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路总有走到头的时候,梦也总有清醒的时候,眼前萧条的一切便是最好的证据!就如同当头一棒重重将她敲醒,让她不得不去面对眼前残酷的现实!
莫愁山庄……
那又新又亮的牌匾啊,早已不见了踪影,白墙黑瓦的搭配,再也没有了当时她眼里的新奇与热闹。她虽然不爱掺和其中,但是她爱看啊!
她爱看她的师兄弟们练功嬉闹,节日里张灯结彩的喜气洋洋,她爱看丫环小厮们偶尔的话家常、说是非,她现在甚至爱极了管婆婆那天下无敌的唠唠叨叨,还有表哥……她爱极了他对她的哭笑不得、忍让与包容……
莫愁山庄!
如今你是要我记起什么呢?记得当初你所有一切的好,如今的冷冷清清?为什么只是离开了你一年而已,一切就变得如此惨淡了?为什么?
她猛地松开了握紧得要滴出血来的拳头,冲进了大门!疯了一般地奔跑着……大厅、后院、花园、长廊、小池还有那株梅树下……
什么也没有!什么人也没有!
她的家,真的没有了!
“爹娘,你们出来啊!青青再也、再也不乱跑了……再也不会离开你们身边了!你们……出来好不好?”她伏在梅树下放声大哭起来,身子渐渐滑坐在地上。
“青青……”
楚辞的心狠狠地揪痛着。他心爱的女孩啊,她的痛苦他已经无法接受,更何况这痛还是他带来的呢?因为蒙古,因为他,所以,她的家、她的爹娘都没有了……
几乎要将自己的拳头捏碎,楚辞一步一步走到了她的面前,松开手,轻轻唤道:“青青……”
仿佛没有意识般,陡然听见了人声,青青回身扑进了他的怀里,哭得喉咙嘶哑、肝肠寸断。
楚辞一言不发,原本凛冽的眸子此刻被悲伤浸染,只能紧紧拥着她,用尽全身力气拥着她。
不远处,昔日她和他亲手所植的茂密竹林里,欧阳晟玉一袭黑衣沾染了风尘。大手的握力使得翠竹裂开了缝隙,一点一点刺进他的掌心,顿时鲜红一片。
银色的面具下的脸上写满了心疼与恨意,墨玉般的眸子里自责、悔恨、痛楚、不安纠结着,几乎要满溢出来。
从阴山到金陵,他不敢再去见她却又不敢离她太远,她的马不停蹄,她的愁眉深锁,她的心慌意乱,她的失声痛哭,他都知道啊!他全都知道!
可是,青青,我现在不能见你,不能……
现在的我,什么也不能给你!不能给你家,给你温暖,甚至还会连累了你!明明都已经决定让他来照顾你了,为什么心里还是痛得要死去呢?就算他爱你不比我少,可是,他是他,我是我,如果失去了你,这和死去又有什么分别呢?
一只雪白的信鸽飞近了他们身边,楚辞伸出手,它停了下来。取下它绑在脚上的信,手一扬,信鸽展翅而去。
展开信,楚辞的眼睛猛地大睁,身体不可控制地颤动了一下,青青从他怀里抬起头来,眼睛红肿地仰望着他,声音沙哑:“白驹哥哥,你怎么了?”身边的人一个一个离开,她不能再看着他离开了。
“没什么事,只是,有一桩恩怨未了。”楚辞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如常:“青青,我要出去找一个人,你乖乖地呆在这里等着我,好吗?”
“嗯。”青青应道,她现在还能说些什么呢?既然是恩怨未了,就去了吧!
可是,她的恩怨,该和谁去了?
“我马上回来。”楚辞将她抱到花园的石桌前坐下,这才行色匆匆地走了出去,就算他努力掩饰着自己的情绪,紧握成拳的左手还是让青青产生了疑惑。
这件事情一定很重要吧?否则,他怎么会这样失了镇定?
一处隐蔽的宅院,属于江南风格的园林设计,曲苑回廊,花木丛生,小池内已然荷叶田田。江南的天气热起来了。
池边八角亭内,一黑一白两个身影也是针锋相对。
“耶律大人,你到底想怎样?”楚辞的声音依旧冷冰冰。
“少主,别来无恙啊?”耶律尘风淡淡笑道。
“不要再叫我少主,我已经离开大漠了。”楚辞皱眉道。
“离开大漠?呵呵……”耶律尘风突然冷笑道:“怕是没有那么容易吧?老臣早就说过,就算少主是死在大漠,也不可能离开!”
“所以你才这么对待阴山?”楚辞悲道。
“这不过是给少主您小小的警告罢了!”耶律尘风冷笑道。
“警告?毁了阴山派就只是为了给我警告?”楚辞皱紧了眉头。
“记住,少主,给阴山派下圣旨的是朱元璋,蓝介本来便是明叛贼蓝玉的后人,他甚至还和大元储君纠缠不清,可不就是叛党吗?而汉人有一个规矩,十恶不赦。这叛逆之罪位居其先。阴山派难道不该被灭门?”耶律尘风语气嘲讽,似在说一件与己无关的事情。
“所以就和莫愁山庄一样?”楚辞一字一顿道。
“对!所有阻止大元称霸天下的人都得除之!”耶律尘风回答得理所当然。
“你居然如此丧心病狂!好,现在所有和我有关系的人、门派都已经被你毁了。那我可以走了吗?”楚辞语气恢复了淡漠。他现在什么也不管了,什么也不想管了,他关心的一切都只是她——青青。
她还在莫愁山庄等着他呢!
她还在哭吗?一定是的!他要马上回去!
转身欲走,身后传来一声嘲讽:“少主想听一个故事吗?”
“没有兴趣!”楚辞脚步未停。
“一个和黄金家族没有任何血缘关系,一个和成吉思汗完全没有关系的人居然被当成了汗位继承人,代替正统,养尊处优,骄傲高贵,高高在上了二十年!如今他居然要舍了当初栽培了他二十年的人,妄图逃离大漠!逃避责任!少主,如果是你,你会让他走吗?”
楚辞的脚步猛地停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