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火既灭,无忧军开进柳州城,柳州军投降,事后有士兵献上王维几乎要被烧焦的人头,而耿云天则不知所踪,幼帝楚九梦竟然奇迹般地毫发无损。
属下有将士建议就地处决楚九梦,以正纲常。
李无忧看了看王维的头,望着眼前那几岁孩子漆黑的双瞳,忍不住叹了口气,道:“圣人以暴得天下,以仁治天下,此次叛乱,一切都是耿云天和王维搞出来的,幼子何辜?”当下将楚九梦放了,封之为平易王,着人带回航州。
当日,李无忧令柳随风和五万万的无忧军留镇此地,自己率领其余军队沿苍澜河走水路返回航州,不五日,重到青州,休整一夜,次日,昆仑那边传来消息,赵飞愿意拥戴李无忧为帝,并已起身前往航州晋见。自此,新楚十四州,全数纳入李无忧掌握。慕容轩和众将纷纷道贺,李无忧微笑举杯,只是眉间却隐隐有丝难解的惆怅,三女知道他挂怀寒山碧,却也无以宽解,只有一面陪着他黯黯神伤,一面细心留意寒山碧的消息,静等一个月过去而已。
次日,在勉励了一番青州总督之后,李无忧的舰队浩浩荡荡地开赴航州,而慕容轩作为国师,也是一路随行。
天下既定,自然一片太平,舰行水上,也是波澜不兴,并无意外之事。一路行来,李无忧虽然强颜欢笑,但人人看出他心中郁闷难解,也唯余叹息而已。
这日午后,李无忧正自分析朱盼盼递来的情报,期盼找出龟缩的燕狂人的藏身之所,却有卫兵传报说慕容轩晋见。
分君臣落座后,慕容轩笑道:“皇上最近愁郁满怀,可是心上放不下寒姑娘?”
李无忧点头默认。
慕容轩又道:“陛下的家事,为人臣子者本不当问,只不过幽兰早晚是你的人,大家早晚是一家人,有些话,臣不吐不快。”
李无忧淡淡道:“国师有话不妨直言,朕赦你无罪。”
“谢陛下。”慕容轩微微拱了拱手,“当日正大光明殿上,臣就曾经说过,寒姑娘终究是魔道中人,陛下对她倾心本就是大错一件。皇上何必为这样的女子……”
“住口!”李无忧重重一掌将桌子拍成粉碎,人也站了起来,但随即他又做了下来。
慕容轩却不理他,继续道:“你我共知,倚天剑是当今世上唯一可以克制破穹刀的神物,其余的那些所谓神器,与之相比威力都相差甚远。至于燕狂人的为人,你更比我了解。其实,不论寒姑娘为人如何,此次你若真是为她而将倚天剑送与燕狂人,那就等于将好不容易才为天下赢得的太平拱手让人,到时候,群魔乱舞,却再无可以克制之物,而很有可能我大荒民众将从此陷入魔族统治的水深火热,到时候,陛下可就从民族英雄变成千古罪人了。”
李无忧冷冷地盯着慕容轩,一字一顿道:“如、果、被、抓、的、人、是、小、兰、呢?”
慕容轩淡淡道:“如果是那样,感情上我会很痛苦,但微臣一样还是会说这番话。毕竟,比起我整个家族的利益,整个荒人的民族感情来说,便是我自己也可以牺牲,一个女儿……实在微不足道。”
李无忧认真地看了看眼前人良久,终于叹了口气,道:“原来你果然比我更像一个小人。但如果我不去赴天柱之约,天下人会说我负情寡义的!到时候,就会失去民心,统一天下的难度将大大增加。”
“燕狂人之所以没有当时就逼你弃剑,正是想到了这一点。计策不可谓不毒。只不过,无忧,你自己也该知道,所谓舆论,其实大多时候都是愚论,关键是看你怎么引导。从另一个侧面上来说,你这是为天下而牺牲自己,只要宣传得当,而你自己再在民众面前多演几场戏,一切还不是迎刃而解,天下人只会说你大公无私,寒姑娘也可以留下一个舍身成仁的形象,赢得后世爱戴。你说对不对?”
李无忧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却没有再说话。
舟行迅速,不三日,巨舰到达澜州,于是弃舟登岸,纵马而行。前方一揽平川,正是骏马驰骋之地,五万大军展蹄如飞,远远看去,蔚为壮观。
弃舟之后,李无忧才想起慕容轩那百艏巨舰,顿时想起一直盘根在青、苍两州乃至整个新楚的实力该是何等雄厚。那些舰想来慕容家造来绝非如慕容轩自己所说的为了运送花花草草那么简单,以一舰载五千人计算,百舰则是五十万之巨。慕容轩将此全数展示给我,无非是投诚之意,这恐怕还只是冰山一角,如果我一意孤行,怕很快会失去这个强大的臂助。
这日正在头疼,忽然见前方奔马停止,人仰马翻,忙勒住丝缰,不时便有士兵回报:“启禀皇上,前方军队忽遇怪事,难以成行。”
“哦?”李无忧皱皱眉,打开了天眼。
那士兵继续道:“前方本是一片草原,但不知为何忽然多出了一条横在路中央的一条河,我们的马想跃过去,不想才一飞出,立时便变做了一堆白骨,而马上的人却似乎撞到一道透明的墙,纷纷被撞了回来……”
“不用说了,朕都看见了。”李无忧摆摆手,“传朕的命令,大军原地待命,不要轻举妄动。”那士兵忙去了。李无忧问三女和慕容轩道:“你们可知道有这样的一门妖术?”三女都是摇摇头,但慕容轩却眉关紧锁,沉吟道:“这门法术我似乎在哪里听过,但一时却又想不起来究竟是在哪里……”
“切!***废话!还大仙呢!”李无忧不屑哼了一声,打马朝前奔去,三女和慕容轩忙策马相随。
李无忧早通过天眼看到了那条宽约两丈的河,只觉得其中阴气森森,但站到河边的时候,依旧是不禁打了个寒颤。此时已经是三月初,正是百花齐放,万物争春的时节,但这条河里却是布满了坚冰,而要命的却是那些坚冰居然在流动。但流动却又完全不是那种碎冰在河水里漂浮的那种,而是整个河里的水都是冰,偏偏这些冰却在流动。
想起士兵们惶急下见到这条河,竟然还有勇气跃马去跳,也算是难能可贵了。但他回过头去,却发现士兵们脸上都是一片如同抹粉的白,迅疾明白这些人不过是狗急跳墙罢了!正自好笑,却听慕容幽兰道:“老公,这究竟是什么河啊?怎么看上去怪怪的。”
李无忧没有回答她,但有人能回答了:“这条叫做冰河,乃是远古洪荒之时所有。”这个美丽的声音响起的时候,说话的少女却没有出来,使得本就如春山新雨般的空灵声音凭添了一份清丽脱俗。
所有的人都惊了一惊,因为即使是李无忧打开了天眼,一时也搜索不到这少女的踪迹。
“小妹妹,你在哪里啊?快出来,姐姐给你棒棒糖吃!”慕容幽兰使出了杀手锏。
“呵呵!咱们俩还不知道谁大谁小呢!”那少女笑了起来。
“哼!出来比比不就知道了!”慕容幽兰当然很不服气。
“我怕吓着你!”少女老实道。
“没事!你声音这么好听,再丑能丑过唐鬼吗?喂!阿鬼过来!”慕容幽兰一招手,作为反面典型的唐鬼先生屁颠屁颠跑了过来,点头哈腰:“兰姐找我?”
慕容幽兰一把将唐鬼拉到冰河之前,笑道:“那,你看你能比这家伙丑吗?”
“什么叫丑哦?”唐鬼大声抗议,“俺这叫面相峥嵘,骨骼清奇!”这家伙最近读书很勤,学会了一个叫“峥嵘”的妙词,基本上是拿到哪里用到哪里,比如昨天晚上他就看到一堆****,立时打发感叹:巧夺天工,多么峥嵘的一泡****啊!当时恶心得周围的人一片呕吐,当然此时也不例外……
“奇倒却也是有几分奇,峥嵘嘛,换成狰狞就差不多了!”那少女却也笑了起来。周围似乎刮起了一阵微风,花草都轻轻地点头。
“就是就是,狰狞最是贴切了!没你的事了,一边玩去!”慕容幽兰如丢小鸡般一把将唐鬼扔到了队伍的最后面,后者立时全身骨头碎了一半,只吓得旁边的兄弟阵阵巨汗,但她却若无其事地拍了拍手,“好了,妹妹,你也看见了哈!世上明显比你丑的人多了去,你还怕什么?出来吧?最多我扮个鬼脸嘛!瞄!”说时她真的扮了个猫脸。
“呵呵!你可真有意思!好,看在你的面子上,我就出来见见李无忧。”那少女笑了一笑,众人立时发现河对面的一株野花的一片叶子上的一滴水陡然在阳光下折射出七彩光芒,然后那滴水从叶子上跳了下来,落到地上时却已经变成了一个妙龄少女。
众人目眩神迷,同一时间似乎闻到一阵很淡但直沁心脾的幽香。
“原来是玄宗的滴水穿石术加上了天巫的化朱成碧!”李无忧叹了口气,自己是法术交混一道的高手,却没有想到别人就在眼前,自己竟然没有看穿,真是失败得可以。但这个念头才一转过,他的眼睛却再也离不开那少女的身体了。
那少女只穿了一件极端寻常的青布道袍,但偏偏曾被李无忧认为是牛鼻子专用职业套装的这身衣服落到这少女身上就有了一种化腐朽为神奇的意思——那少女穿上这身衣服,身姿竟是说不出的曼妙动人,配上她那张清丽绝俗的脸,更予人不可方物之感。
李无忧轻轻吸了口气,回过神来,再看旁边众兄弟,顿时狠狠骂道:“都他妈把口水给我收起来,也不嫌丢人现眼!”
众将士慌忙抬起衣袖擦嘴,生怕慢了会被美女瞧不起——早干吗去了?
“呀!妹妹你好漂亮!”慕容幽兰欢喜地叫了起来。
“呵呵,你也不差!”道装少女笑了起来。
这一笑只如春风拂水,百花吐艳,刚刚才被擦去的口水刹那间再一次地占据了众将士的嘴角,并一改先前的小桥流水,顿时成就了飞流直下三千尺的壮观。
但这个时候,朱盼盼的眼睛却亮了起来,指着那少女的背后惊呼起来:“无忧,快看那些花……”
“糟糕!”那少女微微叹息,望着慕容幽兰露出了无可奈何的神情。
慕容幽兰和李无忧等人一样艰难地将目光从那少女脸上移开,顺着朱盼盼的手指看去,立时惊得目瞪口呆——那少女身后遍地的野花,竟然在那少女一笑之际如春雨一般飘了起来,落了下去。
花瓣越飞越多,片刻间,冰河两岸,满地的野花都飞了起来,各种颜色的花在空中飞舞,落下,如同下了一场花雨。
冰河里忽然传来了水声,却不知何时坚冰竟然全数融化开来。
众人如痴如醉之际,慕容轩心中一动,笑道:“一笑嫣然,万花羞落,贤侄女原来就是玄宗诸葛小嫣,难怪,难怪!”
少女朝慕容轩躬身行了一礼,笑道:“慕容前辈果然高明。请恕晚辈失礼。”说完腰肢一拧,轻轻转过身去,众人这才回过神来,一时皆是怅然若失。慕容轩见此大笑:“正该如此!免得这帮小色鬼没了魂魄。”这话立时引来慕容幽兰三女的赞同和包括李无忧在内的众男士的怒目而视,唐鬼更是极端鄙视地看着老家伙,小声嘀咕道:“老王八蛋,装什么正经人嘛!你自己年轻时候干这样的事还少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