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文学画在京西古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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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天安门战士话传奇

采访背景之一

我是第一个有幸能与天安门国旗护卫队战士随意攀谈的记者。时间是1993年7月26日,正值建军节前夕。来到驻地,战士们正在劳动人民文化宫大殿前的空地上训练。排长告诉我,为迎接“七运会”,部队要强化训练,参加比赛。除白天正常训练外,晚上还要练到12点左右。我向“操场”上的战士望去,个个都是黝黑的脸膛。两鬓挂着汗水,警服已经湿透。

采访背景之二

天安门国旗护卫队共36人,属于中队编制,于1991年5月1日正式上岗。它的任务主要有两项:一是通过升降旗的仪式展示国威;二是担负着天安门、国旗杆的守卫任务。

它的前身是组建于1982年的天安门国旗班。那时升旗任务由三名战士担任。由于这种形式太简单,与一个大国的国威不相符合,而且每次战士还要在旗杆基座上爬上爬下,再加上旗杆的设计陈旧,人大代表提议重新修建国旗杆。

自1992年2月23日至4月28日,经过两个月的施工,重修旗杆工程正式竣工。新旗杆高30米,基座分三层,花岗岩内层每边长6米、高45厘米。第二层铺着两米多宽的赫色花岗岩,象征着人民江山万代红。第三层是5米多宽的绿化带,象征着社会主义事业欣欣向荣。基座周围有56个镇铜护栏、隔离墩,象征56个民族手拉手,团结在国旗周围。

采访人物

我采访的人物是这36人的方阵中最前面的三个。

侯长伟:左护旗手,山东人,20岁,1.84米,脸不大,长着许多青春痘,说起话来带着一股“稚气”。

陈德春,右护旗手,湖北人,22岁,l。84米,浓眉重发,很健谈。

毕可军,擎旗手,山东人,23岁,1.89米,方头阔面,典型的山东大汉。

三人都是1991年12月应征来到武警总队训练基地的。我们在“操场”边座椅上开始采访。

采访记录

陈德春:做一名国旗卫队的战士很不容易,两千多名战士中才挑上我们十几个人。入选的条件很严:一要看自身条件,包括身高、身材、相貌、学历、口号、身体素质等;二要看军事动作,如队列、正步、齐步、动作协调一致等;三要看思想是否端正。这些条件足够刷下大批的人。我们当然算是幸运者。

侯长伟:在这里既能锻炼自己的能力,同时又有一种荣誉感。天安门广场的国旗是全国最大的一面。严格来讲,我们就是这个国家的第一哨兵,我们的每一个动作都代表着国家的尊严。昨天(25日)早晨升旗时,下着倾盆大雨,一出营房,全身上下就湿透了。但来到广场上,仍然有许多人穿着雨衣打着伞观看升旗仪式,我立刻有一种自豪感。雨越下得越大,我的动作就做得越好。

毕可军:我是1992年8月6日正式接任擎旗手的。旗杆有17斤,不算重。可是扛在我的肩上,我感觉得出这旗杆的分量。第一次扛旗时,我激动地哭了。激动的情绪持续了两天,到第三天才渐渐平静下来。

我们一个萝卜一个坑,尤其我们仨,谁也不能替,不光探不了亲,就是生了病,也要挺着。这么说吧,只要能站起来,就得走出去。防爆训练时,班长舍不得让我去,开玩笑地说,咱可就你这么一个“宝贝疙瘩”,你这么一个“国宝”要是有啥事,可没人能顶得了。

陈德春:我格外珍惜每天走在金水桥到国旗杆这段特殊的路上的时间。因为一般来说,一名战士只能上一年国旗护卫队就要轮换。每次出发时,走到金水桥头,我心里立刻激动起来。大街上那么多人看着我们,我生怕动作有丝毫差错,因此我总提着一口气,昂首挺胸,不敢有半点松懈。直至升旗完毕,才松下来。

毕可军:我的名字是父亲起的,当然代表了他的意愿。我在工厂里干了6年车工,挣钱也不少。听说国旗护卫队在我们那儿招兵,我就报了名,这么大一个国家不就一个护卫队吗?我早就看过电视,知道挑选条件特严,而且我们家乡,国旗护卫队特火,许多人托关系、找后门但条件不合格,愣是不行。但我特自信,觉得自己肯定没问题。

人这一辈子,能做一名护卫队员确实不容易,一生都难忘。我的家乡是经济开发区,变化很快,恨不得一天一个样。而且如果我还在工厂里,也一定是个车间主任了。父母捎过话,问我回不回去,叔叔也经常来看看我。我说,人的一生就这么一次。用句歌词来说就是“青春无悔”。

陈德春:当兵就是尽义务,不能拿付出与获得画等号。曾经有个外国人看到我们训练很辛苦,便问我们每月多少钱,一千?我们摇摇头。两千?我们告诉他是29元。他不相信地摇摇头,走了。

毕可军:要说印象最深的事就要属1992年10月1日了。那天凌晨三四点钟,广场上聚集了将近20万人观看升旗仪式。人们争先恐后,把国旗周围的草坪都辟了。最后费了很大的劲儿才把秩序维护好。

我知道中央电视台的记者要录像,也知道“十一”这一天的分量。头天晚上,我一宿没睡着。第二天清晨,我们照常出营列队。当走上金水桥时,我的余光一下扫到广场上那一片黑压压的人头,我的脑子“嗡”的一下,一片空白,只剩下一句话:不能打点(一点不动),要比平时严十倍,升好国旗。

陈德春:当时,摄像机、照像机多得把路口都封住了。晚上,我们都看了电视,心里特别的激动和自豪。

采访补充

陈杰(护卫队副队长,湖北襄樊人,23岁,1.85米,前天刚从护卫队指挥员的位置换下来):我第一次下达口令时的感受就是紧张。一是口令不能错,二是口令的程序不能错。一有问题,整个队伍就会变成一盘散沙。例如一上长安街就要换正步走,之后的路齐步走,敬礼、礼毕,以及我与擎旗手的程序等。别看说起来就这么几个字。可我却不知背了多少遍。

两年下来,最大的感受就是很累。每天三四点钟起床,遇到强化训练就要到晚上12点钟。每天只能保证3小时睡眠。夏天,在国旗下站岗,广场气温高达38℃,回到营地,皮鞋里能倒出水来。冬天,穿着大衣也不管用,还是冻得全身麻木。下岗时,用手怎么也摸不着屁股。生病时照常要升降旗,迈起正步,脚跟灌了铅一般,有许多时候,四肢都没有知觉,完全是一种机械式的动作。几乎每个战士都患有风湿、静脉曲张、脚气等职业病。

但是不论何时,升旗都很神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