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军事血祭:中日武汉大会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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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海军成了陆军

就在李韫珩为日军偷袭而惶惑不安、疑窦丛生时,长山阵地上的鲍长义心头也升起了一团迷雾。下午4时左右,敌舰炮突然停止了炮击,炮口转向了天空。鲍长义还没醒过神一来,随着一阵嗡嗡声,9架中国空军轰炸机飞临日舰上空。敌舰早有准备,突然间猛烈开火,天空一时弹片横飞,布满朵朵弹云。我军轰炸机突然受攻,一时乱了队形。仓促间,炸弹漫无目的地扔在江中。江面上水花四起,但很少命中目标。飞机离去,敌舰略作调整,继续猛轰长山阵地。

时隔不久,这一幕再次重演。鲍长义伏在洞中,把这一切看得清清楚楚。失望之余,脱口骂出了声:“他妈的,真是见了鬼了。我们的飞机来轰炸,我还不知道,可日本人倒象是了解得清清楚楚。”

湖荡里,日军突击队还在顽强地冲击着,倒下一拨,没多久,一阵炮击,又上来一拨。鲜血、泥沙把湖荡染成了褐色。日本人红了眼,企图以武士道来征服眼前这片湖荡,结果把一拨拨训练有素的台湾步兵第2联队的士兵葬送在湖荡里。

24、25日,鲍长义率守军苦战两天,虽然工事已被夷为平地,但阵地仍在他们手中,日军弃户数百,却始终没能越过长山阵地,波田支队这支凶猛的巨兽,终于被挡在长山前。

波田支队前进指挥部里,司令官波田重一少将焦灼地在屋里来回踱着,身边的几个军官腰杆笔直地恭立着,大气都不敢出一声。门“吱呀”一响,联队长铃木照一大佐神情沮丧地走了进来,两腿一嗑,“啪”地一个立正,垂头等着训示。从来者惶恐的脸上,波田知道了前线的战况。但仍然不阴不阳地问道:“铃木君,今天攻击情况如何?你的部队现在进行到了哪里?”

铃木浑身一颤,头垂得更低了,嗫嚅道:“将军阁下,本人有失皇军威名。今天……”

波田一拍桌子,吼道:“大声些!帝国的皇军什么时侯也不能失了军人的尊严。”

铃木一激灵,高声回答道:“卑职无能,今天猛攻一天,仍在苦战。敌军火力凶猛,我部无法靠近长山主阵地。”

波田眉头紧蹙,眯起双眼沉思片刻,双目灼灼直视铃木:“大佐阁下,明天能不能拿下长山,你现在回答我。”

铃木感到波田停顿在自己脸上的目光,心中一阵发颤,挺起胸,大声说道:

“请将军放心,我明天亲自督战,一定拿下长山。”

铃木走后,波田转身吩咐参谋长:“我们在长山已耽搁了两天,明天无论如何必须攻下长山,挺进马当外围。催促地面部队抓紧沿公路挺进,不能全指望第2联队从水上进攻。航空兵、海军火力还要加强,荡平长山阵地支那军的工事。我就不信我波田支队在一个小小的长山面前就没有办法。”

长山阵地,鲍长义的第2总队日子也不好过。苦战2天了,粮弹越来越少,救兵无影无踪,阵地早已被夷平,伤亡在急剧增长,剩下的官兵只能依托弹坑、炸坏的工事、倒下的树木来拼死抵抗。可日军舰炮更是凶得厉害,日机也象群驱不散的乌鸦,低低地盘旋在阵地上空,低得连飞行员狞厉的面孔和飘动的白布头带都清晰可见。每一次俯冲,令人恐惧的呼啸声,雨点般炸弹的爆炸声象一群魔鬼般,撕扯着弟兄们的心。心力交瘁中,他真正明白了为什么中国军队一败再败。决不仅是日本人装备的精良、作战的英勇,他坚信,他的士兵在这方面决不比对手差。2天了,他一无所获。他这时抱有的唯一的一线希望,便是武汉。谢司令不该忘了我们,委员长更不该抛弃我们。

武汉确实没有忘记他们。日军大举进攻马当的消息传到武汉后,国民政府军政机关立刻陷于一种紧张之中。军委会、蒋介石更是紧盯着马当前线的战事。

安庆的失陷已给他坚守武汉的信念罩上了一层阴影。一个精心准备了数月的省府重镇,竟不到一日就陷于敌手。而对手又仅仅是一个旅团级的先头部队,这不能不使他感到震惊。眼下,江北板井支队已拿下要点潜山,而江南的波田支队虎视马当。

长江门户,已处于烟俊六张开的巨钳之下,这不能不使他牵肠揪心。

6月初,在武汉召开的记者招待会上,蒋介石夸下海口。口口声声说要在武汉会战中击败日本人,当时的那份轻松乐观曾使多少中、外人士对他一通夸奖,什么统帅有方啦、大将风度啦、抗日英雄啦等等,美国《时代周刊》甚至还把蒋介石夫妇推为上一年世界上最有影响的人物。谁知不足半月,这一切都象是过眼烟云,来得快,去得更快,烟俊六的两员爱将波田和板井一通猛打,便把大元帅从荣誉的顶峰打了下来,使中、外人土再度哗然。

蒋介石当然不是个轻易服输的人,他绝不会坐等自己在全国、全世界面前威信扫地。自安庆失陷后,每天召开的军委会他必到。而且不管天气多热,他必是戎装齐整。眼下,听说香四、香山失陷后的消息后,他那瘦削的脸上一阵痉挛,盯着刚上任没几天的第九战区司令长官陈诚上将,开口问道:“辞修,马当外围要塞防卫究竟如何?为什么不到一日就丢了。不是年初就开始设置阻塞线了吗?”

怒气中,蒋介石话语似乎还更连贯些。陈诚闻言,倏地站起身,话语沉稳地说:

“马当乃武汉门户,要塞工程、沿江阻塞线都是按甲等构筑的。24日,敌军以偷袭方式突然登陆,守军力战不支,丢失了香口。具体原因,尚待详察。职已严令马、湖区司令李韫珩军长死守马当,没军委会下令不许撤离。”

蒋介石点点头,紧蹙的双眉舒展了一些,问道:“敌军现在进到哪里?”

陈诚这时转向武汉江防要塞守备司令谢刚哲将军,说:“请谢司令介绍一下其他情况吧。”

谢刚哲见陈诚点了将,忙着起身。他极少能有机会在这样的高级军官会议上讲话,因此对陈诚能给他这样一个机会颇为感谢。说起来他和他的海军第3舰队就象是没娘的孩子。去年年底,整个舰队在胶州湾被日军打残了。在蒋介石的命令下,舰队司令沈鸿烈自沉了剩下的几艘战舰,率部分人员留在山东打游击。作为舰队副司令,他虽然极不愿离开胶州湾,但失去本钱的他,留在那里又能干些什么呢?无奈间,只能率陆战队残部退到武汉整编。一进入武汉这座将才云集的大庙,他更觉悲戚,也更清楚失去部队等待他的是什么,所以对所剩不多的陆战队使用的很是精细。

一接任江防要塞守备司令,他就抓住海军司令陈绍宽,顶着各方压力,坚持给江防要塞及各主阵装备了能直接呼叫武汉的无线电设备,这使他有了在军委会上说话的本钱。今天,他更觉这钱花的值得,鲍长义准确、及时的通报更使他觉得这笔钱的每分每毫都在关键时刻体现出来。

“日军自今日凌晨偷袭登陆后,很快向两翼扩张。但一天来,始终未能突破长山阵地。据前线报告,敌持续冲击十余次,但均被击退。敌死伤在300以上,阵地现仍在我军手中。”

蒋介石一言不发,听得颇入神。半晌,才盯着谢刚哲问道:“这个,这个守军情况现在怎样?”

“长山阵地为我江防第二总队陆战队第2大队,兵力约2千余人。日军发起攻击后,敌约20余艘战舰,上百架次飞机狂轰滥炸,工事被毁严重,守军伤亡不小。守军急呼救兵,但都未得到明确回复。守军虽为海军残部,但官兵士气旺盛,杀敌奋勇,‘精神殊堪嘉勉。”谢刚哲颇为自豪地说出了心里想说的话。

蒋介石这时正了正身子,操着他宁波腔极重的口音,失声说道:“眼下各种侦察已经表明,敌军此番进攻武汉,乃两路并行向西佯攻,其主力又在江南一线。马当乃武汉守卫之门户,亦日本人能否站住脚之关键部位。马当守得住守不住,关系到整个武汉会战全局。”

说着顿了顿,转向军政部长何应钦,说道:“敬之,转告张向华(张发奎),援军无论如何要派上去。再转告空军方面,长江上的敌军舰是其陆战依托。一定要有牺牲精神,予其以最大之打击,”

说着,再转向海军司令陈绍竟:“厚甫,海军封江行动还要加强,要多放水雷。

马当一带如有可能,再拨一些。”

最后,他扫视全场众将军,提高了嗓门:“我早说过,我们的士兵,尤其是普通的军官和士兵,是有牺牲精神的,长山海军诸官兵,拿起枪械成为陆军,却能守住,这便是明证。”

说罢,转向陈诚,说道:“辞修,陆战队此次表现英勇,殊堪嘉慰。传令,通电嘉奖长山守军官兵。要他们继续发扬我军人之光荣本色,守住马当。另外,你可沿长江亲自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