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朱元璋遗嘱,丧事一切从俭,“天下臣民,哭临三日,皆释服,毋防嫁娶。诸王临国中,毋至京师。”
三日丧期过,所有一切嫁娶事宜都已经恢复日常,新帝即位,大赦天下,万民感恩戴德,皆称新帝仁德。
然,表面平静的大明朝实则危机四伏,干戈不断。朝廷之内,因先帝忧储君年幼柔弱,恐开国元勋尾大不掉,故在晚年大杀功臣,只要有些风吹草动,一概杀之不留后患,力图为其拔除棘刺,因此造成了朝中无可用之良相,无可御敌之良将的局面。
新帝身边委以重任的大臣皆是饱读诗书的才子,故人称之为“秀才朝廷”。新朝初立,本是多事之秋,一场帝位之争正在慢慢酝酿……
北平。
燕王府。
距离国丧已然数月有余,按先帝遗旨,各王不可往京师奔丧,一众人等皆按兵不动。
燕王朱棣仍旧一身紫袍家常服饰,此时脸上却失去了淡定。当初,一封快报传来,皇帝驾崩的消息顿时让王府里乱成一片,同时到来的还有另一个惊人的秘密,让他难以平静。
“慕容绝居然敢这样跟我讨价还价?他也不看看那天下第一庄的位置是谁给他机会拿回来的!”燕王朱棣怒道。
这皇帝驾崩已经弄得他心神不安了,如今还来了个什么身世之谜?可偏偏是他和尉迟怡静的孩子!这让他不得不去关心。
大元皇储?是他的亲生儿子?调包计?
他倒要看看是真是假,倘若是真的,这比得到皇位更加令他欣喜,因为这是他和怡静唯一的联系了啊!
更何况,如果大元皇储是他的儿子,只要他们父子联手,那么这天下还是不唾手可得?他如何需要那般大费周章?他已经失去了心爱的女人,断不可再失去了她和他的儿子!就如同这万里江山一般,他是要定了!
“来人,备马!”朱棣疾步跨了出去,按密信中所报的地方赶去。
他前脚刚走,一身黄色华服、身材微胖的男子疾步跟了出去,眉宇间书生气尽收,嘴角的笑也极尽嘲讽:
父王,你终究还是对那个女人念念不忘,在王府内设院第供奉她的灵位,不准任何人接近。如今对她的孩子也是爱之极甚!我朱高炽的眼线可不必你少!
倘若那个人当真是你与那个女人的儿子,那么我算什么?不仅燕王世子之名要拱手让之,他日,若得成大事,岂非天下也要让与他吗?
北元皇储?燕王长子?
真是可笑之极!
他眼角的狠绝之色渐甚。
已离江南数月,途中闻得朱元璋突然去世,耶律尘风委实高兴了许久。长生天保佑,这天下大势,渐渐有利于大元了!
有明朝廷靠的是朱元璋的果敢决断才能撑至今日,大厦难倾。朱允文的秀才朝廷兵力虽然足够,但是北边有燕王朱棣虎视眈眈,一场内乱怕是不可避免,到时候,大元南下,坐收渔人之利,重掌中原并非难事!
又是明月皎皎,他看向窗边一言不发的楚辞,这么久以来都是此般沉默,但是,他还不是要和他同回大漠?还不是要屈从权势?
什么爱情?什么亲情?终究还是敌不过大权在握的滋味来得诱人!
他是他栽培了二十年的人,只要他够狠,够毒,够冷漠,那么这大元汗位非他莫属!他自然不会傻到去将那真正汗位继承人找回来。一来会负了当年皇后之托,二来,这是他与映雪之间唯一可以说没有失信的约定了。那个大漠上初见时便让他记挂了一生的女子啊,他一辈子没有得到过,却让她死于权势之争。
再者,他如何知道那正统之君是否是无才无用之辈?更加不知道他的心性!所以,楚辞愿意回来,这是他求之不得的事情,或许也可以说是两人一拍即合。
此时,见他不说话,便先开口道:
“少主,明日通关之后即可到达蒙古地界,到时候便无须担心会被朱棣所擒了!”他只知道楚辞是尉迟怡静之子,却料不到他和朱棣的关系。
见楚辞不答,耶律尘风又道:“少主,回大漠之后诸事老臣自会处理,不需殿下担心。”
楚辞身未动,却是答道:“多谢耶律大人。”嘴角冷笑深深,眼中更是恨意不减。
突然,窗外一抹刺眼的刀光一闪,楚辞疾闪身形,躲了开去,却一转身擒住来人的手柄,刀锋一转,砍向来人的肩膀,只听得一声惨叫,那人倒地,却有更多的蒙面黑衣人一齐涌来,将二人团团围住。
楚辞冷笑,这又是谁的主意?明日过境之后便是安全,那么如今呢?但是,他们也未免太自不量力了!
半刻钟之后,地上横七竖八地倒了一大片的尸体,血流成河。
楚辞正待回屋,却听得外面又有脚步声响起。
此处乃是耶律尘风在北平安插的别院,他向来谨慎,一众奴仆又聋又哑,完全不知道主人的身份,自然不会泄露了他们的行踪。而此时,却是来袭者连连,他不禁有些微微诧异,身旁并无守卫之人,如果真的被朱棣所擒,那该如何应对才好?
正思考间,来人已经到了眼前,着紫色长袍,英挺之气有如王者,正是朱棣!
因为国丧,北平城较平时更加守卫森严,兼有慕容家提供密报,他很容易就找到了此处。
朱棣迫不及待地当先跨进门来,见满院尸首,不觉皱眉,却对身后的护卫统领朱彤道:“你们到外面守着!”
朱彤担忧地看了一眼楚辞和耶律尘风,正要开口,却被朱棣喝退:“快退下!”
朱彤只好退至院外。
耶律尘风笑道:“燕王果然好胆识!”
战场上相见数次,已然熟悉彼此,朱棣却是直视着楚辞道:“大名鼎鼎的大元皇储楚辞太子?”
楚辞的手在身后紧紧握起,全身僵硬,面前的人,是他的亲生父亲!他敌对了十几年的父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