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云天在书房待到很晚,然后吃下蓝英为他准备的糕点和牛奶,到浴室洗了澡换了睡衣,有些困乏地走进卧室。
蓝英还没睡,靠在床头看书,见丈夫进来了就立即放下书。看来她看书只是为了在等季云天的时候消磨时间。
两个人没有语言的交流,甚至连微笑也没有。季云天在床上躺下来,蓝英关了灯,一切在默契中平静下来。
但平静没有持续多久便被手机铃声打破了。这对他们来说也是习以为常的了,季云天的手机是二十四小时开机的,根本没有多少私人时间。
所以,蓝英只是闭着眼睛被动地听着电话。
季云天看到陌生的来电号码微微一怔,按说在这个时间来电话的应该是熟人,除非是打错了。他接起来,说了“您好”,但对方静悄悄的,季云天又“喂”了两声,想着肯定是打错了,就准备挂掉。
就在这时,手机里传来低沉柔和的声音:“云天,我是孟苒。”
一向沉稳的季云天此刻反应非常强烈:“孟苒?……你是孟苒?”
然后才想到此刻蓝英就在身旁。但他已经顾不了那么多了,索性一边接电话一边走出卧室,走下楼,在一楼的客厅里徘徊着。这个时候他自己也不知道要往哪里走,动作完全是下意识的。
只听那边说道:“云天,我要马上见你,你现在方便吗?”
季云天感觉整个人都是飘着的,连声说:“方便、方便,你在哪里?”
挂了电话,他匆匆去衣帽间换了衣服,走出大门的时候才想到竟然没有跟蓝英打声招呼。但此刻再返回去似乎也挽不回局面了,索性一狠心继续往外走。
这个时候正碰上夜归的季楠。季楠看到季云天有点诧异:“爸,这么晚了,你要去哪儿啊?”
季云天心不在焉地挥了挥手:“有事儿!你快回去睡觉吧。”然后就匆匆走了。
此刻,比季云天更心神不宁的是孟红云。她打完电话才醒悟过来,似乎不相信自己能把季云天给叫过来。但为了柳韬的安全她是什么都能做到的。这几天她一直没有联络上柳韬,非常焦虑,如果明天柳韬再无音讯她就会问季云天要人的。
所以这个时候她除了按柳韬的话办,别无选择。而就在她坐卧不宁很久之后,才想起来这个时候是不是应该打扮一下呢?毕竟……
季云天按响门铃的时候有点紧张。门打开的时候,一阵幽香扑面而来,他似乎穿越了二十多年的光阴,不知身在何处。
直到在沙发上坐下来,季云天才去认真打量给他倒茶水的孟红云。时间的隧道似乎又一次开启,这二十年来,孟红云没有多少变化,皮肤未松弛,体态也没走型,身上穿着一件黑白条纹的连体衫,头发刚到肩,烫成蓬松的波浪。季云天接过水杯,见里面是自己最喜欢喝的西湖龙井,闻着气味,手有点颤抖。孟红云在他身边坐下来,离得近了,再看孟红云的脸,眼角的几丝细纹透露出这些年的沧桑,不禁令季云天心里一疼,有去抹平那些皱纹的冲动。
孟红云避着季云天的目光,开口第一句话是:“柳韬在哪?他是不是遇到危险了?”
这句话让季云天醒悟过来,忙放下茶杯,打开随身带的皮包,从里面掏出一样黑乎乎的东西,举着它在房间里四处走动。
孟红云疑惑地看着他,不说话。
过了一会儿,季云天回到座位上,神色稍缓:“苒,现在谈话还算安全,没有发现窃听装置。”
孟红云神色凝重:“谁会监听我们?”
季云天微微一笑:“别紧张,我这是职业习惯。告诉我,你要我来有什么事?”
孟红云说:“你来书房看一下柳韬给我的电子邮件。”
季云天看罢,略微沉吟后说:“这样,你马上收拾一下随身物品,我带你去一处安全的地方,有保安保护你。你不要再直接给我打电话,需要什么就跟保安说,他们会替你安排,有话也会传给我的。”
孟红云看着季云天,有些迟疑。
季云天说:“苒,就算你不相信我,还能不相信柳韬吗?”
孟红云却问:“云天,你告诉柳韬我们之间的事了吗?”
季云天立刻摇头:“你放心,我绝对没有提起过一个字。韬韬并不知道,其实我就是他的亲生父亲。”
孟红云的表情有些古怪,沉默了半晌说:“那你告诉我,这一切是怎么回事?韬韬到底在哪儿?”
季云天说:“苒,请相信我和你一样渴望知道真相。但我们首先要听韬韬的话对吧?”
孟红云终于说:“我跟你走。你等我一会儿,我收拾一下。”
一个小时后,汽车停在市郊一处僻静的住宅小区——正是上一次季楠“审问”叶莱的地方。
季云天安顿好孟红云,离开之前,两位公司里值得信任的保安已经到岗了。这个时候天已经快亮了,孟红云洗了个热水澡便到卧室准备休息。看到随身衣物还放在皮箱里,于是她将衣橱门打开,准备将衣服挂进去。
这是一间客房。季云天和蓝英偶尔来这里小住几日,会住在主卧,客房是没有人住的,只有钟点工每周来做一次清洁。因此,孟红云打开衣橱的时候,发现里面一件衣服都没有。
“一件衣服也没有”与“衣橱是空的”并不是一回事。也就是说,这个衣橱虽然没有放置衣物,但绝对不是空的。
孟红云在经历了大半夜的忐忑与辗转之后,心脏再一次受到了强烈的刺激。
——衣橱里面,活生生站着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