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不过,一切还没得到答案,就听见背后响起一个惊疑的声音,
“你们如何识得一初?”
7 身世之谜
“门主……”四个人一惊。为什么常烨会好死不死的在这里啊?!看他有些狰狞的脸色着实有些可怕。
常烨不愧是常烨,立刻恢复了原先的样子,倒上一杯茶坐到太师椅上,“刚才听到你们说‘一初’?莫非你们认识她?”
“回门主,我们与一初是有一面之缘,” 黎觑天点点头,“那天我们四个玩纸鸢,就到了观夕岩,想放得最高,没想到沈淼然的纸鸢被一阵风吹到林子里去了。他非要找那只纸鸢,我们也明明看着就在林子边上,就跟他进去拿纸鸢,没想到在一大堆石头里迷路了,费了大半夜才无意中绕出去,却不是下山的路,而是一间不认识的屋子。没办法就去向屋主人求宿一晚,这样才认识了一初。这个人真的不喜欢说话,安排下我们就去睡觉了,也不管那间屋子夜风好冷,问她名字也只说了个一初,其他什么都不肯再说。奇怪的人。”
三个人听着黎觑天的话不由得惊讶,原来黎觑天也会说谎话!?还说得如此完美,找不到一丝破绽!难不成他们一直都过于相信他了?其实他才是四个人当中最危险的一个?!(黎觑天:实在是冤枉啊……)
常烨半信半疑的看着他们,毕竟这话是从黎觑天嘴里说出来的,他为人一贯忠厚老实,可信度很高,不过……
“你们怎么知道那是一初的画?”而且无比确定。
“因为我们晚上睡不着,便悄悄起来在屋子里看看,惟恐是什么歹人,” 沈淼然开口,接下来看我的,“结果那不是三间屋子吗?那个一初在中间睡着,我们悄悄溜进最里面的屋子去,发现有很多画堆在那里,而且都没有画完,实在是映像太深刻了。”
“大概是个懒人吧?连画都不画完。” 尚成义也点点头表示同意。
“门主也认识这个一初吗?她是何人,为何住在禁地观夕岩?” 一直没说话的洛尚开口了,这掺杂着九成真话的谎言很有说服力,单看就知道常烨已经有七分信了。是时候主动出击了。
“哎……”常烨长叹一口气,语气凄凉了下来,“既然你们知道了,也没法子了。话还要从十六年前的春天说起,那时我才刚刚碰到你们的父亲,一行人意气风发的准备闯江湖。没想到在叵岵口的一棵古槐下拾到一个弃婴,荒郊野外,定不是被人遗落,而是抛弃了。这个女娃也不哭闹,安静的看着我们五个,水灵灵的眼睛看着我心软了,于是就抱了回来一直养着。这就是一初的身世。”
“那为何要将您的养女放在观夕岩?” 谁也没想到一初居然是个弃婴,从她的来脸上看不出一丝的阴影,不过更让他们惊奇的是,一初居然是常烨的养女?!常烨一生未曾婚嫁,却也没有听他说起自己还有的养女的事情。
“江湖险恶啊,” 常烨放下茶杯,“因为炎破门也渐渐有了些名气,在江湖上也树敌不少。沈淼然也应知道你是有一个大哥的。”
沈淼然听到“大哥”这两个字,瞬间暗淡下去,“是,淼然知道,大哥……早夭。”因该是比自己大七岁的大哥,可惜于七岁时就已夭折,父母很是伤心,却也从来不说什么,灵堂上也有一块小小的灵位,祭奠着沈骁然。
“不是早夭啊!是我常烨对不起你大哥啊……” 常烨满脸痛悔,原来那年他们才将炎破门建起,以前的旧敌就寻了上来,挟持了沈骁然,要拿他来换常烨的命。常烨硬是被沈家夫妇打晕。沈家没有同意,于是沈骁然就成了替罪羊。虽然后来杀了那人为沈骁然报了仇,但是说什么也晚了,
“说到底是我没用!” 常烨大吼道,“连个孩子都保护不了,居然还苟活在这世上!”
“门主,请勿自责,” 沈淼然摇摇头,“我们从未怨恨您,毕竟是父亲自己的决定,再说现在已经有我了。”
“淼然啊……我对不起你们沈家,” 常烨痛苦的拍拍沈淼然的肩膀,“毕竟我是吓着了,所以不敢在婚娶,惟恐家人成为什么歹人的目标。虽然一初是我养女,但我对她视如己出,如果让人知道我还有一个养女……这件事让我下定决心,绝对不让自己的亲人再受伤害,所以一直未跟任何人说起,除了你们的父亲,谁也不知道一初的存在。为了保护她,我才狠心把她关在观夕岩上,把那里设成禁地。我知道是很懦弱,可是,我也只是想保护自己的女儿啊……” 常烨似乎一下子老了十几岁,满脸的无奈,现在的看起来根本就只是一个父亲。
“我们是不会向任何人提起的,”四个人都点点头。
“不过门主,” 黎觑天叹一声,“您确定把一初关起来是最好的吗?我们当然是会视观夕岩为禁地不会擅闯,但是其他的人呢?那里是禁地,岂不是更引人注意?”
常烨猛得抬起头来,又摇摇头,“我知道,可是,那又怎么办呢?”
“藏木于林,” 洛尚轻轻吐出几个字,“声东击西。“
“你是说让一初下来吗?然后还将观夕岩设为禁地?我也想过,但是现在我实在是没有多余的精力来看着一初啊,毕竟炎破门这么大……”
“我们替门主您保护好一初,” 沈淼然语调有些颤抖,“我实在无法坐视你与一初父女分隔,像我们和大哥,再也见不到了……”眼角晶莹的泪珠瞬时滑落,天人两隔,真的很苦啊……
常烨也被沈淼然的眼泪感动了,是啊,不能和自己的女儿在一起,已经错过承欢膝下十六年,难道还要继续错过吗?
“那么,我去安排一下。我此生是无法承认她是我的女儿了,虽然是为了她好,我也真的是错过了很多。一初,就拜托你们好好保护她了……”
8 重出江湖
常烨喝了茶醒醒酒,脸色正正,又去酒席上了。
“淼然,别难过了。” 黎觑天看着愀然的沈淼然安慰道。关于他的大哥,大家都知道,但是谁也不知道里面还有这么一个故事。
“什么呀!”沈淼然抬起头,脸上哪里还有一丝难过?眼角哪有一滴泪水?他笑着拍拍黎觑天的肩膀,“你该不会以为我会为一个根本连面都没见过的大哥难过吧?”其实严格的说也见过,但是那个时候他实在太小了,对整个人的根本毫无映像了,根本就没有任何感觉,又怎么会难过,“我要流泪根本不须片刻,你该不会当真吧?”说罢,眨眨眼,眼角的晶莹泪珠又轻渗出来。
“你……”黎觑天无语,看着得意洋洋的沈淼然长叹一口气,所谓的恶魔,也就是他了吧?
尚成义和洛尚摇摇头,黎觑天也就是个老好人,要不然怎么这么久都未看透沈淼然的本性?
“总之,多亏我,一初才能出来,呵呵,赞扬我吧!” 沈淼然老习惯发作,又不知天高地厚了,三人摇摇头,这个人,真的没救了……
观夕岩。
一初惊讶的看着门口站着的人,“剑主,您怎么来了?”
常烨径自走进屋子里,坐在窗边的椅子上,看着端茶上来的一初久久不语。一初也只是安静的跪在他前面,一语不发。许久,常烨长叹一声,
“神兵既出,剑隳天下,
神兵既藏,血补其瑕……”
“剑主?”一初看着常烨,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说出这句偈语。
“一初,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呢?” 常烨被对着太阳,看不清楚他脸上的表情,但是声音里充满了痛苦,甚至一丝惊恐。
“您应该比任何人都清楚吧?” 一初微微一笑,“毕竟您是我的主人的主人。”
“呵,白鹄是你的主人,我是白鹄的主人,所以我就是你的主人……” 常烨解下腰间的剑,摩挲着裹着银鼠皮的细长剑鞘半晌,然后突然拔剑出鞘。空气中立刻穿来一声清鸣,如同山岚吹过未消的薄冰,白色的光芒一闪,划破了屋里的黯淡。夕阳下,通体雪白的剑身被染上一层橙黄,更显清澈轻巧,而剑身上的一线和剑尖处的一滴殷红却更是欲滴下的妖艳。这就是引起江湖无数杀戮的神兵——白鹄。
常烨手一翻剑花,轻盈如同鹄翼滑过的轻响将茶杯挑了起来,杯中刚才还热气升腾的茶竟然瞬间冻了起来,常烨剑尖一挑,茶杯直直飞到对面的墙上。一声清脆,碎成粉末,落下一地瓷渣和冰渣。
一初脸色未动,一切似与己无关。
常烨手腕一转,白鹄直逼一初的脖颈。清冽的剑风已将她的碎发吹动,但是一初却纹丝不动,甚至连一丝波动都没有,只是看着常烨。
白鹄在她颈侧三分处停下来,常烨也只是看着一初,轻颤问道,“为何不躲?”
“你也知道,就算杀了我,新的剑侍立刻就会出世,你一样无法隐瞒,” 一初竟然笑了,“您不是比任何人都清楚吗?何苦看不开?”
原来一初竟然是白鹄的剑侍!神兵白鹄一直由造剑人的后代守护着。或许真的是那块坠落的星星有何神奇力量吧?反正打造白鹄的人及其后人都有了神奇的感知,无论身处何地,他们身上的血都可以感知到白鹄的位置,即使远隔千里也一样,无法割断的羁绊。
但是不管有造剑人有多少子孙,每次只有一位剑侍出世,绝无其二。也就是说,只有上一位剑侍的死亡,才能让继任的剑侍觉醒。除了可以感知白鹄的位置,剑侍再无其他力量,但是也就是这唯一的力量,就让他们成了引发江湖白鹄之争的血雨腥风之源。一旦找到剑侍,就可以找到神兵白鹄,然后就可以握着白鹄,称霸江湖。
一初,正是白鹄的第十九任剑侍,也是现今世上唯一一个可以感知白鹄的人。也就是说,就算常烨将白鹄藏起来,别人也可以利用她的血来找到白鹄。
“所以我才将你藏起来,藏了你十六年,没想到,还是藏不住你,那四个小子还是发现了你,也罢,这也只是时间早晚的事情,只是,我没想到我只拥有了白鹄十六年……” 常烨又是一声长叹,“你虽然才二八年纪,却已是两任白鹄主人的见证人了……”
“是,你现在就是我的主人。” 一初的微笑在夕阳下有些诡异,无情和悲哀交织在一起,说不出的凄凉,“我的血第一次交给了前任主人,年纪太小,已不记得,但是第二次,却是交给您。” 剑侍每换一个主人都要将自己的血和剑主的血混在一起滴在白鹄上,宣告神兵承认新剑主,“呜……”
常烨突然伸手卡上一初的脖子,越收越紧,眼里全是杀气。恨啊!他真的恨!天下神兵在手又如何?江湖听命于他又如何?他不可能一辈子做白鹄的主人,剑侍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又会将自己的血交给下一任主人,原来自己手里握的不过是繁华的虚影,不知何时会消失。每每想及,都是无法承受这巨大的落差,陡生恨意。
一初也只是冷漠的看着双眼血红的常烨,似乎丝毫不觉无法呼吸,只是怜悯。
“不、不要看我……” 常烨颓丧的放开手,不要用那么冷漠的眼睛看着贪婪的自己,这世间的一切对于剑侍来说都是不屑的,他们看了太多丑态毕露的主人,扭曲的,对强大的执著,就算成了天下第一,哪又如何,江湖,随时会出现更厉害的人……冷酷的,江湖。
“对不起、对不起,我只是一时……” 常烨捂住自己的眼睛痛苦的喃喃道,不过最后也未放下白鹄。
“您真的清楚,杀了我也不代表就拥有了白鹄,新的剑侍会立刻出现在不知道的地方,等待着和白鹄主人遇见。” 一初站起来,“何苦看不开?”
常烨苦笑一下,“一初,我藏了你十六年,现在你得出世了。只是希望在我有生之年,不要再看到白鹄引发的纷争。”
“神兵既出,剑隳天下,
神兵既藏,血补其瑕。” 一初轻轻念道,白鹄一旦出世,天下也只能被摧毁,白鹄即使被藏起来,也要不断的由鲜血来填补上面那条红线,直到时候就可以停止了?怕是连白鹄自己也不清楚吧?
“我一直以为,在我手里,才是你最好的归宿。” 常烨叹道,在他的手里,可以终结所有的血与死。
“我的归宿,一直系在白鹄上。”任何的剑主都是暂时的,惟有白鹄,才是她的归宿,她的主人。
“……这妖剑为何被称神兵?”分明,就是一把以人血养的妖兵!
“皆因放不下吧?” 一初微微一笑,如同黯淡下去的夕阳,“您可拥有白鹄十六年,也不算短了……” 一初并没有说,最近自己一直感到白鹄的鸣动,怕是白鹄已经发现更合适的主人了……
“来来,这是我无意中遇到的一位年少画师,天赋惊人。”次日,常烨在偏厅上为大家介绍着一个一身青衣,绾着一缕青丝的少女。
少女有些腼腆的轻笑一下,“我是一初,请多关照。”
藏了十六年的神兵白鹄,再出江湖……
9 出世生活
常烨将一初安排在了北边的一个院子里,是一个小小的自成一体的院落,叫“郁祺苑”。整个园子里全部都是金镶玉竹,这种竹新竿为嫩黄色,后渐为金黄色,各节间有绿色纵纹,有的竹鞭也有绿色条纹,叶绿,少数叶有黄白色彩条。竹竿鲜艳,黄绿相间故称为金镶玉。
就在这一片耀眼又清淡的竹林中央,有一间小小的竹楼,是由翠竹所建,掩映在其中,欲见非见,这就是一初住的 “竹雨阁”,门边挂着一副联子,“月影竹斜横,水雾雨流逸。”拾阶而上便是一间很大的厅堂,又此进去便是从右边上楼便是一初的房间和两间闲置的屋子,其中一间被一初当作了画室。
翌日,四个人来到郁祺苑找一初。昨天因为碍着很多人的面,有很多话不方便说,今天特意来 “叙旧”。
郁祺苑里静静的,什么声音都没有,门也只是虚掩着,推门进去,静的让人不安。不会出什么事情吧?!四个人吓一跳,忙冲进郁祺苑。
“一初……”洛尚最先到了一初的房间一脚把门踢开大吼道。该死,她不是才下来吗?怎么就会被人知道了身份?!前厅里的东西还整齐的放在那里,香炉里的龙脑也还冒着袅袅余烟,但是什么声音都没有。绕过荷香三扇的堆漆屏风,一把掀开青色的帷幕,洛尚定下心神一看,立刻红着脸退了出来。
“恩?谁啊……” 架木床月白色的纱帘后响起一个雍懒、不甚清醒的声音,一只素手从帘后掀起一角,落出一初还迷糊着的睡颜,一头青丝凌乱的散在肩膊上,薄薄藕荷色的衣服领口的扣子并未扣好,露出一片雪白的肌肤。微睁的眼睛和有些暗哑的声音让洛尚一怔,
“是我,你没事吧?”
“洛尚?”一初听出是他的声音有些疑惑,“没事啊?你怎么来了?”还正好赶上自己没睡醒的这副样子!一初甩下纱帘有些不知所措,忙手脚并用的把被子拉起来。
“我们来看你,见没有动静,还以为你出什么事了……”话音未落,就听见二楼楼梯口凌乱匆忙的脚步声靠近了,
“一初没事吧……哇!”在最前头的沈淼然只见眼前寒光一闪,勉强收住了脚,却和背后的黎觑天和尚成义撞个正着。
那个,不是剑吗?!“洛尚你真的疯了不成?!”干吗好不丁的拿把剑横在门口?要不是自己停的够快,现在怕是早就流血了吧?
“不要进去。”洛尚红着脸收起了剑,口气很生硬。
“我没事了。” 一初找件衣服胡乱先套上出了来,“真是不好意思,我才被吓醒,究竟是怎么回事啊?现在是什么时辰啊?”为什么这里会这么热闹?
“才被吓醒?”三个人对看了一眼,现在好像已经……“隅中了吧?”她现在起身吗?
“哦,隅中了?” 一初揉揉还有些发涩的眼睛,“你们这么早就起来了吗?”
“早?”三个人陷入奇怪的沉默,隔了一下,沈淼然才轻声问,“你几时休息的?”
“还是在寅时啊,” 一初想了想,然后对他们歉然一笑,“那个,我还没有收拾一下,不介意的话,你们先在下面等我一下好吗?”
四个人有些尴尬的坐在楼下的大厅里。
“她的作息时间,有点不一样……” 沈淼然点点头评价道,谁会寅时才休息,然后巳时还不起啊?
“‘山中无历日,寒尽不知年’也就罢了,莫非她是‘日尽不知时’?” 尚成义也不解的遥摇头。
“看来还是少说一会,让她先休息够好了,算来的话,她也才睡了三个时辰。” (不愧是黎觑天,说出来的话就是体贴……)黎觑天看看空空的郁祺苑皱下眉头,“常门主难道为了一初的安全,连个伺候的丫鬟都没有拨来一个吗?”再怎么看,这里也只有一初一个人的样子,要不他们也不会坐了这么久,连杯茶都没有。
“哈哈,真是的,现在还没有热水,” 一初收拾整齐来到了大厅,还是穿着那一袭青衣,“刚来这里来有些不习惯,这里不太方便呢!没有可以做饭的地方,我也不知道你们都去那里吃东西啊?”
……
一阵沉默后,沈淼然瞪了一初半天,“你该不会说从昨天到这里以后还没有吃东西吧?”不可能吧?
“是啊,这里没有可以生火的地方,看起来也没有厨间,我也没有法子做啊!” 一初疑惑的看着郁祺苑,这些东西是不是要置备一下?
从昨天安置到这里,直到现在……她岂不是将近一天没有吃东西了?!黎觑天和尚成义忙去张罗去了,洛尚看着一脸无辜的坐在那里的一初直摇头,沈淼然则是惊讶的问道,
“你原来在观夕岩上难不成都是自己一个人打理的吗?”就连生火做饭也是吗?“也没有人告诉你什么时候要做什么吗?”
“是啊?”一初点点头,“那里就我一个人,想怎么样就怎么样,这里,难道不是吗?”
“看来你真的好好上一课了……” 沈淼然长叹一声,“要不非把自己困死在这里不可!”还好他们来了,就某种意义而言,也算及时?
10 清彦和绯雪
正说话间,黎觑天和尚成义进来了,身后还跟着两个端着托盘、身穿鹅黄衣裙的女子,“也不知道你喜欢吃什么,就先弄了些快的过来。” 黎觑天招呼两个女子将托盘放下,“赶紧趁热吃好了。”
一初坐下了,黎觑天又指着自己身边站着的两名女子说道:“这是一直跟着我的绯雪和清彦,我把她们叫来,以后就跟着你好了,这里这么大,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我很担心,而且也不安全,绯雪和清彦怎么说工夫也还有一些,我们也好放心……你怎么不吃?不合胃口吗?” 黎觑天看着桌子上动都未动的饭菜问道。
“不、不是,” 一初忙摆摆手,“我不喜欢吃这么热的东西,先放放再说好了,很多谢你,不过,这二位姑娘就不必了,我习惯一个人生活,人多了我不适应,更怕是委屈了她们跟着我一个怪人,很辛苦的。”
“好了,好了,” 尚成义不耐烦的瞪了一初一眼,“你还是乖乖听话吧!要不,我们真的担心有一天你把自己困死。”
“哪有……”一初的反驳被洛尚和沈淼然一致的沉默点点头给咽了回去,“喂,我比你们大,所以……”
“所以不代表你就知道怎么照顾好自己,你就知道怎么样融进现在的生活,” 沈淼然干脆舀起一勺粥,“你要是想证明自己能行的话,就先从吃热的东西开始吧!”真是不知道她自己一个人是怎么在那观夕岩上过了十六年的……
“太烫了!” 一初下意识的躲开靠近自己的热粥,“你放下我自己来好不好?”
“等你放成凉的再吃吗?” 沈淼然怀疑的看着一初,“现在就两个选择,要不然把东西趁热吃掉,要不然留下绯雪和清彦。”
“……”一初为难的看了半天,现在这三个人都好严厉啊!唯一没有说话的也就只有,
“洛尚,你说说他们嘛!我过自己的生活就好了。”
洛尚看了她一眼,轻描淡写的对沈淼然说,“那勺这么长时间已经凉了,重换一勺来。”
呜……唯一的希望瞬间破灭,一初长叹一声,“好,我留下绯雪和清彦还不成吗?”
……四个人沉默一下,她还不是普通的坚持啊!宁肯选择她们也不愿意吃热的东西,让她吃热的东西有那么痛苦吗?
总之,最后的结果是一初吃到了她习惯的温度的食物,而郁祺苑又多了两个人:绯雪和清彦。
时间不早,四个人看看差不多就离开了,留下一初面对清彦、绯雪无话可说。这是什么感觉啊?无论你走到哪里都有两个人不言不语的跟在你的后面,每当你有什么举动时,就会有人从背后冒出来为你做好一切。享受吗?反正对于一初来说绝对不是。她自己一个人生活了十六年,忽然生活里多了两个不认识的人如影随形,简直别扭至极。
“二位姑娘,一初有事要请二位姑娘相助。”终于忍不住的一初转了过来,对着绯雪和清彦道。
“一初小姐有何事可由我们代劳?”一个凤眼薄唇、身段窈窕的姑娘弓下腰轻声问道。
好像是叫绯雪?“绯雪姑娘不要叫我小姐,受不起,叫我一初就可以了。” 一初下意识的回到。
“……我是清彦,这才是绯雪。” 清彦指指自己身旁站着的脸庞略圆、娥眉星目的女子轻声纠正道。
“对不起、对不起,我不太会记人……” 一初又是一阵道歉,真是的,自己为什么就是记不住人呢?“二位姑娘请不要生气。”
“不敢,小姐究竟有何事要做?” 绯雪语气倒是没有生气,但是感觉很冷漠,就算对着另一个主子也会这么回答的样子,冷冰冰的高傲。
“我只是想请你们不用跟着我了,我已经习惯自己一个人生活了,突然多出来二位姑娘我委实是不习惯。” 一初声音也低了下来,她真的不知道应该要怎么和她们打交道。
“是不是我和妹妹有哪里做的不和姑娘心意请直说无妨,我们甘愿领罚。” 绯雪不卑不亢的轻声回答,听来倒像是一初在欺负人。
“不、不、不,你们误会了,” 一初有些头痛了,“你们很好,只是我不习惯而已……你们先回去好吗?明天我会和黎觑天他们说清楚的,这样就不会为难二位姑娘了。”
“我们是由公子交代来服侍小姐的,没有公子的话我们不能回去,” 清彦看着一初,她倒不是自己想象的那般,看起来很慌张呢,“如果我们自己回去,就算是小姐你的要求,公子也必定会不同意的。”
“这样啊……”一初有些糊涂了,她们是黎觑天调来服侍自己的,应该听自己的话才对吧?可是好像又不是这个样子,黎觑天才是她们的主子吗?那么自己又是什么啊?“意思是黎觑天他会为难你们吗?”
“公子才不会随便为难人,” 绯雪瞟了一初一眼低声反驳。
“……”她好像有些生气?不过,要是真的黎觑天惩罚她们可就不好了……一初想了想,叹了口气,“一初虽然不太明白,不过,要是这个样子的话,今后就相烦二位姑娘照顾一初了……”
“小姐客气了。” 清彦忙扶住一初要弯下来的身子,主子对下人施礼成何体统?不过,真心也好假意也好,总之自己对这个一初的映像还不错……
11 雨夜青花暖
为了不再犯错误,一初选择的战略是不说话,错从口出,少说少错,不说不错(当然,诸位读者大人都知道其实根本不是这个样子的)。因为绯雪和清彦也只上轻轻的跟在后面,时间一久,一初几乎忘记了她们的存在,在清彦张罗着吃过晚饭后,坐进画室不再出来。
窗外不知道什么时候飘起了细雨,轻轻打在竹叶上滴滴答答宛如醉人的音乐,似乎一切都安静下来,远处“龙磷瀑”的声音来,更显得这雨夜寂静。熄灭了香炉,这夜,这雨已经生香,无须多余的味道已经清新。
窗前燃一枝烛,一初静静坐在桌前,盯着一只白色碗胚好一会,然后拿出一只轻薄的小碗往里面混入石子青,又倒了些清水填色,耐心的搅拌调和均匀,然后小心的提起笔犹豫许久。
静的只听得到雨声和自己的呼吸,一初想了一会,稳稳的落下了笔,只几下,两只锦鲤变跃然于碗边,一朵青莲在碗底招摇着。
一初看看最后的成品,满意的点点头,这下就可以了,剩下的,也便是将这个交给包叔帮忙上釉烧制了,今天心情很好,所以便全部作完,一气呵成,免的明天又没心情。
似乎不早了吧?一初吹熄了等,举着一枝蜡烛出了门来,才一合上门,还未全部转身过来就被吓得轻呼一声,“谁?”门外分明站着两个人!
“一初小姐,是我和绯雪。” 清彦的声音传来。
“清彦和绯雪?你们怎么还不休息?” 一初惊问道,现在大概又寅时了吧?她们还不休息站在这里做什么?“该不会是在等我吧……”
绯雪白了一初一眼,废话,难不成是她们自己没事要站在这里吹冷风啊?清彦点点头:“还未服侍小姐睡下,我们怎能休息?”
“啊?对不起、对不起,我都不知道,以后你们不要等我了!现在寅时了吧?” 一初忙道歉。
“寅时二刻。” 绯雪冷冷道,口气很不愉快。
“对不起,我实在是不知道二位姑娘还在等我,快快休息去好了,以后晚上不必等我,我自己会收拾的……” 一初忙把画室对面的屋子打开(这里已经收拾成绯雪和清彦的屋子了,和自己的屋子紧挨着),又点上蜡烛,开始动手收拾床铺。
“一初小姐?” 清彦吓了一跳,一初在做什么啊?她们是来服侍她的好不好?怎么倒是她给自己张罗起来了?“您做什么啊?”
“我赶紧收拾好你们好休息嘛!” 一初被清彦抓着手拉到一边,“真是的,害你们也休息不好,真是对不起……“
看着一初慌张的不知道要说什么的样子,清彦捂住嘴忽然笑了,这个人,分明还是一个孩子嘛!虽然和自己一般大,但是举止言行,和公子比起来幼稚好多,似乎也没有什么心机的样子,感觉有些迷糊,和当时公子说的一样,她确实是一个需要好好照顾的人呢!看她这么拼命道歉,自己根本气不起来,反倒觉得她很可爱呢!
“好了,好了,还给我们收拾呢!先看看你好了,像只小花猫一样……” 清彦拿出自己的帕子轻轻擦去一初脸上的一块颜色,回头对绯雪说,“你先去休息好了,今夜我来跟着一初小姐好了。”
“不用了,你也去休息吧!我自己收拾一下就睡了……” 一初还想说什么,被清彦拿着帕子捂住了嘴。
绯雪瞪了一眼一初,又看看清彦,点点头,自去收拾休息了。
清彦帮着一初收拾好一切,又为她把头发梳理好了(由于不习惯,一初整个人都是僵硬的,看得清彦又好笑又怜惜),拉好被子,“好了,我熄灯了,你休息吧!有什么需要叫我就好了,我就在外间。”
“外间的地上吗?” 一初看清彦在屏风后打好了地铺,正奇怪是要做什么呢。
“恩,有事叫我就好了。” 清彦点点头,拿起了灯罩准备要吹,却被一初唤住,
“等等,女儿家怎可睡在地上,这里可是石头啊!”又不是在观夕岩,全是木头地板,睡久了可是会着凉的,“你可以回去睡,我有需要了自叫你。”
“你会吗?” 清彦微笑的看着一初,她一定不会叫的,宁肯自己都做了,“总之今个我就在这里了。”
“……那也行,一初拍拍自己身边,”那和我一起睡吧!床很大。“多睡一个人完全不会觉得挤。
“这成何体统?“主子和下人挤一张床?万万不可!清彦坚决的摇头拒绝了。
“那你就回去睡,我是不会看你睡在地上的!”一初口气也很坚决,不容置疑,忽然她不好意思的笑了,“好姐姐,我说实话还不行,我害怕呢!你陪陪我,不要告诉别人哦!”
傻丫头,明明自己一个人过了十六年,怎会害怕独自睡觉?真是连个谎也不会撒……清彦眼眶一热,走了过去,吹熄蜡烛在床边躺下,“这么大的人了,还是小孩子心性。”
“哈哈,这样就会放心啊……”还未说什么,一初的声音已经低了下去,她一向是沾着枕头就睡的。
真是个奇怪的人,清彦感觉着身边温凉的温度笑了,又奇怪又温柔的人……
12 拜师
绯雪来到一初门外犹豫了一下,已经要巳时了,还没有任何动静,虽然知道她昨天睡的很晚,可是就连清彦也没有起来么?算了,绯雪还是轻轻推开了门走进去,却发现屏风前没有清彦的影子,莫非已经起来了?
“清彦?”绯雪压低声音轻唤道。
纱帘晃动了一下,清彦探出头做了个禁声的手势,示意一初还在睡。真是个可爱的睡像呢!长长的睫毛轻颤着,一头青丝散在各处,安静的容颜。只是这么大的人了还是枕着自己的胳膊睡,另一只胳膊还要枕在脸下,把自己紧紧保护起来的姿势。
绯雪伸手为她将脸上的碎发压回耳后,说实话,虽然开起来一初很不会照顾自己,但是事实上,就算没有她和绯雪,她也会很快适应,自己就可以过的很好了,她预感到就算自己出现,也根本无法影响一初的生活分毫,被影响的只有她周围的人,比如公子。虽然说公子一向体贴,但是你很难分清楚那究竟是习惯还是个性使然,对谁都是一个样子,其实根本就是对谁也不在意。但是昨天公子在说起这么一个一初的时候,微笑着,口气里的温柔是从未见过的。她和绯雪从小跟着公子长大,从小就照顾公子,将来也很有可能被纳入他的身边,但是绯雪也一定感觉到了,公子对这个人是多么的不同,所以她才会生气吧?其实自己也一样,很不安。可是在和一初相处的这一天里,自己就已经很容易的喜欢上她了,没有心机,迷迷糊糊,很温柔、又有些说不出悲哀的一初。
轻轻起身穿好衣服,清彦拉着绯雪出了来开始准备早餐(其实现在已经巳时了……)。
“清彦你怎么跑到床上睡去了?” 绯雪看着清彦细心的筛下细糖,烧开水的忙碌着。
清彦闻言忍不住笑了起来,“呵呵,她坚决不让我睡地上,说自己一个人害怕,就拉我上去。”
“该不会是她真的害怕吧?” 绯雪看着清彦脸上的微笑嘟囔道,这是怎么了?先是公子,现在又是清彦,这个女人究竟有什么妖法,让才见了一面的人就这么喜欢她?
“对了,绯雪,一会麻烦你叫包叔过来一下吧,我来收拾这些。” 清彦把糖倒进桂花油里小心化开。
“包叔?”那个负责下山采购的包叔?”清彦皱下眉头,“清彦要买什么吗?”
“不是,昨天一初小姐不是画了一只碗吗?应该是要送去烧制的,交给包叔就可以了,” 清彦细心的注意到了一初绘的碗,“麻烦你了,现在去吧。”
“知道了。”虽然绯雪不高兴的拧住了眉头,但是正在精心做着糖稀的清彦根本没有注意到,她也只得丢下手里的东西离开了。
忽然响起了敲门声,清彦放下手里的活计忙去开门,
“洛公子,沈公子?”门外站的正是洛尚和沈淼然。
沈淼然夸张的四处嗅嗅,然后靠近清彦微笑道:“哈哈,桂花糖的味道!清彦你在做什么啊?”
“沈公子真是好鼻子呢,” 清彦一边把他们带进来一边倒下热茶,“一初小姐似乎作息很不一样,时常会赶不到正常吃饭,我打算做些桂花糕,饿了也有个垫的东西。”
“不愧是觑天带出来的人,真的好体贴呢!” 沈淼然点点头,“看来把一初交给你我们就不用担心了。”
洛尚也深有同感的点点头。
“我们家公子呢?” 清彦好奇的问到,不是他们四个一向一起行动吗?
“今天觑天和成义有事情被老爷子叫住了,我们就先过来了,一初她起身了没有?” 沈淼然放下茶杯问到。
“还没有,昨夜也是寅时才睡下,不过,现在该起了,我去看看,二位稍坐。”说完欠欠身,清彦就上楼了。
等到她推门进去的时候,一初已经收拾完毕准备出来了,“是不是他们来了?好像听到沈淼然的声音。”
“是呢,小姐怎么不叫我啊?还有,你这么一头要去哪里?” 清彦一把拉着正欲出门的一初坐下,拿起了梳子。
“我自己做的来啦!” 一初抗议到,但是还是乖乖坐在那里由着清彦为她梳理。
清彦左右看看,一初似乎也不像是有簪子或着发卡之类的样子,满头青丝实在不好打理,只好编起了,用一条帕子扎住。她似乎也没有什么衣服,只是青色和月牙白的外罩吗?胭脂水粉之类的一样没有(颜色到是很多,但是又不能用……),她真的是女子吗……
“今天怎么就你们过来啊?” 一初笑问着沈淼然和洛尚。
“哈哈,他们一会就过来了,” 沈淼然看看一初编起发丝的样子笑了,很清秀,像是又小了几岁,“我们今天可是来拜师的。”
“拜师?”一初下意识的问到,“拜什么师?”
“拜你为师啊!” 沈淼然说完还真的鞠个躬,“我要学画画,你一定要收下我啊!”
“哎?”一初忙扶起沈淼然,“我?你要拜我这个半调子为师啊?”
“对啊,就是你,” 沈淼然很认真的点点头,“我从看见到你的画那一天起,就想学了。既然是你的画,当然拜师于你了。”
“我的画?” 一初简直觉得要不会说话了,“那个是我自己消遣时画的,没有老师教过,不太会教你啊!”
“可是你还记得送给门主的画吗?那可是被人人赞颂呢!” 沈淼然追加一句。
“那个啊……”一初叹了口气,她实在是不想提起常烨这个人。其实这几天自己过的非常愉快,几乎快要把自己是剑侍这件事忘记了,现在猛的想起,感觉前所未有的沉重,几乎压到喘不过气来。
“怎么了?”洛尚一直注视着一初的表情,没想到去看到她脸色在一瞬间黯淡下来,就像是吹熄的蜡烛,如此明显。她是不想提起什么么?
13 小先生
一初笑着摇摇头,“没什么,不过,你确定要拜我为师吗?我可实在是不敢担待。”
“不仅我要拜师学艺,还有他们呢!” 沈淼然指指正从门口进来的黎觑天和尚成义,“这次就连尚也不知道怎么了,也说要学呢!”
“对啊!”尚成义和黎觑天点点头,“是呢,正是要拜你为师,你可不能拒绝我们啊!再说,连尚都这么有兴趣呢!”大家一致觉得这次连洛尚都参与进来,真是希奇呢!
洛尚瞪了三人一眼,没有理他们,只是看着一初,询问似的挑挑眉头。
“好吧,”一初叹口气,看来是无法改变他们这个疯狂的想法了,她笑笑,“那么你们是不是要叫我一声‘师傅’了?”
“师傅好老,你只不过大我们三岁而已,一声师傅怕你承受不起呢!” 沈淼然嬉皮笑脸的黏上来。
“那要怎么呢?” 一初无奈的笑着屈起手指轻掸了一下沈淼然,“谁知道你的鬼心思!小机灵鬼。”
“这个我还真不知道……” 沈淼然倒是皱起了眉头。“西宾”不对,先生也很老啊!
“那就叫你‘小先生’好了!” 洛尚淡淡道,这个应该不错。
“不错、不错,就叫 ‘小先生’,甚好、甚好!”这个说法得到了三人的一致赞同,干脆就这么叫了起来。
于是四个人把一初按到椅子上,很认真的敬茶拜师,然后就正式改口称一初为“小先生”。这个称呼一直到很久很久的以后都还没有完全该过来。
正当四个人和一初在画室里热闹的讨论着的时候,绯雪也把包叔叫了过来。
“是吗?谢谢你,我这就下去一下。” 一初拿起一个小篮子就走了下去。
“绯雪,把你调来是不是不太乐意?” 洛尚接过绯雪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