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文学寒风文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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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章

金虎很快地理解了上级的意图,又充分估量到当前的形势。他听到命令后,带起队伍就走。河岸上的人很多,都准备渡河。金虎走在前边,小户叫柱子说:“紧跟我,别叫人插乱了。”

河岸上人山人海,不仅他们一个纵认,还有兄弟部认。真是一声令下,千军万马,气彳:山河「他已经意识到:大战即将来临,他们正向敌人的侧背迂“」。浊漳河在黑夜黾,看来是可怕的。河水冲击着两岸的苕石,发出哗哗的水卢,散发出一阵阵寒凉的湿气。部队开始渡河了,水面上出现了几十路纵认,儿乎把两十米宽的河面都盖没了。黾光下,波光粼粼,闪出战士们泅水的身影。一上到岸,人们立即集合起来开跋。此时此剡,〒军力马,祌勇无畏,犹如齐发的万箭,急促地向着』个目标前进。我们的队伍已经到了浊漳河北岸,彭毓斌的援军,除去据守磨盘垴和老爷山的两个师外,其余六个师和两个炮团全都在浊漳河稃取,相隔并不远,只足在黑夜的掩盖下,谁也看不见谁。李达参谋长,纵队司令员陈锡联和指挥部的人,也都过了河。后边紧跟着过河的是太行的民兵和民工大队。小卞也涉水过了河。浊漳河啊!你养眘过多少人民,你抚育过多少战士!如今,你无限深情地吻别〒丌个奔向战场的勇士。他们怀着对你的爱,对敌人的恨,勇往直前,冲锋陷阵他们将在人类的史册卜―,做出值得人们永远记忆的业绩。五十三陈赓⑷令员,把他的两个旅长周希汉、李成芳招来,对着李成芳旅长说:“你们即刻进人阵地,发起总攻的时间是十月五日凌晨三时,老爷山的敌人已经饿了三天三夜,你立即带团长营长去看地形,看好冲锋道路,如果彭毓斌逃跑,沿浊漳河西岸尾追,把敌人消灭在浊漳河谷。”

陈赓司令员转向周希汉旅长广把二十团撤下来,从走马岭过去,茳插土落村,切断铁路、公路,抢占土落村四围高地。立即行动,要顶得住两万多敌人的冲击:他指着周希汉,“亲自带七七二团,直插彭毓斌的大本营”榆林。先打烂他的指挥机关,尔后沿浊漳河两侧平行追击,控制西侧一带高地,最后全歼彭毓斌。”

他的谈话短而有力,从命令的口气里可以感到对彭毓斌充满着仇恨;因为他没能夺得老爷山主峰,而且使他一个主力团遭受严重伤亡,他是不甘心的。所以他对李成芳下的命令,并不是首先夺取老爷山主峰,而是先用炮火轰击,多路出击,直插敌人纵深,这就势必招致敌人的大溃败,局势不可收拾。命令周希汉亲自带七七二团,直捣敌人大本营,他的话里带着不可遏止的愤怒,然后向总部对时间。旅长、团长们各自拨动自己的手表,然后走出指挥部。李成芳旅长大步登上老爷山。他把三个团都投人战斗。三十八团参加长子城战斗。二十五团和五十七团在长治城北关,和史泽波的三十七师整整拼战了十四天。这次又跑步赶来老爷山,部队疲劳已极;但是登上老爷山,他感到胸襟顿开。我们在这里坚持了八年,和日本帝国主义浴血奋战,最后消灭日本鬼子,这该是多么令人兴奋!再想到这一仗之后,我们将从阎锡山手里夺回上党,想到这一点,就会把千载的疲劳,付之东流。李成芳下命令广三个团全部展开。总攻开始,火力射击,不管敌人的主阵地,有路就插,一直楔人敌人纵深,你们各团掌握好部队。”

部队进人阵地。大炮架起,向老爷山标定目标。五十四霍刚带着他的连,从阵地上撤下来,团政委吴孝闵正在路口等着他。他的父亲霍青山老人和吴孝闵在一起,看来是专为等候他们的。霍靑山老人是这次任务的向导。霍刚感到奇怪:什么时候父亲到这一带来过?他熟悉这一带的地形吗?实际上老人是不含糊的,他对这一带的地形道路很熟。他说:这条山梁叫走马岭,顺着这条山梁翻过去,再上对面的山梁,可以一直插到土落村。”

天黑,看不清路,霍刚带一个班走在前边,团政委吴孝闵和老人霍青山跟着侦察员。在高山上夜行军,闪闪的繁星,仿佛就在头顶上空;向下看,脚下的丘陵,像苍龙似的爬在地上;向上看,髙峻的山峦,像黑色的波浪,涌过他们的头顶,他们好像在浪峰中间穿行。先是往南,然后拐过老爷山正面,尔后地势逐渐髙起来。上到走马岭,向西北插去,翻过岭后,再向正北。土落村,在地图上离篪亭只有二十里路,但是从老爷山走下来,先向南,再向西,西北,最后直插东北,等于围着老爷山兜个大圈子。这个任务完成与否,将决定上党战役的成败。吴孝闵政委箅计一下里程,他估计最快也得在五日夜晚二十三时赶到,他们还得跑步前进。全团在预定时间赶到土落村,那是不可能的,只要有一个连队能赶到,切断敌人的退路,后续部队继续赶到是可能的。他选定了霍刚的连。吴孝闽问:“有没有再近一点的路?”

霍青山老人摇摇头广没有近路。要赶到土落,只能在腿上下功夫。”

缘吴孝闵问老人:你行吗?这是个苦差事。”

霍青山老人乐了:“差事虽苦,我心里痛快。”

部队跑步前进。卜山的时候,像冲锋一样累得喘气。下山的吋候,一路大跑;闪匁黎明我军将要老爷山发起总攻,时间紧迫的。如果敌人溃产来宣奔沁州,他走的是弓弦,我们走的是半圆的弓背。敌近我远,为防万一,旅长周希汉巳经带七七二团,立插敌人榆林大本营去了。到这时,他们外注怠到:老爷山主峰,在不知不觉之屮,转到广东南方向,部队到了老爷山的背后,他们越过了走马岭,攀七北面座人山,老人一步不停地迈着大步走在前边,累得战:们不由得跑步紧跟;吴孝闵政委,也累得满头大汗,一边跑边摘下眼镜擦肴。现在不怕敌人发觉了,而乱路也逐渐肴淸了。一切为广枪钊敌人前边。吴孝闵不时地肴表,关心总攻时间的到来。炮声震天动地的响起来,从磨盘垴到老爷山,山峰闪着炮弹爆炸的火光,一股股火柱直冲天空。人地震颤,顿时老爷山顶被黑烟淹没。随着而来的适重机枪嗒嗒嗒|…,的响声,在山谷甩问荡。冀南部队和李成芳旅发起了总攻。突然,一阵惊心动魄的声响,好像发地心的震动,震抖广整个大地。敌人密集的人群,像决堤似的从老爷山的绝顶倾泻下來,简直看不见山峰本来的颜色,而是数以万计的灰色的球体,铺天盖地地滚下来,淹没了道路,淹没了地坆,淹没了沟渠,淹没了田野。顺着倾斜的陡坡,往浊漳河谷倾泻。好像整个老爷山都在动,敌人从前沿阵地溃退下来。人们那种求生的欲望,本能地迸发出来,不顾一切地往下冲;冲撞厮打,推搡着阻挡自己前迸的人,形成可怕的杀戮、践踏、哭喊、叫骂,像股疾流冲刷着阻碍它的切。有人跳起来,从人群的头上跳过去、拼命想冲到前边,忽而倒下,被滚滚的人流踩死;后来的人,又从人铺的路上踏了过去。人们是绝望的,睁着恐怖的大眼,张着嘴,挥着双臂,拼命挣扎。陈赓司令员打马赶来,跟在我冲锋队伍的后面,大喊一声:“别让彭毓斌跑!”这一喊,提酲了人们,一阵呐喊声:“追呀!别叫敌人跑了!抓住彭毓斌!”部队开始了追击。彭毓斌的大势已经不可收拾。半山里、河谷里、田野里,都盖满了人和死尸。惊马乱窜,大炮、车辆掀翻在河谷里。溃兵像一片蛆虫拥挤在起,滚滚翻腾。霍刚急了,带着部队拼命地赶路,他要排除万难完成这个任务。冲上老爷山时,倒比这儿顺利,而今天倒把他急坏了,他顾不化掉队的战士,自己丢掉了背包轻装前进。吴孝闵也急了,向掉队的战士说广闪到一边慢慢地走。”

随即向后传下他的命令:团政治处,负责组织收容掉队的人。”

霍青山老人太阳穴上的青筋,也暴涨了起来。部队跑步前进。夜二十三时,部队赶到土落村。浊漳河东岸,正在过着向北溃逃的敌人队伍。我前卫团已经赶到。霍刚带着连队冲过浊漳河,向敌人发起冲锋。一阵手榴弹、冲锋枪射击,把后面的敌人截住,切断了通路,占领了土落的制高点;然后机枪向后边涌上来的敌人扫射起来。吴孝闵带着后续部队赶到,布置了全团的阵地,这才喘过一口气来。他这一个团,要顶住彭毓斌八个师的冲击,将有一场殊死的战斗,他这个跑得精疲力竭的团队,能顶得住两万多敌人吗?他没有想这个问题。他一心在想:只要他这个团赶到这里,把敌人大部队截住就行了。随着天色逐渐明亮,霍刚的压力越来越大。他的几挺机枪封锁了公路隘口,整个堵住了敌人的退路。霍刚亲自把件一挺机枪。他曾经是个优秀的射手,拼刺刀的时候,自然是使用步枪,在这种场合,他认为机枪最合他的性子,可以充分地发挥优势;手榴弹冇时都来不及堵截敌人,可是机枪一响起来,敌人就会像疾风扫落叶一样纷纷倒毙。天明后,从沁州开来两千多个日本兵,伪装成阎锡山的省防军,反扑过来,企图打幵土落村,接迎彭毓斌。吴孝闵走来命令霍刚:“全力以赴,堵住南面的敌人。”

他自己走到村北面,把一个营投人战斗。经过一场白刃战,击溃了沁州来的援军,敌人尸体摆广片。霍刚顶住南面的敌人,掌握着几挺机枪,杀伤着冲近的敌人。路面上挤满了密集的敌人,企图夺路逃走。挣扎着,像疯狂了的野兽,失掉了理性,不顾机枪的扫射,直往前冲。敌人后边的掩护火力,一股劲地向他的阵地:轰击;我方火炮,也向敌人密集的人群幵火,大地好像沸腾起来。霍刚只顾射击,眼紧紧地盯住前边,忽然从他眼角的余光里,看到一只粗糙的布满干皮和老斑的手,给他送弹仓来,他的心动了一下,不由得叫出声来广爹,楚你?”这意味着他的副手挂彩,或者牺牲了;也不知什么时候被抬下去了,他紧张得顾不上观察和思考。老人不声不响地装子弹,把弹仓一个一个地送给儿子射击。老人也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老人说广给你递子弹的孩戶牺牲了广霍刚心里一热。同志死广,父亲在身边给自己供子弹,禁不住泪水顺着脸流了下来。他不能停止射击,央求父亲:“爹,给我擦一下眼睛。汗水流到眼里,糊得我看不清了。”

老人用颤抖的手绐儿子擦了泪水。他的手一接触到儿子的脸庞,心中一动,立刻想起老伴被日本鬼子刺死时,儿子爬在妈妈身上痛哭的情景。他把儿子拉起来,用手擦着儿子的小脸。当时自己想哭没有哭出声来。今天他倒想痛快地哭一场,可是不是时候啊!霍刚关切地说:“爹,把子弹卡装满放到我手边,你到后边去吧!”老人不满地说:“说得轻巧,子弹自己会跳到卡子里去吗?别担心我。告诉你吧!像你这么人的,十八、九,二十来岁的后生,都出来「,就剩我们这一茬,四五十岁的老头子支援你们。顶住打,不要放过敌人,让敌人从咱们父子俩手底下逃掉是不行的!你瞧,又上来了。打!”霍刚抱起机枪来射。整个阵地上,机枪声山呼海啸,敌人闻声倒毙,布满山坡和田间。彭毓斌从老爷山高地上被冲下来。他的马被裹在人流里,寸步难行,直在人流中间打转,几次拼命打马,都无法突围。这时,他觉得天旋地转,多少恐怖的脸、都在他四周旋转。好像他已经不存在了,人们也不需要他了,他也无能为力了。此刻,他是一个无足轻重的人,和一个普通的士兵没有两样。虽然他曾经是他们的统帅,过去一声令下,人们都得赴汤蹈火,去冲锋陷阵;而今他什么也不是了。没想到带兵多年,落得这样的下场。更没有想到,就在这浊漳河谷,从老爷山到土落这几七里长的河谷里,覆没了他的全军,也结束了他的戎马生涯。几十年来,他打仗,杀人,摧残百姓,杀共产党,结果自己全军覆没,以一败涂地而告终。他深深感到:刘伯承不愧是名将、大军事家。他彭毓斌,左提防,右提防,最后还是落人刘伯承的手掌。这时,他长叹一声广死在一个名将手下,应该说是值得的。人总有一死!”他哪里也不去,败军之将,有何颜面见人?让浊漳河谷以他的死增加一份价值吧!他掏出手枪对准太阳穴,扣动板机。一声枪响,彭毓斌整个身子,从马上倒下来,立刻淹没在溃兵的脚下。整个河谷顿时大乩,像炸的蜂群,没有人做主了,溃兵成群地向北跑去。五十六自从十月六日清晨,刘伯承司令员在地图上沿浊漳河谷两岸,脚丫两条平行的红线以后,霎时间,红线变成了千军万马。从两侧高地上、山岭匕冲下来,把彭毓斌的全部人马,压到广浊漳河谷。柱子端着冲锋枪,从东面高地上杀下来,和敌人展开了一场大厮杀。手榴弹、冲锋枪、步枪、机枪响成一片。民兵也投人了战斗。小玉带着民兵冲下山岗。一个女孩子,平时不敢见血,连杀鸡都手软,这时却百倍地英勇起来。她端着枪,像战神一样,眼里闪射着怒火,对这白刃翻飞,血花四浅的杀场,勇往直前;忽然,一个粗壮的敌人向她走来,她急忙向敌人对直刺去,一下子剌人敌人的胸膛。敌人两手把她的枪抓住,小玉猛往回一拉,想把枪拔出来,没有拔动,她索性用力一推,血溅了出来。敌人倒下去,小玉心中一动,手软了,怎么也拔不出剌刀来。一个战士冲上来,夺过枪把,把剌刀拔了出来。他一看对方,大吃一惊:小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