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老家柳湾有一个女人叫阿婆。
阿婆年轻的时候长得水灵漂亮,又很聪慧,走路一阵风,可是自从嫁到柳湾来,就像变成了另一个人,人前人后总是低眉顺眼,畏畏缩缩的。
原来阿婆的婆婆是柳湾出了名的厉害女人,尽管阿婆每天起早贪黑,忙了地里忙家里,种瓜种菜,养猪喂鸡,洗衣涮碗……累还不说,还经常受婆婆的气,婆婆稍不如意,轻则骂,重则用笤帚打!
每年我回一趟老家,就看到阿婆苍老许多,眼见得到了六十岁,头发白了,脊背驼了,步子也显得呆滞了。
去年,我听说阿婆的婆婆去世了,阿婆的儿子长大了,阿婆也娶上了儿媳妇。
前不久,因为一点事情我又回老家去,一进村口就碰上了阿婆。
阿婆肩上压着一根竹子扁担,扁担两头各挂着一个空空的木水桶,木水桶很大,装满水怕是有一百好几十斤,看起来,阿婆是到村头的井里去挑水的。
我礼貌地叫了一声“阿婆”,阿婆神情木呆,好半天才反应过来,“哦呵——是福伢子回来了!”
我说:“您这么大年纪了,还挑得动水?”
“唉——有什么法子?”阿婆叹了一口气。
我立即转了一个话题说:“听说您那个厉害婆婆去世了?”
阿婆说:“去了,去了!”
我说:“阿婆总算熬出头了,您自己也做了婆婆了,现在您可就好了……”
阿婆嘴巴一瘪:“好什么好?福伢子你哪里晓得,我这个儿媳妇哇,比我那个婆婆还要厉害得多呢!唉——我阿婆是命中注定要做一辈子媳妇了!”
说着,阿婆泪眼婆娑的挑着那两只水桶蹒跚着步子向井台边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