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小说幻行天下-魔神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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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浮屠宝刹(1)

延维见好事落空,憋了一肚子的气,猛地一拍桌子,喝道:“掌柜的,结账!”伸手从包袱里摸出一锭大银,啪的扔在桌上。掌柜的笑道:“将军,你手头上若是不方便,小老儿给你记在账上。待你手头上宽裕时,再给也不迟。”延维拿起那锭大银,往桌上又是重重一拍,怒道:“这么大一锭银子,还不够我今天的饭钱吗?你睁大你的狗眼瞧瞧!这可是五两……”他突然傻眼了,只见自己手中拿着的竟是一块圆乎乎的石头。店中众人都忍不住偷笑。延维摸了摸后脑勺,道:“这可邪门了。银子怎么变成石头了?”他打开包袱一看,另一锭大银也变成了石头。晨夕公主格格笑道:“啊呀,怪事年年有,今年特别多,竟有人拿石头当银子使!”

延维怒道:“臭丫头,一定是你在暗中使坏。”上前两步,伸手往晨夕公主右颊击去。逆风左手一探,抓住了他的手臂,微笑道:“延维将军,你以下犯上,可是大不敬。”往外轻轻一拨。延维踉踉跄跄倒退了数步,仰面跌倒。他不敢多言,爬起身来,取下墙上披风,灰溜溜窜出门去。紫菱拍手笑道:“叔叔,你好棒哦。”逆风微微一笑,转过头对珍姬说道:“大嫂子,你还有其他亲人健在吗?”珍姬道:“我准备带紫菱去金之国找她爹长空。”逆风吃了一惊:“你是长空大哥的妻子?”珍姬大喜道:“你认识长空?”逆风点了点头。珍姬突然脸红过耳,伸手轻轻抚摸紫菱的秀发,轻声说道:“紫菱他奶奶不准我和长空来往,我们是偷偷……”逆风心想:“望夫性情偏激,整天想着要完成丈夫魂寂的遗愿,却从不顾念儿子长空的心思。”珍姬问道:“公子,你知道长空在哪里吗?”逆风摇了摇头,道:“不过,我以后碰见长空,一定会转告他,你和紫菱去了金之国。”珍姬盈盈下拜,道:“多谢公子!”逆风连忙还了一礼,道:“夫人客气了。”到黄昏时分,雨势渐小,珍姬母女俩便即告辞而去。

逆风二人打点好行装,正要动身,那雨又下大了,只好留宿在客店里。在大塘郡盘桓了半个月之久,那场大雨才终于止住。两人收拾好行装,取路续向土之国行去。一路上,但见黄浪滔天,大片平野已成沼田,灾民扶老携幼,沿路哭哭啼啼,向东北一带迁移。

不一日到了起云峰,离月城湖已是不远。正行之间,忽听山后有声叫道:“晨夕,晨夕。”晨夕公主大喜,叫道:“娘!”向前飞奔过去。逆风见她在花丛中只闪了几闪,便不见了影踪,心下大惊,连忙紧跟了上去。转过两道山梁,但见乱石堆前,晨夕公主和一个中年女子紧紧搂在一起。那中年女子肤色白皙如雪,光洁柔滑的脸蛋上有一个小小酒窝,容颜妩媚万状,自是晨夕公主的娘柳夫人了。晨夕公主回头指着逆风说了几句话,满脸尽是娇羞之色。柳夫人秀眉微蹙,脸色显得异常凝重。

逆风上前行礼,叫道:“伯母。”柳夫人微微颔首,道:“你和晨夕的婚事,晨夕都跟我说了。你是真心要娶她吗?”逆风道:“伯母,逆风是真心喜欢晨夕妹子的。”柳夫人道:“晨夕这丫头极是淘气,如果她因喜欢你而欺骗了你,你也肯原谅她吗?”逆风点了点头,道:“我会一辈子都宠着她的,决不会让她受丁点委屈。”柳夫人微笑道:“那我就放心了。但我已和砂瀑闹翻,你们也不用再到积石城去了,就在我这起云峰琅琊洞天成亲吧。”逆风躬身道:“一切但凭伯母做主。”晨夕公主蹦蹦跳跳地奔到逆风身边,握着他的手,道:“逆风大哥,琅琊洞天可好玩了,我们快去吧。”逆风左手被她当着她娘的面握住,不禁微微发窘,轻轻抽回了手,道:“你在前引路吧。”

突然之间,数丈开外一株大树上,传来“嘿嘿”两下冷笑:“可惜,可惜。”逆风吃了一惊,抬眼望去,见是一个白衣女子,约莫三十五六岁年纪,杏眼修眉,容颜甚是美丽,只是眼光中尽是恨意。逆风奇道:“夫人,你可惜什么?”那白衣女子冷冷地道:“我为我那傻女儿感到不值。她爱上了一个负心汉,还把自己的身子给了他,可她落入恶人之手后,那个负心汉不但不去营救,反而另结新欢。”晨夕公主气呼呼地道:“这个男子真可恶!”那白衣女子盯视着她,冷冷笑道:“姑娘,你终于认清他的面目了。”逆风惊道:“夫人,你口中的那个负心汉就是我?”那白衣女子冷哼道:“除了你,还会是谁?”逆风道:“夫人,我想你有所误会。我并不认识你的女儿。”

那白衣人仰天大笑道:“好一个不认识!仙楚,你真的是瞎了眼了,怎会喜欢上这负心汉?”逆风惊道:“你是仙楚的娘?”那白衣人嘿嘿道:“不错!”逆风颤声道:“伯母,仙楚并没有死吗?”湘夫人冷笑道:“逆风大侠,让你失望了,她还活着。”逆风急道:“你说她落入了恶人之手,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湘夫人道:“她被燃灯抓去诛仙塔了。”逆风道:“诛仙塔?师傅干吗抓她去哪里?”湘夫人道:“诛仙塔乃是关押风兽孟极的所在,而打开诛仙塔土之祭坛的诛仙印就在仙楚身上。燃灯想放出孟极,唤醒黑暗魔王烛阴。”

逆风摇头道:“我不信。师傅他为什么要这么做?”湘夫人冷笑道:“你还一直被蒙在鼓里吗?燃灯正是食死教的朱雀长老。”逆风咬了咬牙,道:“我一定要从他手里把仙楚救出来。”湘夫人冷哼道:“仙楚总算没看走眼。砂瀑三使紧追燃灯不舍,量燃灯也不敢动仙楚一根寒毛。臭小子,我在天泣谷诛仙塔等你!”话音甫歇,人已去远,唯见那棵大树兀自晃动,枝叶纷下如雨。逆风向柳夫人长身一揖,道:“伯母,我须去诛仙塔一趟,与晨夕妹子的婚事……”柳夫人微笑道:“烛阴一复活,天下便永无安宁之日。你去吧!”晨夕公主嚷道:“我也去。”柳夫人脸色一沉,道:“这可不是儿戏,你跟去干吗?”晨夕公主嘴一撇,心里大不高兴。

逆风柔声劝道:“妹子,听你娘的话,在家里等我。我救出仙楚后,便回起云峰来找你。”晨夕公主轻轻叹气道:“好吧。”她跟着柳夫人,依依不舍地送他到山前。逆风道:“伯母,晨夕妹子,你们就送到这里吧。”柳夫人道:“逆风,你师傅玄功出神入化,人又阴险狡诈,你千万要小心在意。”逆风点了点头。晨夕公主看着逆风,突然脸上一红,低声道:“逆风大哥,我有句悄悄话跟你说。”柳夫人微微一笑,转身向山上走去。逆风道:“妹子,你想说什么?”俯耳过去。晨夕公主将嘴凑到他耳边,轻声说道:“逆风大哥,我等你。”说着,在他右颊上香了一下,转身飞奔而去。逆风一怔,心里甜滋滋的,抬眼见她的背影渐渐隐没于林木间,又不禁怅然若失。他悄立半刻,展开轻身功夫,疾奔下山。

到了山下小镇上,在酒店里用过午饭,又赶了大半日,见天色已深,才找了户人家借宿,第二日一早起来又行,于路上不敢耽搁,不一日到了黑竹沟。眼见红日西沉,天色逐渐暗淡下来,逆风不由加快了脚步。沿途行人愈来愈少,住房更是稀有,远远近近小山坡上坐落着大小不一的几十冢坟墓。

又行了十七八里路,忽然瞥见树林里露出屋檐的一角来。逆风心下大喜,快步奔进林子,近了,却见是间破旧的小木屋。他走到木屋前,拍门叫道:“有人吗?”叫了四五声,也无人应门。他伸手在柴门上一推,那门吱吱嘎嘎开了,只见屋里锅碗瓢盆,床灶桌椅,一应俱全,梁上还挂着几只葱聋兽。原来,这是长毛猎人盖的小屋,此时春暖雪融,长毛猎人进深山狩猎去了,是以无人看管。

逆风肚中饥饿,便烤了只葱聋兽吃。吃饱喝足后,待要上床运气练功。忽听得远处林子里,地下枯枝喀嚓作响,似乎有人疾奔过来,又听见一人高声嚷道:“磨蹭什么?快点!”逆风听得这人口音有些耳熟,低头苦思,随即想起是蛇节的师傅望夫。从窗户往外望去,只见望夫母子脚步匆匆地奔出林子来。望夫怀里还横抱着一个身穿大红锦袍的女子。耳听长空粗声粗气地道:“娘,你干吗去抢人家的新娘呢?”望夫冷哼了一声,道:“还不是为了你这傻小子。”长空奇道:“为了我?”望夫道:“你知道这女子是谁吗?”长空道:“我听那些护卫大声吆喝说什么新月公主,难道她是……”

望夫道:“不错,她就是木神帝江的女儿新月公主。帝江为了加深与金之国的盟友关系,特将新月公主下嫁到金之国,给诸夭作妾。”长空搔了搔头皮,道:“这跟我们有什么关系呢?”望夫瞪了他一眼,道:“你忘记你爹的遗愿了吗?”长空道:“孩儿时刻铭记于心,不敢忘怀。爹要我将他的玄术发扬光大,成为金之国第一妖术师,但我资质愚钝,爹的玄术又极是深奥,我恐怕要让他失望了。”望夫道:“眼下便有一条捷径,让你一夜成名。”长空轻轻叹气道:“娘,孩儿只想做一个普普通通的人,过平凡安宁的日子。”望夫怒道:“没出息!你对得起你郁愤而死的爹吗?”长空低下头,讷讷地道:“娘教训的是。”

望夫道:“你今夜就与新月公主合卺成亲!帝江这人极好面子,若是知道你与他女儿生米煮成熟饭,也只得打掉了的牙齿往肚里咽。那时,你成了木之国的驸马。哼哼……”长空迟疑道:“娘,这样做不太好吧?”望夫沉着脸道:“你照我的吩咐做准没错,问那么多干吗?”猛听得不远处一声长啸,声若奔雷,震得屋顶上的茅草簌簌而响。望夫脸色倏地一变,道:“这些阴魂不散的家伙竟追来了?”将新月公主递给长空抱着,道:“我去引开木之国的玄术师,你和新月公主回屋里早些睡下吧。”说着,纵身而起,一跃便是数丈。耳听有人疾呼道:“那老妖婆在这里。”望夫长笑道:“新月公主就在我手里,你们有本事就来抢啊。”八九个人齐声喝道:“老妖婆,哪里走?”纵身追了上去。但听得脚步声遥遥,双方几个起纵,便已奔至数十丈之外。

长空推开房门,将新月公主放在床上,给她盖好了被褥,一声不响地坐在床边。新月公主脸上珠泪莹然,心下更是害怕到了极点。忽见长空向她前胸伸手过来,只道他便要对自己非礼,吓得几欲晕厥过去。长空出手如电,拍开她身上被封的穴道,叹气道:“公主,你走吧。”新月公主颤声道:“你肯放我走?”长空点了点头,道:“我不能做违背良心的事。”笑了一笑,又道:“再说,我也不想做什么驸马。”新月公主斜过头去,看了看外面黑压压的林子,心下害怕,道:“我……”长空性情粗犷,怎知她女孩儿家的心事,兀自大剌剌地道:“你快走吧!待会我娘回来了,你想走也走不掉了。”忽听得身后有人叫道:“长空大哥。”他回过身去,诧然道:“逆风兄弟,你怎么会在这里?”

逆风道:“此事说来话长。长空大哥,你知道吗?珍姬姑娘带着紫菱,到金之国找你去了。”长空惊喜地道:“她们娘俩没有被大水淹死吗?”逆风微笑着点了点头。长空拍了拍他的肩头,心中大为感激,道:“逆风兄弟,多谢你了。我即刻去金之国找她们娘俩。后会有期!”灰影微闪,飞身掠出窗去。逆风叫道:“长空大哥……”长空既不答话,也不止步,身形倏地窜前,向西北方向发足疾奔。

逆风回过身来,看着新月公主,柔声说道:“公主,你没事吧?”新月公主拉起被褥挡在身前,颤声问道:“你是谁?”逆风道:“公主,你别怕!我叫逆风,是火之国世子。”新月公主心下稍宽,道:“我听说过你,父王曾想将我……你怎么会在这里?”原来,帝江曾动念将新月公主许配给火之国世子,与火之国结为生死同盟,但后来因见火之国势力日衰,便打消了这个念头。

逆风道:“我路经此地,因见天色太晚,便在这里借宿一宿。公主,你别担心,我明日便护送你到驿馆去。”新月公主大喜道:“多谢你啦。”逆风道:“夜色已深,你歇息吧。”说完,吹灭蜡烛,就横在长凳上睡下。淡淡的月光,从窗中照射进来,铺了满满一地银粉。新月公主不敢解衣,裹紧了薄被,侧身而卧。但她与一个相识不久的陌生男子同室而眠,只觉说不出的害怕,一颗心怦怦乱跳,也不知过了多久,方才沉沉入睡。

次晨起来,两人梳洗完毕。逆风道:“我们在这里弄点吃的,填饱了肚子再走。公主,你先把火生上,我去找些野味做下饭菜。”新月公主“嗯”了一声,神色甚是忸怩。逆风走出七八里路,才摘了一小把野菜,心下正急,突然间眼前一亮,只见不远处峭壁上,生了几大朵蘑菇。他心下大喜,飞身跃上峭壁,采了两朵,待要飘身下地,忽瞧见小木屋上空黑烟滚滚。他吃了一惊,左足在崖上着力一点,便如一头大鹫般扑下,右足再在地上一借力,向前跃出,一纵便是数丈,几个起落,便到了小木屋外。耳听木料噼噼啪啪爆响,小木屋已大半着火,屋里烟雾弥漫,梁柱倒坍之声不绝于耳。

逆风大叫道:“新月公主,你在哪里?”冲进门去,但屋里浓烟滚滚,根本睁不开眼睛。他只得用手四下摸索,连找了几个地方,也没有找到新月公主。他心中大急,被浓烟一熏,泪水不禁扑簌簌而下,两手在地上乱摸,忽觉触手之处软绵绵的,似是新月公主的腰。他心下一喜,抱起新月公主,撞破墙壁,便如一枚炮弹般冲了出去,屋顶在他身后轰然坍塌。

新月公主咳嗽了两声,悠悠醒了过来,虚弱地叫道:“世子。”逆风厉声道:“你是怎么弄的,把屋子都给点燃了?”新月公主抽抽噎噎地道:“世子,对不起。我不会生火做饭。”逆风愠道:“你不会生火,干吗不早说?”新月公主泣声道:“我只是想帮你的忙。我以为我可以,哪知道……”说到这里,声音已然哽咽了。逆风见她泪眼盈盈,两行清泪顺着面颊淌下,在灰扑扑的脸蛋上直冲出了两道泥沟,心中忽的一软,柔声道:“你也不用太自责了。其实,这都怪我,竟没想到你是金枝玉叶,不会做这些粗活。好了,快别哭了!”

新月公主点了点头,却仍是抽抽噎噎哭个不停。逆风站起身来,自言自语地道:“这么一场大火,只怕梁上挂着的葱聋兽也已烤熟,可以入口了。”新月公主忍不住噗哧一笑,道:“说不定早烧糊了。”逆风笑道:“我去瞧瞧。”他走进断垣颓壁里,见梁上挂着的那几只葱聋兽果然被烤焦了,一股刺鼻的糊味,再四下里一瞧,墙角边搁着个大铁箱。

逆风拾起一根烧焦了的桌腿,撬开箱盖,不禁喜出望外,只见箱里装着几大块腌制的鹿肉。他伸手抓了两块,奔出门去,大叫道:“公主,我们有吃的了。”新月公主奇道:“这是什么?”逆风道:“天上龙肉,地下鹿肉。这可是野味中的极品。你尝尝!”说着,递给了新月公主一块。新月公主接在手里,凝目看着那块鹿肉,不敢下口。逆风微微一笑,自己先咬了手中鹿肉一口。新月公主见他吃得津津有味,这才试探着咬了一小口,果觉细腻香滑,甚是美味。逆风笑道:“好吃吗?”新月公主点了点头,道:“好吃。”两人早已饥肠辘辘,当下风卷残云,将两大块鹿肉吃得一干二净。逆风叹气道:“要是再有一坛百年佳酿就好了。”新月公主嫣然笑道:“既得陇,复望蜀,人苦不知足啊。”

两人吃罢饭后,沿着林间小道往外走。行了两三个时辰,耳听水声淙淙,转过两道山坳,便见到一条清澈的小溪。逆风道:“这里有溪水,我们洗把脸再走吧。”新月公主俯身溪上,见自己在水中的影子,蓬头垢面,身上衣衫又脏又皱,心想:“我怎么变成这副邋遢样子了?羞死人啦。”逆风洗完了脸,见她兀自对着溪面怔怔发呆,问道:“你怎么了?”新月公主满脸娇羞,嗫嚅着道:“我想在这里……洗洗身子。”

逆风脸上亦是一红,道:“你洗吧。”转身向远处走去。新月公主叫道:“世子,你别走远了,就在那里坐下吧。我怕!”逆风只得背对着小溪坐下。耳听身后传来窸窸窣窣的解衣声,新月公主突然一声惊叫。逆风吃了一惊,问道:“公主,你怎么了?”新月公主急急地道:“你别转过头来!我没事。这水好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