋介石的嚣张气焰。参谋长说:“闻喜、夏县之战,董钊失之大意。此次董钊是精心配置,以临战姿态审慎地推进,乘我同蒲对阎军作战刚刚结束还没来得及休整之际进兵。晋南胡宗南主力已经陆续到达预定地点。第一线三个师的摆法:临汾为天下第一师;史村为一六七师;翼城地区为三十军的二十七师。王应尊的二十七军,在一军和三十军侧后跟进。”

说完,他在地图上标明记号。陈赓不言不语,来回踱步。雨过天晴,屋子里立刻闷热起来,外面秋阳如火。但他一点感觉都没有,思考着,反复地思考着战局,这亦是他征战中多年养成的老习惯了。参谋长提醒说:“敌人此次来势汹汹,人多势众,密集靠拢,紧缩各师的间隔距离。正面平推,不易割裂,难以捕捉战机……”

政治委员谢富治提醒陈赓司令员广敌人是乘胜而来,我们是疲兵再战。我们的原则是避实击虚。可敌人挤得这么紧,无法分割,既避不了实,也就无虚可击。战机越来越难以捕捉……”

政治委员谢富治,拿不出什么决策,又不能不指导,只好谈谈原则、预言之类的话语。陈赓觉得大家的意见都值得考虑,不过考虑多了,这个仗就打不成了。而他,是司令员,不仅要坚决执行中央指示,还要拿出主意。陈赓很清楚,胡宗南除去“人多势众”这一着再没有更多的本事了。他陈赓不怕胡宗南大军压境。敌人摆在第一线的三个师装备和战斗力的确是很强的。但是,正是这三个师中,胡宗南的天下第一师引起了他的兴趣。他当然知道什么叫“避实就虚”,也知道先打弱后打强的原则,但是战场上要视情况而定。绝不是遇到可打的强敌不打。只要把主力紧紧地抓在手边,隐蔽地接近敌人,就会不失时机,造成有利于我的战机。想到这里,陈赓当机立断,向参谋长说广命令刘金轩十二旅,位于灵石地区,箝制沿同蒲路南下的孙楚三个师;十旅、十一旅、十三旅隐蔽集结于临汾公路以北地区;命令陈康,把十三旅的一个团放在响水河一线,迟滞敌人向浮山的进攻。其他两个团调回公路以北。”

三个旅和旅政治委员们,很快被召到指挥部。陈赓指着地图说广董钊以三倍于我的兵力逼我决战。”

从地图上看得清清楚楚,西自临汾城,东自翼城,敌人形成一道进攻的弧线。以临汾为轴,翼城为翼,攻击目标为浮山城和贺家庄。夺取临汾、浮山公路,像拉网似地从南向北兜过来,迫使我进人洪洞、赵城的狭窄地带。敌人兵力集中,浮山到临汾六十里宽的地段上摆了三个师。后边还有六个师跟进。看了形势谁都感到这个仗是难打的:即使捕捉到战机,如不能迅速解决战斗,四周敌人会蜂拥而来,战斗不得不被迫中途停止,结果是所获无几,反而消耗了自己。但是又非打不可。敌人大步逼来,攻势方兴未艾。我大步后撤,后退终有已时,人们的眼睛望着司令员。等待着他的决策。人们估计:最大可能是打三十军的二十七师。因为它地处边沿,是这条战线的俩翼,又靠近根据地,舍此无他。只是一六七师和二十七师挨得太近,不易割裂。陈赓不想打这个杂牌军,他想调胡宗南的天下第一师出临汾城。胡宗南把他发家老本弄到晋南来对付他,使陈赓非常恼火。他要拣这个硬头打。他向陈康说:“三十九团要阻击敌人。”

陈康说明情况:三十九团摆在响水河,处在敌人攻击要冲,打起来两面受敌:南面是敌人二十七师,西面是六七师。两个师把我一个团夹在屮间……”

陈赓解释说:“你是一员战将,你也应当相信你的兵。告诉你:这个团的任务,坚决顶住敌人,阻击一整天,不让敌人当天进浮山城。为的是让董钊知道他碰:了我军主力,使董钊集中兵力对我,把两个师并在一起攻浮山城。拉开浮山城和临汾城的距离。”

陈康没有完全领会司令员的意图。他问“下一步怎么办?”

陈赓说广等敌人进了浮山城之后,你这个团配合分区部队把浮山城包围起来。”

接着,他又说:为的是使敌人拉开浮山城和临汾城之间的距离。董钊以两个师攻浮山城,势必从临汾出兵居间策戍。董钊尹边只有第一师。如果出兵,除第一师没有别的队伍。我就为的是调胡宗南天下第一师出临汾城,在野外打它。”

全体在场的人都镇住了。调胡宗南天下笫一师出临汾城,拣蒋介石王牌部队打。设想是没关系的,因为那只是设想,是纸上谈兵。把设想变成现实谈何容易!乂逛在敌人密集靠拢的布局之下。这不比闻喜、夏县之战。胡宗南晋南前线…令官董钊,亍一九四六年九月五日,带大下第师进驻临汾城。九月二十一日下令:二十七师自翼城出动,向浮山城攻击前进;六七师自史村出动,沿二十七师左侧向贺家庄攻击前进。董钊侦知陈赓带二个旅在临汾东北一带山区等待国军的开进。只足不知道什么时候,以什么样的方式接触。或者当他的部队越过临浮公路冉继续推进的时候,或者逼得陈赓无路可走的时候。空中侦察没有发现陈赓应战的迹象。陈赓在躲避国军的势头,或者不战而进到大山里边。董钊接到二十七师在响水河、天坛里一线遭到共军顽强抗击,前进受阻的急电时心里动了一下。他担心已久的陈赓终于露面了。这比不摸底细要强得多,但是他知道:陈赓不打则已,要打就要打出个名堂来。看来陈赓不想丢弃浮山,或者可能从二十七师下手。他立刻作出决定,向参谋长下达命令:“一六七师加紧攻击。”

他说:把两个师并在一起攻浮山城。料他陈赓三个旅对我两个师无可奈何。”

九月二十二日,一六七师、:十七师果然按计划,合力攻占了浮山城。董钊十分得意,急速命令天下第一师二团,沿临浮公路出动,策应浮山方向作战。情报科长程甲锐兴冲冲地闯进纵队司令部。他那高大的个子,像一根柱子戳在个子不髙的陈赓司令员面前,气喘旰吁地向司令员报告广第一师二团从临汾出动,进占合理庄、老姆村、官雀、南北縴村一线。”

陈赓一听拍案而起,这个消息使他精神振奋,大步走向地图跟前。上述村庄恰在临浮公路上,所处的位置,恰在临汾到浮山的中间。陈赓立即下令:“周希汉旅向合理庄、老姆村攻击。李成芳旅向官雀村攻击。陈康旅向南北韩村攻击。三个旅所部立即出动,千万不能让这股敌人跑脱。”

敌人这个师非比一般,被称为“天下第一师”,是蒋介石军队中嫡系的嫡系。胡宗南曾任这个师的第一任师长。以后延续下来,任这个师的师长,必须是黄埔的学生。部队训练审素,装备精良,全部美式武器,战斗力强。这个师的官兵历来骄横,目空一切。天‘下第一师的二团,曾经作过蒋介石的“御林军”。

消灭这个团会痛在胡宗南心上,也给蒋介石发动内战的凶焰以有力的惩戒。情况立刻紧张起来。终于诱使董钊把第一师请出城来了。刻不容缓,当机立断,把三个旅一齐撤出去。这是一个大胆的行动:西面是临汾城,是董钊的大本营,东面浮山城有敌人两个师的兵力。我撇下两失,从中间下?这就得防备敌人以重兵从两头向中间卷来。那时的情况将是:敌人以二个师的兵力和火炮,再加上飞机,对我兵器简陋,又没有制空权的三个步兵旅。而且敌人二梯队兵力会很快赶上来。在这种情况下吃掉敌人一个主力团,谈何容易!但这正是陈赓的性格:有胆,有识,果断,专拣硬的碰,略施小计使董钊就范。陈赓满意地看了情报科长一眼。这情况在他的意料之中,又在他的意料之外。意外的收获总是令人十分高兴的,因为抓住二团就牵住了董钊的鼻子,争取了战役的主动权。参谋长却是提心吊胆,这一仗他知道怎么样开始,却无法知道怎样结束。很可能打一个半途而废,不了了之。最好的结果是能于一夜之间全歼天下第一师第二团,尔后迅速和敌人脱离接触,不被敌人缠住就算万幸了。他对司令员这种打法,这样决策感到吃惊。他偷偷地看了政冶委员谢富治」眼。他知道,在绝大多数情况下,作战的事情司令员说了箅,他自己也不愿看谢富治那死板的面孔,自以为绝对正确的好为人师的劲儿。但今天他却愿意看看谢富治的表情。谢富治板着面孔不说活。他不满的是,这个决定太冒险,部队完全来不及进行政治动员。如果情报属实,敌人二团的位置处在临汾到浮山的半中间。各距离三十华里,离临汾城太近,这样的作战没有先例。被包围的敌人只须坚守夜,白天敌人会从东西两面出动援兵,而且有[机助战。司令员好像并没有想到这一层。但是命令巳经厂达,不好再提异议。所以他平时很难出现笑容的脸上,此刻板得更紧了。陈赓却大度地不计较这些。抓住天下第一师二团,这是关键的一着。他大步走出司令部,上到前边一个山头上。这里可以看到未来战场的全貌。他的部队已经全部出动扑向敌人。他专心地看着前边,向着越来越加深的暮霭望去。未来的战地茫然一片,只看见临汾城和浮山方向的火光。四吴孝闵接到命令立即出动。前一天的雨夜行军,就为的是使自己销声匿迹,悄悄地进人大山深处,以待猎物放胆前来。现在时机来临,他带着全团扑向敌人。部队跑步前进。雨过天晴,秋高气爽,景物清新。太阳落在吕梁山上,把霞光反射回来,映出希吴岭紫色的群峰。大地暮色苍茫,又是遍地的青纱帐。敌人是无法觉察我们行动的。大队人马矫若游龙,蜿蜒在山岭和溪谷中。吴孝闵佩服陈赓司令员的胆识和手段:隐蔽接敌,伺机而动,接近到敌人跟前,而后突然发难,迅速、突然,出敌不意。司令员是了解战士和下级干部的心情的:敢打硬仗,敢挫强敌。战士们对敌人长驱直人,早已忍无可忍了!霍刚问:“灯光亮的地方是临汾城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