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适存在前边带路,一直上到观察所。观察所在一棵树上,工兵给修了一座小房子,杜聿明向舒适存作了一个暗示:“立即通知邱、李,开始攻击。”
顾祝同举起镜子。刘峙不想看,这对他引不起多大兴趣,因为有杜聿明在,他乐得省心。他也知道,这是早已安排好的,就是为给顾祝同看看这场实际的“表演\或者可以取得较大的进展,自然是求之不得,更主要的是让顾祝同总参谋长亲自尝尝滋味,这些东西是南京官邸会议上没有的。攻击,从飞机轰炸开始,又按着一贯的程序演了一遍。不过时间延长,炮火猛烈,炮弹打得多,坦克和步兵出动的数目也比往常多了一倍。能够一举击败共军,何乐而不为呢?从排场上看,这次是气魄最大,战斗最激烈的一次。从邱清泉、李弥到下级军官和士兵,也都想在顾祝同面前显示一下身手。顾祝同开始时高兴,后来收敛了笑容,再后来皱起了眉头,最沿整个脸都拕了下来。他不解地问:“共军不过两个纵队,为什么我们两个兵团都攻不动呢?”
他望着杜聿明,含有责备的意思,等待杜聿明和刘峙的回答。杜聿明直截了当地说广打仗不是‘纸上谈兵,画一个箭头就可以到达目的地的:顾祝同说:“我们是立体作战,空步配合呀!”杜聿明说:“任何一种攻击手段,必然会产生一种防御的办法来对付,我们对付的不是别人,是共产党。这样,一切常规都作别论。空军侦察报告:敌方兵力还在逐渐增加,他们又是先我们进人阵地,即便我们白天攻占一个村庄,他们会在夜晚发动攻势再夺回去。”
顾祝同又一次举起镜子。看到攻击已经停止,阵地上丢下一片死尸,问道:“阵地上的尸体是谁家的?”
杜聿明坦率地承认:“全部都是我们的。有的已经被我们的炮火犁翻了几遍。只有完全占领了村庄之后才能掩埋,否则没有可能……”顾祝同又用镜子看,注视着那一片片的尸体,有的地方是零零星星,有的地方是密集成片,横七竖八,已经看不出人形。他摇摇头放下镜子,走下观察所,回到指挥部里,坐下来说广调邱清泉兵团的七十四军用于潘塘方向,从侧翼迂回,会对正面进攻有点帮助。”
他望着刘峙。刘峙的脸忽然紫胀起来,激动地说广放弃徐州,用三个兵团救黄伯韬……”顾祝同听了一愣,两眼盯住刘峙达一分钟之久,然后试探地问,经扶,你说的是真话还是气话?”
刘峙面红耳赤,哼哼半天,突然呜呜地哭起来。杜聿明立刻站起来,将指挥所里其他人都赶走,把门关住,走回来坐在刘峙身边,平静了一下心情,压低声音说:“我有上、中、下三策。我以为,这一关键在于黄伯韬坚守程度如何,如果以这几天的攻击进展看,是可以解围的,这是上策。如果黄伯韬不能坚持,徐州尚可保存,共军来攻,我有坚城可守,这是中策。如果放弃徐州,丧失供应基地,无坚可凭,又不能一举击破共军,势必全军覆没。而且宿县失守,刘伯承卡住我的喉咙……”他望着顾祝同,好像这一切都是顾祝同的罪责。“经扶的伤心就在于此……”顾祝同沉默良久,看来他再在这里待下去巳经没有意思了,便慢慢地站起来,伸出手去让杜聿明握,意思表明:按你的“上策”去做吧,你们顶住,我是要走了。他说广我再给黄维、李延年、刘汝明三人下令,命令他们全力前进,夺回宿县。”
他走到刘峙跟前,把手按在刘峙的肩头说广经扶不须伤心,要冷静,事情还没到绝望的程度。我们正在调兵遣将,总统决心很大。方针不变:解黄伯韬的围,再尽一切力量,打通徐、蚌之间的阻隔。”
黄维十二兵团第十八军先头部队,进到安缴阜阳。黄维的车子一直开到城外河边上停下来。他跳下车,敞披着大衣,手插在衣袋里,迈着大步走向河边,挺直身子站在岸边察看对岸的地形。对岸是平展的淮河平原,一眼望不到边际,只有密密的村庄和包裹着村庄的丛林,一丛接连一丛给大地镶了一道毛茸茸的花边。除这之外,一个人都看不到,静寂无声,像一片死沉沉的荒原。
在他的面前,横陈着一道五百米宽、水深不能徒涉的颍河。河水平稳地流着,在太阳下闪着点点鳞光。看来,它并不为这十几万人马的突然到来而感到不寻常。十八军军长杨伯涛赶来,走到正望着河对岸出神的黄维跟前。工兵在开始活动,准备架桥。南岸,大部队不断地涌来,不大的工夫,遍地是兵,拥挤不开,密密的士兵的头盔像一片绿色的波浪。坦克、火炮、卡车也都涌了上来。黄维见杨伯涛走来得意地说:“大兵团行动,真是排山倒海呀!拿破仑过尼门河进人俄国的时候就是这样。”
他说着直了直腰,尽量使自己高大一些,胸脯也挺起来,故作威武,显得不可一世的样子。杨伯涛说:拿破仑败在俄国游击队手里……”黄维打断他的话说:“刘伯承的几支游击队怎奈何我?这次看他逃到哪里去!他已经处在我们三个兵团的夹击之中,徐州共军也无暇南顾。”
他命令杨伯涛:迅速架桥,你亲自督阵。”
三四总前委指挥部。―地图展开。刘伯承司令员看着地图风趣地说广攻占一个宿县,招来了祸患,蒋介石亲自下令来争夺,还派顾祝同来徐州,用得着这么大动干戈吗?他想以优势兵力对付我们,把我们置于被动,可是,这也使他过早的动用战役预备队,将兵力一分为二了!”陈毅司令员、邓小平政委在看地图。黄伯韬兵团困在碾庄圩一带。邱清泉、李弥两个兵团已经接近大许家。这就是说,黄伯韬可以听见援军的炮声了。杜聿明付出一万多人的代价,前进了二十公里,还箅取得了不小的成果。南线,蚌埠方面,并排着李延年、刘汝明的两个兵团,沿着铁路向北进,已经占了固镇正向任桥集一线逼来。黄维兵团的先头部队已经进了阜阳。从地图上看,明显的突出了宿县的战略地位,它处在敌人两面夹击的焦点。张华说:情况紧急,中央下一步方案定下来之前,我们拟了个初步行动措施:任桥一线不动,由秦基伟司令员负责阻击李、刘两兵团北进。把一纵、二纵摆在蒙城一线,阻击黄维。六纵和陕南部队共三万人,组成第一突击队,摆在曹市,如果黄维向宿县前进,我们拊他侧背。三、四两个纵队共五万人,组成第二突击队,摆在宿县西南。展开这个态势,等待军委下一步的方案。”
说罢他又回到老问题上来,南面矛盾加深,更加尖锐的突出来了。他提醒说:“战局的关键在于歼灭黄伯韬兵团,现在黄维大步逼来,李、刘两兵团连猛攻,如果说敌人投入了战役的预备队,已经投人了全部力量。相比之下,敌人多我们近两倍……”陈毅司令员已料到这一步,问题是严重的。他说广双方都上满了弦。蒋介石当然想置我们于死地。”
他向崔波说广以我个人名义给粟裕同志发报……”邓小平政委抬起身来说广莫慌!来得及。等黄维兵团全部到达蒙城再看。”
他从容不迫的指着张华送来的作战计划说:“我们摆开这个阵势,黄维不能不考虑他的行动。再自视很高的人,他也不能无视现实。”
说着他笑了一下又说广黄维本来是研究军事理论的,是知识分子,他有固执的一面,可是他的实战经验欠缺。”
陈毅司令员说:“他身边不缺有实战经验的人广刘伯承司令员说广胡琏不在。”
陈毅司令员说:胡琏没当上兵团司令,情绪不高,躲进上海医院去了。”
邓政委说广这是个矛盾,一个没有丰富经验的主官,不一定听得进下级真知灼见的良言。这就有两个可能,错误地一意孤行,得罪了下级以至一败涂地,要么事到临头受到制约的,这制约来自我们方面和他的内部。”
陈毅司令员说:“主官都能听得见真知灼见的良言,这当然好,可惜蒋介石不是这样的人,他培养出来的人也好不了多少,不管黄维怎么样,电报还是要发。要是我宇边有强大的预备队,开辟几个战场算得什么?蒋介石还从来没有过在一个地区投入七个兵团,而巨是精锐部队的先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