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恨
窗外，一丝异样不易察觉。
万俟狁眸光微敛，“我有些累了，想休息。”口气温和，不似以往的淡漠。
“嗯，好。”麦麦端起托盘，“好好休息哦。”
她刚走出，房间内快速闪进一个墨色身影，朝万俟狁抱拳垂首，“请狁王降罪。”说罢倏地跪倒在地，右臂上，一道刀伤异常醒目。
万俟狁缓缓站起身，表情是少有的肃穆，“说。”
麦麦步履轻松的返回房间，推开门的瞬间，险些被一颗石子砸到，有些气恼的转过身子，看看到底是哪做这么无聊的事。人没找到，却发现包裹住石子的纸张。
好奇的拾起，展开。
倏地，麦麦瞪大双眼，脸色刹白，呆楞片刻后毫不犹豫的奔出别苑……
树林，树林在哪里啊？木屋，哪里有木屋啊？
眼角的泪已经肆虐，麦麦慌乱的抹了一下，继续焦急的寻找着。清儿，你在哪里啊？清儿，你一定不要有事啊！
护国寺旁边的山林中，一抹蓝色疾速的穿行着，偶尔会被脚下的障碍绊个趄趔，甚至跌倒，她仍会爬起来焦急的四下搜寻着。
清儿，求求你，千万不要有事啊。
胸口狂跳不止，前所未有的恐惧袭向她的四肢百骸，终于，她看到了半山林中的那处木屋。
麦麦加快速度，几乎是手脚并用的爬了上去。双手被棘枝刺伤了，鞋子也蹬掉了一只，可她全然不顾。
全身颤抖的站在木屋前方，她看不到站在一边的墨衫人，看不到那个略显单薄的身影，看不到四周的萧瑟。她的眼里，只有那个躺在地上的小小身子。
冰冷，迅速蔓延。瞬间，将她吞噬。
哆嗦着，走近他。那张小脸苍白而无血色，安静的，像睡着了一样。轻轻的扶起他，双手颤抖的抚摩着，“清儿，睁开眼睛啊，是姐姐，姐姐来了。”
窝在她怀里的瘦小身子，一动不动。
呆滞的目光慢慢下移，触到他颈上的血痕时，她倏地用手捂住，“流血了，流血了，好多血啊，清儿不要怕，姐姐给你止血……”
看到她的模样，清眸透出难以言喻的疼惜，“麦麦……”他不知该说什么，恐怕，说什么也无法唤回那个幼小的生命。
“清儿，快醒醒啊，不要睡了，天亮了……”眼泪一滴接一滴滚落，落在他稚嫩的脸庞上。
想起什么似的，麦麦赶紧放平清儿的身子，双手交叉按上他没有起俘的胸口，有节奏的按压着，“清儿不要怕，姐姐会救你，乖乖的忍一下，马上就好喽。”
不知按了多少下，额上早已渗出密结的汗，喉间哽咽着，脸色憋得胀红。可手掌下仍旧没有一丝波动。
绝望，从上至下包裹住了她。
“不要，不要这样对我。”麦麦忽然抱紧他，“不要再睡了好不好？清儿……睁开眼睛啊……”
他不忍她如此，“麦麦，清儿已经死了。”
“不！”尖锐的喊声，惊动了林间的鸟，“呼啦”一下，拍腾着翅膀飞向半空。
“他没死，他没有死！我不许你这样说！清儿不会死的！”
脸颊贴紧他冰冷的额头，摇晃着他的身子，低喃着，“清儿怎么可能会死呢？丁丁已经不在了，清儿是我用命换来的，他怎么可能会死？”
慢慢，她的呢喃声越来越小，最后竟被啜泣取代，“清儿不会死的，不会……”
倏地，麦麦昂起头，疯狂的喊叫，“啊！”撕心裂肺的喊声，使万俟狁皱紧了眉头。蹲下身子，伸出手将她揽进怀里，却被麦麦挣脱出。
昂着头盯着静谧得连云都不会浮动的天，“丁丁已经被你带走了，你为什么还要带走我的清儿？我还给你的还不够吗？为什么要这样对我？你好残忍，你真的好残忍啊！”
麦麦猛地揪住万俟狁的衣衫，“是谁杀了他，是谁杀了他？”泪水模糊了她的双眼，巨大的痛楚袭得她辩不清这里到底是不是地狱。清儿，她的清儿啊……麦麦哭倒在万俟狁的怀中，“告诉我，是谁害死了我的清儿……”
伸手揽住她，温柔的抚去让他心痛的泪，“是……”
“清儿？”一声惊呼乍响，下一秒，万俟召已飞身下马奔了过来，一把扶起清儿，“这……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满脸震惊的他，根本无法接受眼前的事实，颤抖的手指慢慢接近清儿的鼻间……
“清儿……”麦麦全身摊软的跌坐在地上，握着他冰凉的小手，“姐姐不应该离开你的，姐姐就算是死都不应该离开！是姐姐害死你的啊！”
“七弟，”万俟召倏地抬起头，眉头拧成了结，不可置信的看着他，“你为什么要这么做？我不是告诉过你，不要你来插手吗？你……我知道你是为了我，可是，清儿他还只是个孩子啊！”像是谴责做错事的弟弟，神情痛心疾首。
麦麦倏然呆楞住，犹挂着泪痕的苍白面容，缓缓对上他，“你……你说什么？清儿是……是……”
万俟狁眼眸微怔，双眼对上指责自己的六哥，那里有着疑惑有着诧异，还有，失望。
“璇筠，要怪就怪我，要恨就恨我，这一切都与七弟无关，”万俟召板过麦麦的身子，心疼的看着她。
那一晚，她听到的对话……
他说，为了一个小孩子，不值得……
他的童年，只有他的六哥陪在身边……
他最在意的人，是万俟召……
颤颤巍巍的站起身，一步步走近他，近乎哀求的目光望进他的清眸，“告诉我，这不是真的。是召王在骗我……我求求你，告诉我这不是你做的……”抓住他的双臂，卑微的哭求着，“只要你说不是，我就相信你，求你……告诉我……”
无论她怎样哀求，万俟狁除了眼神复杂的望着她之外，没有说出一字半句。
“为什么？为什么要是你？”麦麦歪着头，喃喃的问，“你彻底摧毁了我的希望，你知道吗？”慢慢的，头无力的靠近他胸前……
万俟狁痛苦的阖上眼，浑身轻颤着，却用力的将她抱进怀里，用尽他所有的力气……
身边的墨衫人似乎看出一丝异样，“狁王……”
他，仍然不为所动。
“我恨你！我恨你！”猝不及防，麦麦失声痛哭，“为什么是你？你为什么要杀了我的清儿？我恨你！”
张开嘴，毫不犹豫的朝他胸口咬去。咬得那样深，那样重。
眼泪，顺着她的脸颊淌下。为什么是他？
手臂收紧，将她贴近自己。胸口上的痛觉，不及他心里的万分之一麦麦慢慢抬起头，嘴巴里一片触目的红。那件洁白的衣衫上，一块被鲜血染红的印记赫然在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