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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大漠惊魂(2)

次日,用过早饭,土之国狱卒将火之国众囚徒押到外面空地上,将他们交给了一队轻骑兵。众囚徒重见天日,大是畅怀,尽情沐浴着清冷的晨风。那队轻骑兵押着逆风等人出了灯影峡,径投北而去。逆风心下大奇,问道:“符离将军,他们这是要把我们带到哪儿去?”符离黯然道:“大概是积石城吧。这下我们没指望重返故土了。”一名囚徒听了,心中大是激动,嘶声叫道:“我不去那鬼地方。”挥动枷锁,打翻身旁的一个骑兵,向林丛里奔去。骑兵队队长坎险眉头微蹙,从身旁参随手里接过铁胎弓,拉满弓弦,飕的射出一箭,正从那囚徒后心贯穿而过。那囚徒踉踉跄跄地奔出三四步,一跤跌倒,离树丛仅半掌之隔。

坎险一扬马鞭,厉声喝道:“谁要是想跑,这人便是他的榜样。”符离低声骂道:“该下地狱的土狗子。”一行人续向北行,三日后,到了山陵的边缘,再过去便是蛮荒大漠了。逆风抬眼见队伍最前面,八名锦衣骑兵紧紧拥卫着一辆滑沙车,心中不由一动:“昨日听参商和那大夫说,要送什么回积石城。这辆滑沙车守护如此森严,定是晨夕公主在里面了。”想到在黄沙莽莽的大漠中,有自己钦慕的女子一路陪伴,心中不禁一阵欢喜。

土之国拥有最广袤的国土,但绝大部分为沙漠所覆盖,因环境极为严苛,国民不论男女,六七岁起便开始进行严酷的马弓训练,是以土之国兵将异常悍勇。而土之国魔鬼骑师更是纵横天下,所向披靡。近两万年来,为掠夺水源,土之国与火之国战事频频。

这日黄昏,一行人正在大漠上徐徐缓行,眼见再过七八百里,便是积石城的所在了。土之国众兵将大为振奋,高声唱起家乡的小曲来。正行之间,几匹领头的老马突然惊嘶起来,嘶声中隐隐有恐怖之意。土之国众兵将久居大漠,心知有异,早有几人在马上叠起罗汉,向远处张去,一张之下,都不禁骇然变色。坎险喝问道:“怎么了?”那几个军士神色惊惶地回禀道:“是,是……大风暴。”坎险吃了一惊,举目远眺,只见西北角上黑了大半边天,一大片黄蒙蒙的云雾向这边席卷而来,连忙吆喝道:“快下马!”众兵将翻身下马,手挽着手,绕着滑沙车围了一圈。他们刚把圈子扯好,大风便卷地而至。火之国众囚徒无处闪避,被大风卷上了半空,待要出声呼救,嘴鼻里都塞满了沙土。逆风的身子,也如断线的风筝般飞了出去。

他仓惶之间,伸手在空中乱抓,突然抓到一件硬梆梆的物事,似是滑沙车的车把,便死也不肯放手了,冒着风沙将自己铐在车身上。这场大风暴乃近两万年来最大的一次,饶是土之国众兵将携手力抗,还是被扯散了,一个个飞上了半空。这场大风暴呼啸了一夜,直到第二日拂晓时分,才渐渐平静下来。

逆风从黄沙之中爬起身来,抖了抖身上的沙尘,抬眼四望,只见黄沙莽莽,无穷无尽的都是沙漠,而其他人都已影踪不见,天地之间,就只剩下他一人了。他心中忽感到一阵害怕,深一脚浅一脚地向前狂奔。奔上一个小山丘,突然瞧见那辆滑沙车翻扣在地上,有一大半陷入了黄沙里。他又惊又喜,踉踉跄跄地疾奔过去,扒开车门附近的沙子,打开了车门,只见晨夕公主蜷缩在车箱里,兀自昏睡未醒。他手脚上了镣铐,行动甚是不便,于是挥动手镣向车身砸去,连砸了数下,才把手镣除下。他心下大喜,又紧跟着把脚镣也砸断了,然后俯身进去,把晨夕公主抱了出来。

他大声叫道:“晨夕公主,晨夕公主。”晨夕公主悠悠醒转过来,虚弱地叫道:“水,水。”在大漠之中,荒无人烟,急切间哪里能找得到水。逆风情急之下,咬破自己左手食指,将鲜血滴进了晨夕公主嘴里。晨夕公主吮住了他的指头,吸了一阵,复又昏昏睡去。逆风心想:“我们可不能待在这大漠里等死。”当下,将晨夕公主负在背上,向前走去。他一整日不饮不食,嘴里又干又涩,身上的肌肤都被烈日晒得皲裂了。到天黑时,也只走出了二三十里。逆风再也走不动,便把晨夕公主放下地来。

大漠上的昼夜温差极是悬殊,甫一入夜,气候就变得异常寒冷。逆风身上衣衫单薄,渐渐抵受不住。晨夕公主大病之后,身子孱弱,抵御不住严寒,娇躯瑟瑟颤抖,牙关也上下敲击。逆风怕她冻坏了,将仅有的一件衣衫脱下,给她裹在身上。忽听啪的一声轻响,低头看时,却是师傅燃灯老人所授玄功秘籍《火之卷》掉落在地下,正好翻到一页,借着朦朦胧胧的月光,只见篇首写着六个小字“玄门内功心法”,下面是一个图形。逆风大喜过望,连忙按照卷轴中所载法门运功,过不多时,便觉丹田里一股热气冲将上来,霎时间周流四肢百骸,暖和无比,竟不知何时昏昏睡去。

也不知过了多久,忽听得晨夕公主一声惊叫。他连忙睁开眼来,只见晨夕公主伸手紧紧捂住两眼。她背转身去,叫道:“你怎么不穿衣服啊?糟了,我这下要长针眼了。”逆风脸上微微一红,嗫嚅着道:“我的衣服脱给你穿了。”晨夕公主脱下他的衣衫,反手向他扔了过去,道:“你快把衣服穿上!”逆风穿好了衣衫,抬起头来,只见晨夕公主已举步向前走去。

逆风叫道:“喂,你到哪儿去啊?”晨夕公主嚷道:“你不要跟着我。”逆风道:“可在大漠里,你孤身一人,只怕会有危险。”晨夕公主转过头来,道:“笑话!我自小就在蛮荒大漠上长大,会怕这里有什么危险?”逆风道:“我听爷爷说,蛮荒大漠上有凶残的狼人出没……”晨夕公主格格笑道:“你唬不着我的。”蹦蹦跳跳地向前走去。逆风生怕她着恼,不敢靠近,只是遥遥地跟在她身后两三丈处。

走了三四个时辰,晨夕公主又累又渴,感到脚板疼得厉害,除下鞋袜一看,竟是磨起了水泡。她转过头来,见逆风怯怯地站在不远处,便向他招了招手。逆风心下大喜,疾奔了过来。晨夕公主嫣然笑道:“我脚上起了水泡,走不动了。你背我走一程吧!”逆风点了点头,道:“好!”晨夕公主突然板起俏脸,娇声叱道:“你坏笑什么?”逆风惊道:“我没有坏笑啊。”晨夕公主撅着嘴道:“我就是看见你坏笑了。告诉你,这里是我们土之国境内,你甭想打什么坏主意。”逆风蹲下身子,道:“不敢。”晨夕公主爬到他背上,两手搂紧了他的脖颈,笑道:“格勒,我的马儿快快跑嘞。”逆风心口一热,也不知从哪里来的力气,便如离弦之箭般,向前疾奔出去。

时近黄昏,两人转过三四座沙丘,眼前突然出现了一个小湖,湖面波光粼粼,便似闪耀着万道金光。两人绝处逢生,欢喜得一颗心几乎停止了跳动,大叫着冲到湖边,伸手掬了湖水,连喝了几大口。晨夕公主喝饱了水,又用手捧着湖水洗了一把脸。逆风眼望着湖水的上流,问道:“你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吗?”晨夕公主摇了摇头,道:“我从来没来过这里。”逆风吃了一惊,道:“我们是不是迷路了?”晨夕公主格格笑道:“我们连水源都找到了,还怕走不出去吗?”逆风道:“说的也是。”两人循着溪流往上游走,不多时,便见到了一个林木葱翠的山谷,那条小溪正是从山谷里流出来的。

进了山谷,迎面闪出一大片果林,树上生满了红色的野果。逆风与晨夕公主正感腹中饥饿,便摘了果子来吃,那果子甚是香甜,两人一口气各吃了十来个,吃饱果子后,倚在树身上,便即沉沉睡去。睡得正酣,突然被一阵凄厉的野兽嗥叫声惊醒。逆风睁开眼来,只见天色已然全黑,一轮金黄色的圆月高高悬在天幕上。他打了个呵欠,正欲合眼又睡,突然之间全身一震,但见对面山顶上赫然有道白影。那白影长身而立,说是野兽又不像野兽,说是人却又不像人,在黑夜里看来,甚是阴森可怖。正惊疑间,那怪物突然仰长脖子,对着天幕上那轮圆月,拖长声调嗥叫起来。

晨夕公主“啊”的一声惊叫,把头埋在了逆风怀里,颤声问道:“那是什么怪物啊?”逆风沉吟道:“应该就是狼人吧。”晨夕公主听了,心中更是害怕,星眸紧闭,道:“它会不会看到我们啊?”逆风宽慰她道:“大概不会吧。”两人在黑暗中紧紧相拥,不敢发出半点声息,生怕惊动了那狼人。隔了许久,晨夕公主声音发颤地说道:“我们还是快离开这里吧。”逆风点头道:“好,你跟在我身边,千万不要走丢了。”握着晨夕公主的手,向远离狼人的方向走去。

行了十余丈,眼前突然亮起数盏绿幽幽的灯火。逆风吃了一惊,连忙护在晨夕公主身前。那几盏绿幽幽的灯火渐渐飘近,却是七八个狼人。他们眼中布满了血丝,低声咆哮着逼了过来。逆风左手拇指向上伸直,叠在右手拇指之上,以“风火轮之术”,在身周三尺处燃起了一圈火焰,护着晨夕公主,从斜刺里急冲而出。那几个狼人不敢近身,但又不舍得这两块到嘴的肥肉,在后穷追不舍。逆风每当狼人追近,便转身向后推出两个大火球,将他们逼退数步。

如此奔出数十余里,他渐觉真气不济,突然瞥见右首有个小山坡,心中大喜,抱起晨夕公主,纵身跃上山去。那几个狼人高声呼喝,紧紧追来。逆风拾起地上的石子,照头掷出,登即有两个狼人头上中石,跌滚下山坡去。晨夕公主拍手大笑,也拾起石子在一旁助阵。那几个狼人哇哇痛叫,转身狼狈逃窜。晨夕公主格格笑道:“这些狼人真不中用。”逆风笑道:“他们要是中用,我们可就完了。”转过身来,突然惊呼出声:“小心!”晨夕公主奇道:“怎么了?”逆风急冲上前,将她扑倒在地。晨夕公主以为他忽起歹念,正要怒声斥骂,忽见一个狼人扑到逆风背上,双足搭在他的肩头,张嘴便往他后颈咬落。原来,这狼人便是山顶上的那个,他悄悄掩到晨夕公主身后,猛然发动攻击。

逆风反手揪住那狼人的脑袋,不让他咬下。那狼人嘴一偏,咬在了他左肩上。逆风咬紧牙关,奋力抗拒。晨夕公主见那狼人如此凶狠,吓得腿也软了,但见他白森森的獠牙便要咬在逆风后颈上,也不知从哪里来的力气,抓起手旁的一块坚石,用力向他脑门砸去。那狼人吃痛,呜呜怒号,想纵身跳开,却被逆风死死揪住,挣扎不出。晨夕公主心中害怕至极,闭着眼睛,猛击那狼人脑门。数下之后,那狼人渐渐不动了,鲜血溅了晨夕公主满脸。

晨夕公主微微睁开两眼,见他头上被砸了老大一个窟窿,已死去多时,而逆风也双目紧闭,昏厥了过去。晨夕公主掀开那狼人,扶起逆风,见他肩头仍血流不止,便在外衣上撕下一片衣襟,替他裹了伤口。逆风睁开眼来,微笑道:“多谢!”晨夕公主道:“你没事吧?”逆风笑道:“死不了。”晨夕公主嗔道:“这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有心思说笑?”两人共经这场患难后,关系不知不觉又近了一步,成了无话不说的至交好友。

两人在大漠上漫无方向地走了两天两夜,终于碰到了一队土之国的沙漠商旅,跟着他们又走了两三日,第四日晚间时分,方见到一大片绿洲上积石城那漆墨般的城墙。晨夕公主回到家乡,说不出的喜欢,便如小鸟般向前飞奔。逆风跟着她到了风神宫外,只见她身子一晃,便闪进了风神宫,待要跟进去。守门军士拦住他,道:“站住!你是干什么的?”逆风心想:土之国与火之国乃是宿敌,我可不能自称是火之国人。说道:“我是送晨夕公主回城的随行护卫。”守门军士不耐烦地道:“那你快去军营报到吧。”逆风“哦”了一声,只得怏怏地走开了。此时天色渐深,四下里松风如涛,夜鸟啾鸣,他不由地加快了脚步。

刚走出七八里,忽地瞧见两条黑影迎面奔来,身法甚是迅捷。顷刻间,逆风与那两个人距离已近,一照面,双方皆吃了一惊。但见那两人黑衣玄带,肩头扛着一个粗麻布袋,不知装的是甚物,但凭两人身形脚步看来,甚是沉重。其中一人轻声赞道:“小兄弟,好轻功!”逆风陡然驻足,那两个黑衣人兔起鹘落,几个起纵,便已消失在夜幕里。

逆风心想:“这两个人面目狰狞,不像是善类,莫非是江洋大盗?”当下回身疾追,奔不多时,便已离那两个黑衣人不远,这才放轻脚步,悄悄尾随在其身后。三人两前一后,向北奔行了十余里路,来到宫墙之外。那两个黑衣人脚不点地,竟轻身跃墙入内。逆风寻思:“他们到风神宫里去干吗?莫非是去刺杀风神砂瀑?啊哟,晨夕公主会不会出事呢?”

待虎卫兵巡过,逆风轻轻跃入宫墙,只见两条黑影投东而去,当下悄悄在后跟随。那两个黑衣人似乎对宫内布局甚是熟悉,轻车熟路,脚下毫不停留。过不多时,那两个黑衣人绕到一座大宅院后,纵身跃入墙内。逆风飞身上墙,见里面是好大一个庭院,房屋鳞次栉比,一间屋子窗中透出灯光。那两个黑衣人快步奔将过去。逆风扑身上屋,奔到那间屋子房顶,轻轻揭开瓦片,从缝隙中望将下去,只见房中珠帘锦帷,檀香袅袅,金丝软帐中垂下一条皓白如脂的手臂。窗户“吱呀”一声轻响,那两个黑衣人纵身跳进屋来。

那女子听见背后声响,慵懒地撩起软帐一角,探出头来。只见她凤眼流波,黛眉修远,肤色白皙如玉,头上长发散披胸前,甚是娇媚。逆风心中怦怦乱跳,忖道:“想不到世间还有这么妖媚的女子!”那两个黑衣人不敢仰视,将麻布袋放在地上,躬身退了出去。那女子赤足跳下床来,细腰款摆,向麻布袋轻步走去。逆风见她裹着一件薄如蝉翼的纱衣,玲珑优美的曲线清晰可见,不禁心跳加速,脸一直红到了耳根子里。那女子左手长袖掩口,吃吃笑着,身如花枝乱颤,右手纤纤五指,轻捻袋口,将一个身形魁梧的大汉拉了出来。逆风瞧清了那大汉的面目,不禁吃了一惊,心想:“他们怎么把符离将军捉到这里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