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文学苏轼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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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6章

铭五十七首

“却鼠刀铭”

野人有刀,不爱遗余。长不满尺,剑钺之馀。文如连环,上下相缪。错之则见,或漫如无。昔所从得,戒以自随。畜之无害,暴鼠是除。有穴于垣,侵堂及室。跳床撼幕,终夕。叱诃不去,啖啮枣栗。掀杯舐缶,去不遗粒。不择道路,仰行蹑壁。家为两门,窘则旁出。轻し捷猾,忽不可执。吾刀入门,是去无迹。又有甚者,聚为怪妖。昼出群斗,相视睢盱。舞于端门,与主杂居。猫见不噬,又乳于家。狃于永氏,谓世皆然。亟磨吾刀,盘水致前。炊未及熟,肃然无踪。物岂有是,以为不诚。试之弥旬,凛然以惊。夫猫鸷禽,昼巡夜伺。拳腰弭耳,目不及顾。须摇乎穴,走赴如雾。碎首屠肠,终不能去。是独何为?宛然尺刀。匣而不用,无有爪牙。彼孰为畏,相率以逃。呜呼嗟夫!吾苟有之。不言而谕,是亦何劳。

“玉堂砚铭(并叙)”

文同与可将赴陵州,孙洙巨源以玉堂大砚赠之。与可属苏轼子瞻为之铭,曰:

坡陀弥漫,天阔海浅,巨源之砚。淋漓荡,神没鬼出,与可之笔。烬南山之松,为煤无馀。涸陵阳之水,维以濡之。(砚大如四砖许,而陵州在高山上,至难得水,故以戏之。)

“鼎砚铭”

鼎无耳,盘有趾。鉴幽无见几不倚。虫陨羿丧阙喙,羽渊之化帝祝尾。不周偾裂东南圮,黝然而深维水委。谁乎为此昔未始,戏名其臀加幻诡。

“王平甫砚铭”

玉德金声,而寓于斯。中和所熏,不水而滋。正直所冰,不寒而澌。平甫之砚,而轼铭之。

“邓公砚铭(并叙)”

王巩,魏国文正公之孙也。得其外祖张邓公之砚,求铭于轼。铭曰:

邓公之砚,魏公之孙。允也其物,展也其人。思我魏公文而厚,思我邓公德而寿。三复吾铭,以究令名。

“端砚铭”

千夫挽绠,百夫运斤。篝火下缒,以出斯珍。一嘘而泫,岁久愈新。谁其似之,我怀斯人。

“孔毅甫龙尾砚铭”

涩不留笔,滑不拒墨。爪肤而理,金声而玉德。厚而坚,足以阅人于古今。朴而重,不能随人以南北。

“孔毅甫凤朱石砚铭”

昔余得之凤凰山下龙焙之间,今君得之剑浦之上黯ホ之滩。如乐之和,如金之坚,如玉之有润,如舌之有泉。此其大凡也,为然为不然?然也,虽胡越同名犹可;不然,徒与此石同溪而产,何异于九鹏而一。

“凤朱砚铭(并叙)”

北苑龙焙山,如翔凤下饮之状。当其朱,有石苍黑,致如玉。熙宁中,太原王颐以为砚,余名之曰凤朱。然其产不富。或以黯ホ滩石为之,状酷类而多拒墨。时方为《易传》。铭曰:

陶土涂,凿山石。玄之蠹,颖之贼。涵清泉,重谷。声如铜,色如铁。性滑坚,善凝墨。弃不取,长太息。招伏羲,捐西伯。发秘藏,与有力。非相待,为谁出。

“凤朱砚铭”

帝规武夷作茶囿,山为孤凤翔且嗅。下集芝田啄琼玖,玉乳金沙发灵窦。残璋断璧泽而黝,治为书砚美无有。至珍惊世初莫售,黑眉黄眼争妍陋。苏子一见名凤朱,坐令龙尾羞牛后。

“米黻石钟山砚铭”

有盗不御,探奇发瑰。攘于彭蠡,斫钟取追。有米楚狂,惟盗之隐。因山作砚,其词如陨。

“黼砚铭(并叙)”

龙尾黼砚,章圣皇帝所尝御也。乾兴升遐,以赐外戚刘氏,而永年以遗其舅王齐愈,臣轼得之,以遗臣宗孟。且铭之曰:

黟、歙之珍,匪斯石也。黼形而理,金声而玉色也。云蒸露湛,祥符之泽也。二臣更宝之,见者必作也。

“丹石砚铭(并叙)”

唐林父遗予丹石砚,粲然如芙蕖之出水,杀墨而宜笔,尽砚之美。唐氏谱天下砚,而独不知兹石之所出,余盖知之。铭曰:

彤池紫渊,出日所浴。蒸为赤霓,以贯谷。是生斯珍,非石非玉。因材制用,璧水环复。耕予中洲,我玄粟。投种则获,不炊而熟。

“王仲仪砚铭”

汲、郑蚤闻,颇、牧晚用。谏草风生,羽檄雷动。人亡器有,质小任重。施易何常,明哲所共。

“端砚石铭(并引)”

苏坚伯固之子庠,字养直,妙龄而有异才。赠以端砚,且铭之曰:

我友三益,取溪之石。寒松为煤,孤竹为笔。蓬麻效纸,仰泉致滴。斩几信钩,以全吾直。

“端砚铭”

与墨为入,玉灵之食。与水为出,阴鉴之液。懿矣兹石,君子之侧。匪以玩物,维以观德。

“黄鲁直铜雀砚铭”

漳滨之埴,陶氏我厄。受成不化,以与真隔。人亡台废,得反天宅。遇发丘陇,复为麟获。累然黄子,玄岂尚白。天实命我,使与其迹。

“陈公密子石砚铭(并引)”

公密躬自采石岩下,获黄卵,剖之,得紫砚。铭曰:

孰形无情,石亦卵生。黄胞白络,孕此黝。已器不死,可候雨晴。天畀夫子,瑞其家庭。

“龙尾石月砚铭”

萋萋兮雾石,宛宛兮黑白月。其受水也哉生明,而运墨也旁死魄。忽玄云之ЩЪ观玉兔之沐浴。集幽光于毫端,散妙迹于简册。照千古其如在,耿此月之不没。

“迈砚铭(迈往德兴,赆以一砚,以此铭之)”

以此进道常若渴,以此求进常若惊,以此治财常思予,以此书狱常思生。

“迨砚铭”

有尽石,无已求。生阴壑,重湫。得之艰,岂轻授。旌苦学,畀长头。

“卵砚铭”

东坡砚,龙尾石。开鹄卵,见苍璧。与居士,同出入。更险夷,无燥湿。今何者,独先逸。从参寥,老空寂。

“唐陆鲁望砚铭”

噫先生,隐唐馀。甘杞菊,老樵渔。是器宝,实相予。为散人,出丛书。

“周炳文瓢砚铭”

以汝为砚,罂肖而瓢质。以汝为瓢,砚剖而腹实。饮西江之水,吾以汝砺齿。泻悬河之辩,吾以汝借面。不即不离,孰曰非道人之应器耶!(谓炳文有入道之意。)

“王定国砚铭二首”

石出西山之西,北山之北。戎以发剑,予以试墨。剑止一夫敌,墨以万世则。吾以是知天下之才,皆可以纳诸圣贤之域。

“又”

月之从星,时则风雨,汪洋翰墨,将此是似。黑云浮空,漫不见天。风起云移,星月凛然。

“鲁直所惠洮河石砚铭”

洗之砺,发金铁。琢而泓,坚密泽。郡洮岷,至中国。弃矛剑,参笔墨。岁丙寅,斗南北。归予者,黄鲁直。

“故人王颐有自然端砚砚之成于片石上稍稍加磨治而已铭曰”

其色马肝,其声磬,其文水中月,真宝石也。而其德则正,其形天合。其于人也略是,故可使而不可役也。

“天石砚铭(并叙)”

轼年十二时,于所居纱行宅隙地中,与群儿凿地为戏。得异石,如鱼,肤温莹,作浅碧色。表里皆细银星,扣之铿然。试以为砚,甚发墨,顾无贮水处。先君曰:“是天砚也。有砚之德,而不足于形耳。”因以赐轼,曰:“是文字之祥也。”轼宝而用之,且为铭曰:

一受其成,而不可更。或主于德,或全于形。均是二者,顾予安取。仰唇俯足,世固多有。

元丰二年秋七月,予得罪下狱,家属流离,书籍散乱。明年至黄州,求砚不复得,以为失之矣。七年七月,舟行至当涂,发书笥,忽复见之。甚喜,以付迨、过。其匣虽不工,乃先君手刻其受砚处,而使工人就成之者,不可易也。

“汉鼎铭(并引)”

禹铸九鼎,用器也,初不以为宝,象物以饰之,亦非所以使民远不若也。武王迁之洛邑,盖已见笑于伯夷、叔齐矣。方周之盛也,鼎为宗庙之观美而已。及其衰也,为周之患,有不可胜言者。匹夫无罪,怀璧其罪。周之衰也,与匹夫何异?嗟夫,孰知九鼎之为周之角齿也哉?自春秋时,楚庄王已问其轻重大小。而战国之际,秦与齐、楚皆欲之,周人惴惴焉,视三虎之垂涎而睨己也。绝周之祀不足以致寇,裂周之地不足以肥国,然三国之君,未尝一日而忘周者,以宝在焉故也。三国争之,周人莫知所适与。得鼎者未必能存周,而不得者必碎之,此九鼎之所以亡也。周显王之四十二年,宋太丘社亡,而鼎沦没于泗水,此周人毁鼎以缓祸,而假之神妖以为之说也。秦始皇、汉武帝乃始万方以出鼎,此与儿童之见无异。善夫吾丘寿王之说也,曰:“汾阴之鼎,汉鼎也,非周鼎。”夫周有鼎,汉亦有鼎,此《易》所谓正位凝命者,岂三趾两耳之谓哉!恨寿王小子方以谀进,不能究其义,余故作《汉鼎铭》,以遗后世君子。其铭曰:

惟五帝三代及秦汉以来受命之君,靡不有兹鼎。鼎存而昌,鼎亡而亡。盖鼎必先坏而国随之,岂有易姓而鼎犹传者乎?不宝此器,而拳拳于一物,孺子之智,妇人之仁。乌乎!悲矣。

“石鼎铭(并叙)”

张安道以遗子由,子由以为轼生日之馈。铭曰:

石在洛书,盖隶从革。矢医砭,皆金之职。有坚而忍,为釜为鬲。居焚不炎,允有三德。

“大觉鼎铭”

乐全先生遗我鼎,我复以饷大觉老禅。在昔宋、鲁,取之以兵。书曰郜鼎,以器从名。乐全、东坡,予之以义。书曰大觉之鼎,以名从器。挹山之泉,烹以其薪。为苦为甘,咨尔学人。

“文与可琴铭”

攫之幽然,如水赴谷。之萧然,如叶脱木。按之噫然,应指而长言者似君。置之枵然,遗形而不言者似仆。(与可好作楚辞,故有“长言似君”之句。邹忌论琴云:攫之深,之愉。此言为指法之妙耳。)

“十二琴铭·震陵孤桐”

震陵孤桐下阳岑,音如涧水响深林。二圣元岁丁卯,器巧名之张益老。

“十二琴铭·香林八节”

河渭之水多土,其声厚以沉。江汉之水多石,其声激而清。香林八节,是谓天地之中,山水之阴。

“十二琴铭·号钟”

薄则播,厚则石,侈则哆,则郁,长甬则震。无此五疾,则鸣而中律,是谓号钟之实。

“十二琴铭·玉磬”

其清越以长者,玉也。听万物之秋者,磬也。宝如是中,藜藿不再食。以是乐饥,不以告籴。

“十二琴铭·松风”

忽乎青苹之末而生有,极于万窍号怒而实无。失其荡枝蟠叶,霎而脱其枯。风鸣松耶?松鸣风耶?

“十二琴铭·古娲黄”

炼石补天之年,截匏比竹之音。虽不可得见,吾知古之犹今。木声犁然,当于人心。非参寥者,孰钩其深?

“十二琴铭·南风”

声歌南风舜作则,欲报父母天罔极。

“十二琴铭·归鹤”

琴声三叠舞胎仙,肉飞不到梦所传。白鹤归来见曾玄,陇头松风入朱弦。

“十二琴铭·秋风”

秋风度而草木先惊,感秋者弦直而志不平。揽变衰之色,为可怜之声。不战者善将,伤手者代匠。悲莫悲于湘滨,乐莫乐于濠上。

“十二琴铭·渔良”

衤发衤大须,萧然于万物之表。槁项黄馘,闯然于一苇之航。与鸥鸬而物化,发山水之天光。惊潜鱼而出听,是谓鱼良。

“十二琴铭·九州璜”

钓渔得九州之璜,避纣得九州之王。湮沉乎射鲋之谷,委蛇乎凤凰之堂。其音不爽,惟德之常。

“十二琴铭·天球”

天球至意,合以人力。作者七人,传以华国。有蔚者桐,僵于下阳之庭。奏刀而玉质,成器而金声。山川畀之耶?其天性之耶?

“杨次公家浮磬铭”

清而直,朴而一。虽有郑卫,无自而入。以托于君子之室。

“法云寺钟铭(并叙)”

元丰七年十月,有诏大长老圜通禅师法秀住法云寺。寺成而未有钟。大檀越驸马都尉武胜军节度观察留后张敦礼,与冀国大长公主唱之,从而和者若干人。元元年四月,钟成,万斤。东坡居士苏轼为之铭。曰:

有钟谁为撞?有撞谁撞之?三合而后鸣,闻所闻为五。阙一不可得,汝则安能闻?汝闻竟安在?耳视目可听。当知所闻者,鸣寂寂时鸣。大圜空中师,独处高广座。卧士无所著,人引非引人。二俱无所说,而说无说法。法法虽无尽,问则应曰三。汝应如是闻,不应如是听。

“邵伯埭钟铭(并叙)”

邵伯埭之东,寺僧子康募千人为千斤铜钟,蜀人苏轼为之铭。曰:

无量智慧火,烧此无明铜。戒定以为模,铸成无漏钟。以汝平等手,执彼慈悲撞。声从无有出,遍满无边空。

“徐州莲华漏铭(并叙)”

故龙图阁直学士礼部侍郎燕公肃,以创物之智闻于天下,作莲华漏,世服其精。凡公所临,必为之。今州郡往往而在,虽有巧者,莫敢损益。而徐州独用瞽人卫朴所造,废法而任意,有壶而无箭。自以无目而废天下之视,使守者伺其满,则决之而更注,人莫不笑之。国子博士傅君裼,公之外曾孙,得其法为详。其通守是邦也,实始改作,而请铭于轼。铭曰:

人之所信者,手足耳目也。目识多寡,手知重轻。然人未有以手量而目计者,必付之于度量与权衡。岂不自信而信物?盖以为无意无我,然后得万物之情。故天地之寒暑,日月之晦明。昆仑旁薄于三十八万七千里之外,而不能逃于三尺之箭、五斗之瓶。虽疾雷霾风雨雪昼晦而迟速有度,不加亏赢。使凡为吏者,如瓶之受水不过其量,如水之浮箭不失其平。如箭之升降也,视时之上下,降不为辱,升不为荣,则民将靡然心服,而寄我以死生矣。

“文勋篆铭”

世人篆字,隶体不除。如浙人语,终老带吴。安国用笔,意在隶前。汲冢鲁壁,周鼓秦山。

“裙靴铭(并叙)”

予在黄州时,梦神考召入小殿赐宴,乃令作《宫人裙铭》,又令作《御靴铭》。

百叠漪漪风皱,六铢纵纵云轻。独立含风广殿,微闻环佩来声。

寒女之丝,铢积寸累。天步所临,云蒸雾起。

“金星洞铭”

宝山南麓凤左翅,惊雷划石逋虬起,凝阴嘘坚出怪玮。是生神草肖苍虺,离离赤志挟脊尾,飞流丹石决痈。金星非实特取似,施及山石亦见谓,凡名相因皆此比。

“洗玉池铭”

世忽不践,以用为急。秦汉以还,龟玉道熄。六器仅存,五瑞莫辑。赵璧妇玩,鲁璜盗窃。鼠乱郑璞,鹊抵晋棘。维伯时父,吊古啜泣。道逢玉人,解骖推食。剑彘,错落其室。既获拱宝,遂空四壁。哀此命世,久就沦蛰。时节沐浴,以幸斯石。孰推是心,施及王国。如伯时父,琅然环。援手之劳,终睨莫拾。得丧在我,匪玉欣戚。仲和父铭之,维以咏德。

“菩萨泉铭(并叙)”

陶侃为广州刺史,有渔人每夕见神光海上,以白侃。侃使迹之,得金像。视其款识,阿育王所铸,文殊师利像也。初送武昌寒溪寺。及侃迁荆州,欲以像行,人力不能动。益以牛车三十乘,乃能至船。船复没,遂以还寺。其后惠远法师迎像归庐山,了无艰碍。山中世以二僧守之。会昌中,诏毁天下寺,二僧藏像锦绣谷。比释教复兴,求像不可得,而谷中至今有光景,往往发见,如峨眉、五台所见。盖远师文集载处士张文逸之文,及山中父老所传如此。今寒溪少西数百步,别为西山寺,有泉出于嵌窦间,色白而甘,号菩萨泉,人莫知其本末。建昌李常谓余,岂昔像之所在乎?且属余为铭。铭曰:

像在庐阜,宵光烛天。旦朝视之,寥寥空山。谁谓寒溪,尚有斯泉。盍往鉴之,文殊了然。

“六一泉铭(并叙)”

欧阳文忠公将老,自谓六一居士。予昔通守钱塘,见公于汝阴而南。公曰:“西湖僧惠勤甚文,而长于诗。吾昔为《山中乐》三章以赠之。子间于民事,求人于湖山间而不可得,则盍往从勤乎?”予到官三日,访勤于孤山之下,抵掌而论人物。曰:“公,天人也。人见其暂寓人间,而不知其乘云驭风历五岳而跨沧海也。此邦之人,以公不一来为恨。公麾斥八极,何所不至?虽江山之胜,莫适为主,而奇丽秀绝之气,常为能文者用,故吾以谓西湖盖公几案间一物耳。”勤语虽幻怪,而理有实然者。明年,公薨,予哭于勤舍。又十八年,予为钱塘守,则勤亦化去久矣。访其旧居,则弟子二仲在焉,画公与勤之像,事之如生。舍下旧无泉,予未至数月,泉出讲堂之后,孤山之趾,汪然溢流,甚白而甘。即其地,凿岩架石为室。二仲谓余:“师闻公来,出泉以相劳苦,公可无言乎?”乃取勤旧语,推本其意,名之曰六一泉,且铭之曰:

泉之出也,去公数千里。后公之没,十有八年,而名曰六一,不几于诞乎?曰:君子之泽,岂独五世而已?盖得其人,则可至于百传。尝试与子登孤山而望吴越,歌山中之乐而饮此水,则公之遗风馀烈,亦或见于斯泉也。

“卓锡泉铭(并叙)”

六祖初住曹溪,卓锡泉涌,清凉滑甘,赡足大众,逮今数百年矣。或时小竭,则众汲于山下。今长老辩公住山四岁,泉日涌溢,闻之嗟异。为作铭曰:

祖师无心,心外无学。有来扣者,云涌泉落。问何从来?初无所从。若有从处,来则有穷。初住南华,集众浈水。水性融会,岂有无理。引锡指石,寒泉自冽。众渴得饮,如我说法。云何至今,有溢有枯。泉无溢枯,溢其人乎。辩来四年,泉水洋洋。烹煮濯溉,饮及牛羊。手不病汲,肩不病负。匏勺瓦盂,莫知其故。我不求水,水则许我。讯于祖师,有何不同。

“参寥泉铭(并叙)”

余谪居黄,参寥子不远数千里从余于东城,留期年。尝与同游武昌之西山,梦相与赋诗,有“寒食清明”、“石泉槐火”之句,语甚美,而不知其所谓。其后七年,余出守钱塘,参寥子在焉。明年,卜智果精舍居之。又明年,新居成,而余以寒食去郡,实来告行。舍下旧有泉,出石间,是月又凿石得泉,加冽。参寥子撷新茶,钻火煮泉而瀹之,笑曰:“是见于梦九年,卫公之为灵也久矣。”坐人皆怅然太息,有知命无求之意。乃名之参寥泉,为之铭曰:

在天雨露,在地江湖。皆我四大,滋相所濡。伟哉参寥,弹指八极。退守斯泉,一谦四益。余晚闻道,梦幻是身。真即是梦,梦即是真。石泉槐火,九年而信。夫求何神,实弊汝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