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文学读者精品——亲情独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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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外婆从天国送来的毯子(2)

阔别半载岂仅三秋之感,尤其身入囹圄,度日如年,更会想到家。人非木石,岂能无感!你是我值得惦记的一个,因为父母之希望完全寄托在你的身上,你的身体又是多么孱弱呀!尤其是足疾是否时患,无时不在记挂中,你整天倒(到)晚忙着英文教学,课余时应该多作运动,盼不要做书本的牛马,保重身体吧!

我想当你下夜课,在上床的一刹那,彼时在你脑海里定会想着小姐如何地受着人间地狱的折磨。而我呢?在这里唯一的自由——想,尤其在中秋的晚上,“月到中秋分外明,时逢佳节倍思亲”,中秋应该是团圆的象征,但对狱中的犯人,中秋佳节这是残酷的讽刺呀!

日来细雨连绵,真有秋风秋雨愁煞人之慨感!“秋到人间格外愁”,时序变换徒(陡)然增添了愁思,囚犯本来是每天过着秋天多愁的生活,现在真的秋气肃杀的秋天,莫明(名)的悲哀会无情的袭来。秋给我带来无尽的往事,回忆没有一幕不是甜蜜的,但如今身在井天,每一回忆都成了心海沉重尖锐的创痕,不可磨灭的创痕多是苦痛的结晶,朋友、家人个个映现在我的眼帘,唉!从此只能在回忆里见到他们哩!

至于我的前途或许是“山穷水尽疑无路,花明柳暗又一村”,如向最坏发展,那亦是“人生自古谁无死,留取丹心照汉(汗)青”。

不过活着一天,就会有一天的希望,希望滋润了狱中枯竭的生活,虽然这盏希望的明灯光线是多么细弱呀!保不住今朝,明晚会突然的吹熄!妹!以上一切不过是久静思动,发发牢骚而已,千万别告知父母,知道了,他们会如何的悲哀与何感呢!就此匆匆草此祝好此信托要人寄出!

姐和兰上十月十九日我唯一的亲人啊!我愿意和你厮守一世、二世、三世……八百世……永远永远。亲人,你高兴吗?我要你高兴,我要使你高兴,你高兴,我才快乐。

愿意和你厮守八百世——韩菁清

秋:

你走了,好像全台北的人都跟着你走了,我的家是一个空虚的家,这个城市也好冷落!“寻寻觅觅!冷冷清清”

你的笑声、哭声,临别前的叮咛,重复在我耳际,挂断了电话后,我不能成眠,我脑海中出现的只有你的影子,八、九、十、十一这四个小时中我无时无刻不想再拔电话给你,但是,你说怕听我的声音,我的声音会令你心碎。所以我忍了又忍,一再的忍,并且盯着床边的小钟发怔,数着秒、分、刻、时!我知道你所讲的都是实话,没有半句骗我的。可是,我整个上午电话插头依然不忍心拨下!

我希望有个奇迹突然来临,那就是电话铃声。十时半是有电话来了,通话人即是小胖子,失望之余,也算有一丝希望,一个心愿没有达到,另一个心愿总算实现,他们四位替我送你也很好啊!至少在登机前,你能看到几个我集团里的亲切面孔呼唤你,“聊胜于无”,你不论是真的报以微笑还是装出来的,至少他们回来说你是笑了,而且你要他们赶回来向我报告,不是么?

亲人,想不到我出生至今才在台北的字典里、书店里、莎士比亚戏剧全集里找到你,我唯一的亲人啊!我愿意和你厮守一世、二世、三世……八百世……永远永远。亲人,你高兴吗?我要你高兴,我要使你高兴,你高兴,我才快乐,高兴快乐,才有健康,才有幸福,亲人,请你记得我所说的,我所希望的,因为不久的将来我们将要在一起创造我们的新宇宙、新园地!你能不给我这些我所需要的么?

临别前一天,你所提出来的要求,我全部答应并遵守,我是个很明理的“小娃”,何况你是如此痴狂的爱着我,这份爱我如何担当得起?我会听话的!我乖亦即是深爱着你,往后我不会太任性了,我绝不令你失望,因为你的失望,就是我的失败!

我懂,我会保重,祝健康快乐如意。

你的小亲亲您的来信给我们带来了最不幸的消息……北方的春天虽然顶可爱,但是因为失去了祖父,春天变得无味了。

最不幸的消息——林海音

阿烈哥哥:

您的来信给我们带来了最不幸的消息——亲爱的祖父的死。

失去祖父和失去父亲一样的使我们痛苦,在这世界上,我们好像更孤零无所依靠了。北方的春天虽然顶可爱,但是因为失去了祖父,春天变得无味了!有一本祖父用朱笔圈过的《随园诗话》,还躺在书桌的抽屉里。我接到哥哥的信,不由得把书拿出来看看,祖父的音貌宛在,就是早祖父而去的父亲、小弟、四妹,也一起涌上了心头。

我常常想,这些事情都不是真的——失去了许多亲人。我在小小年纪便负起没有想到过的责任;生活在没有亲族和无所依赖的异乡,但摆在面前的这一切,却都是真的呢!我每一想到不知要付出多少勇气,才能应付这无根的浮萍似的漂泊异乡的日子时,就会不寒而戾。我有时也想,还是回到那遥远的可爱的家乡去,赖在哥哥们的身旁吧,但是再一念及我和弟妹们受教育问题,便打消了回故乡的念头。我们现在是失去了故乡,但是回到故乡,我们便失去了祖国。

想来想去,还是宁可失去故乡,让可爱的故乡埋在我的心底,却不要做一个无国籍的孩子。

昨天我在音乐课上学了一首“念故乡”的歌,别人唱这个歌时无动于衷,我却流着心泪。回到家里,我唱了又唱,唱了又唱。弟弟还说:“姐姐干吗唱得那么惨!”可爱无知的弟弟哟!你再长大些,就知道我们失去故乡的痛苦的滋味,是和别人不同的。

您问我们这个新年是如何度过的,还不是和往年一样,把几个无家可归的游魂邀到家里来共度佳节,今年有张君和李君;他们三杯酒下肚,又和妈妈谈起家乡风光来了。这一顿饭直吃得杯盘狼藉,李君醉醺醺地说:“回去吧,英子!回去吃拔仔,回去吃猪公肉!”

哥哥,他们的醉话和我的梦话差不多吧!我曾听张君说过的,他们如果回去的话,前脚上了基隆的岸,后脚就会被警察带去尝铁窗风味呢!但是我知道,他们思念家乡比我还要痛苦的!我虽然这样热爱故乡,但是回忆起来,却是一片空白。故乡是怎样的面貌啊!我在小小的五岁时就离开她,我对她是这样的熟悉,又这样的陌生啊!

上次给哥哥寄去的照片,您说有一位同村的阿婆竟也认出说:

“这是英子!”我太开心了,我太开心了,我居然还没有被故乡忘掉吗?让我为那位可爱的阿婆祝福,希望在她的有生之年,我们有见面的一天吧!

年外婆长得很高大,所以当她拥抱我的时候,我真的觉得很有安全感。这种感觉棒极了。每当外婆将我拥在她的怀里,告诉我一切都会没事时,我都会相信她所说的话。

外婆从天国送来的毯子——比尔·霍顿

有一天晚上,我从床上爬起来,蹑手蹑脚地下楼去找外婆,我那时顶多只有7岁。外婆喜欢熬夜看《神医马库斯·威尔比》,有时候我喜欢穿着睡衣偷偷跑下楼去,安静地站在她的椅子后面,这时她就看不到我,我就可以和她一起看电视。可是这天晚上,外婆并没有在看电视。我上楼去找她时,她也不在房间里。

“外婆?”我喊着,年幼的心惊慌地“怦怦”跳。每次当我叫外婆的时候,她总是会回答。后来我想起外婆是跟朋友去旅行了,一下子觉得安心了,可是我的眼中还是有泪水。

我飞快地跑回自己的房问,然后躲进外婆织的阿富汗式毛毯里,这条毯子就跟外婆的怀抱一样舒服而温暖。外婆明天就会回家了,我这样安慰自己。她不能不回来的。

我出生之前,罗斯外婆就跟我们住在一起了:包括我的父母,还有我哥哥格雷戈。我们住在密歇根州的荷兰市,后来当我读五年级的时候,我们就买了一栋新的大房子。妈妈必须出去工作以偿还抵押贷款。

我有很多的朋友放学回家的时候,家里都没有人,因为他们的父母都在工作。我算是比较幸运的,因为我妈妈的妈妈总是会在门等我,她会为我准备一杯牛奶,还有一片刚出炉的厚奶油香蕉面包。

坐在餐桌旁时,我会告诉外婆,今天学校里发生了什么事情,接着我们会玩几局纸牌。外婆总是会让我赢——至少直到我自己真的有能力迎接挑战之前,她总是在让我。

跟其他的小孩一样,有时候我在学校也会遇到不愉快的事情,或是跟朋友打架。有时我极想要一辆新的自行车,可是父母却跟我说他们买不起。不管是什么理由,每当我难过的时候,外婆总会将我抱在她的怀里。外婆长得很高大,所以当她拥抱我的时候,我真的觉得很有安全感。这种感觉棒极了。每当外婆将我拥在她的怀里,告诉我一切都会没事时,我都会相信她所说的话。

可是,我17岁那年,事情却不妙了。外婆的心脏病发作,医生说她可能永远也不会好,所以不能回家了。

从前有无数个夜晚,我听着外婆在隔壁房间低声祷告的声音,她不断地向上帝提到我的名字,我就在她的祷告声中睡去。那天晚上轮到我自己跟上帝说话了,我告诉他,我非常爱外婆,乞求他不要将外婆从我的身边带走。“你可不可以等到我不再需要她的时候,再将她带走?”我出于年轻人的自私心理这么问,仿佛真的有一天我会不再需要外婆似的。

几个星期后,外婆就去世了。那天晚上,还有接下来的好几个晚上,我都在哭泣中睡去。

有一天早上,我小心地把外婆织的阿富汗毯折起来拿给妈妈,我哭哭啼啼地跟她说:“这条毯子让我觉得自己跟外婆很亲近,可是我又不能跟她说话,也不能拥抱她,这让我受不了。”妈妈把毯子收起来妥善保管,直到今天,这条毯子还是我最珍贵的物品之一。

我非常想念外婆。我想念她愉快的笑声,还有她充满智慧的温和话语。虽然我高中毕业的时候,她没能和我一同庆祝,我和卡拉结婚的时候,她也不在场。可是后来发生了一件事,让我知道外婆从来也没有离开过我,她默默地在看守着我。

卡拉和我搬到阿肯色州的巴黎市后的几个星期,我们便得知卡拉已经怀孕了。不过她的怀孕情况很不理想,带有严重的并发症。我们花了许多时间待在医院里,结果卡拉生产前的几个星期,我就被炒鱿鱼了。

卡拉快要生产的时候并发了毒血症,我们的儿子要出生的那一天,医生不让我进产房,因为他们担心卡拉和小孩都有生命危险。

我在候诊室里来回地走着,小孩的生命迹象骤然下降,而卡拉的血压迅速升高,我不断地祈祷着。我的父母正在南下密歇根州的路上,可是他们还没有到,我从来不曾感到如此无助与孤单。

忽然,我感觉到外婆将我拥在她的怀里。“一切都会没事的。”我几乎可以听到她这么说。可是外婆来也匆匆,去也匆匆。

与此同时,在隔壁的房间里,医生完成了他们的急救步骤。我们的儿子出生之后,他的心跳愈来愈强,也愈来愈稳定。几分钟之后,卡拉的血压开始下降,她很快地也脱险了。

“外婆,谢谢你。”我一面低声说,一面凝视着育儿室里那个漂亮的新生儿,我们把他取名为克里斯汀。“我真希望你可以在这里,把你所给我的爱与智慧也分一半给我的儿子。”

两个星期后的一个下午,我和卡拉在家跟克里斯汀玩的时候,有人敲门。一个送货员拿着一个包裹——是给克里斯汀的礼物。

盒子上面写着是要“给一个很特别的孙子”。包裹内是一条很漂亮的手织婴儿毯,还有一双婴儿鞋。读了卡片之后,我的眼里充满了泪水。

“我知道当你出生的时候,我已经不在人世间了。我拜托别人为你织了这条毯子。鞋子则是我出发到天国去旅行前所做的。”卡片署名:“曾外婆”。

外婆临终前的眼力变得非常不好,她请我的阿姨珍妮特帮忙织了那条毯子。可是她却努力地独自做好那双鞋子,这是她在死前的短短几个星期里完成的。

国庆日这一天,在那个充满泪水与寂静的坟墓里,一个“吹口哨的彼得”大声而清晰地响了起来,我知道在天堂的那个孩子一定听到了炮声。

响起天国的鞭炮——凯西·哈灵顿

美国国旗、烟火、朋友、野餐、鸡块、热狗、烘豆、游行、乐队与庆祝活动都是国庆日的一部分。在那个初夏的假日中,我们停下脚步,以欢呼、兴奋、劈啪声与口哨声来庆祝这个重要的历史节日。这个日子是由过去的先贤所付出的鲜血与远见所得来的,这个日子充满了希望,我们必须为未来保持这些承诺。这是一个快乐的日子,至少对大部分的人来说都是如此。

下午3点左右,我在我们的烟火摊位上向顾客打招呼:“您在找什么特别的烟火吗?”

“是的。”站在木造棚子另一端的一名40岁左右的男子如此回答,“我想要一个鞭炮。”

这已经是我第三年为沙巴拉高中的火箭社卖烟火了,我很骄傲自己懂得这些极尽耳目之娱的玩意儿。这都要感谢我儿子,他让我知道每种烟火的效果与用途。

“您要不要看看柜台上这些包好的烟火?它们都可以零买。”

“我只要一个就好了。”这位先生回答,他的眼睛不敢直视我。

“我想想看。我们有大的也有小的喷泉烟火。还是您想要发烟弹或是吹哨炮?”

“我只要一个鞭炮就好了。”男人坚持地说,“只要它会劈啪响就好了。”

“您是要买给几岁的小孩的?”他并没有说是要买给小孩的,可是我却自作主张地这么问。其实我并不确定他是不是要买给小孩的。

“这个并不重要。”他的声音变得愈来愈坚决,仿佛一定要找到台适的烟火似的。

很显然,这个小孩对他来说很重要,国庆日也很重要,可是我很难相信,一个鞭炮可以弥补发生在这对父子之间的问题。

我微笑着说:“您一定会喜欢这个的。”我一边说,一边拿出了一个宴会用的纸花炮。“这个会劈啪响,而且还会撒一些五彩的纸花。”

“这个不行,这样会弄得乱七八糟的。”

“是晚上要用的吗?那您可以买一个会撒纸花的小喷泉烟火。”

“不了。我只要一个响炮或是一个吹哨炮就好了。”

男人用手背轻拂着长有胡须的脸以及他的左眼,他的声音颤抖着。“这个……这个是要在我儿子的墓前放的,我不希望把他的坟墓搞得一团糟。”

如果说人的心会被另一个人的心所感动的话,那么这个温文而悲伤的男人真的让我深受感动。他说的没错,孩子几岁并不重要,游行、烟火、热狗、庆祝活动也部不重要,过去或是未来的国庆日对他或是他儿子来说也同样不重要,重要的是,这个人对一个他所爱的却已经失去的人,需要做出告白。

“这个一定可以。”我一边忍住泪水,一边拿出一个“吹口哨的彼得”,“它会大声地吹口哨,应该会很合适。”

“谢谢。”这个不知名的男人泪眼蒙胧地对我微笑,“我就买这个。”

我原本想将“吹口哨的彼得”送给这个孤单的男人,可是这是一个作父亲的送给儿子的礼物,我不能剥夺他的需要。

“这个是50分钱。”他将两个25分的硬币放到我的手心里。

穿着钱布雷绸衬衫的男人转身走向褪色的紫红色奥尔兹汽车。他把头转向我,轻轻地微笑,将“吹口哨的彼得”握在脸旁。接着他打开车门离去了。

如果说在1995年7月4日美国国庆日这一天,上帝在某个地方的话,那么当这位父亲跪在他儿子的墓前时,上帝一定将一只手放在他的肩膀上。国庆日这一天,在那个充满泪水与寂静的坟墓里,一个“吹口哨的彼得”大声而清晰地响了起来,我知道在天堂的那个孩子一定听到了炮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