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大雪飞落的冬季,“烤火”成为一个甜美的词。
人们出去、进来,仿佛是为了接近烤火而做一些准备。
烤火的姿势最美。伸出手,把手心与动荡的红焰相对。你发现手像个孩子,静静倾听火所讲述的故事。
我爱看烤火的手,朴实而温厚,所有在劳动中积攒的歌声,慢慢融化在火里。抓不住的岁月的鸟翼,在掌心留下几条纹,被火照亮,像羽毛一样清晰。
烤火的男人,彼此之间像兄弟。肩膀靠着肩膀,脸膛红彤彤的,皱纹远远躲在笑容的阴影后面。用这样的姿势所怀抱的,是火。像他们抱着庄稼迈过田埂,像女人抱着孩子走到马车边上。
烤——火,这声音说出来像歌声结尾的两个音节,柔和而亲切。说着,火的伙伴手拉着手从指尖跑向心窝。
你在哪里看过许多人齐齐伸手,在能摸未摸之际,获取满足。这是在烤火,火。
在北方,田野只留下光洁的杨树,用树杈支撑着瓦蓝的晴空。雪后,秋天收回土地上的黄色,屋舍变矮,花狗睡在炕梢,玻璃窗后睁着猫的灵目,乌鸦飞过山岗。
雪花收走了所有的声音,河封冻了。这时,倘若接到一个邀请,倘若走进一个陌生的人家,听到的会是:
——来,烤火,烤烤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