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文学标志与季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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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总 序

二十世纪下半叶,尤其是后二十年来,美国文坛上兴起了一种新的文学流派——生态文学,它以描写自然为主题,以探索人与自然的关系为内容,展现出一道亮丽的自然与心灵的风景,有美国文学史上的 “新文艺复兴”之称。它已经成为美国文学的主要流派,堪称美国文学中最令人激动的领域。

现代社会对自然造成的人为破坏,已经成为举世关注的问题,人类所面临的是核战争的威胁、慢性辐射的毒害、化学或生物战争、世界人口的可怕增长、全球变暖、臭氧层的破坏、酸雨加剧、热带雨林的过度砍伐、表层土壤和地表水的急剧丧失、过度捕捞和海洋污染、垃圾泛滥、植物和动物不断增快的灭绝速度……在此背景下,“生态”已成为二十一世纪的核心话题。在现代文明世界里,与日益严重的生态危机相伴的则是信仰缺失、欲望泛滥、自我原子化、生存意义平面化等人类精神方面的危机。自然生态的危机和人的精神生态的危机密不可分,人怎么对待自然,就怎么对待社会和他人。仅仅通过生态科学发展提高环保技术、完善环保政策还不足以从根本上解决人和自然的矛盾,关键是要通过思维方式和文化意识的变革来培育一种新的生活世界观和生态文化。因此,对自然的歌颂与描写、对保持我们脚下一片净土的向往与追求,已经跨越了国界,具有一种普遍意义。

首先,生态文学注重的是生态系统的整体观,自然不再仅仅是人类展示自身的舞台背景,而是直接成为写作的主要对象。以这种生态整体观作为指导去考察人与自然的关系,势必决定了人类所有与自然有关的思想、态度和行为的判断标准不再是从人类中心主义出发、以人类利益为价值判断的终极尺度。它关注的是有利于生态系统的整体和谐、稳定和持续性的自然存在。人是自然的一部分,只有将自然生态的整体利益作为根本前提和最高价值,才有可能真正认识到生态破坏与危机对人类造成的灾难性后果。只有确保了整个自然的再生性存在,才能确保人类健康安全的持续生存。

其次,在考察自然在物质与精神两方面对人的影响,人类在自然界中的地位,人对自然的赞美,人与自然重建和谐关系等方面时,生态文学重视的是人对自然的责任与义务,热切地呼吁保护自然万物和维护生态平衡,热情地赞美为生态整体利益而遏制人类不断膨胀的自我欲望,尤其是要反思和批判人对自然的征服、控制、改造、掠夺和摧残等等工具化对待自然的态度。生态文学探寻的是导致生态灾难的社会原因,文化是如何决定人对待自然的态度与方式,社会文化因素的合力是如何影响地球生态的。这就要求从传统的人类中心主义向生物中心主义过渡,承认万物有其不依赖于人的标准的 “内在价值”。人类与其它生命一样,只是地球生命团体中的成员。所有物种都是互相依赖的系统的一部分。所有生物都以自己的方式追寻自身生命的完善。人类并非天生就高于其它生命。

在全球性生态危机之中,探索自然与人的关系,唤醒人的生态意识,已成为文学的一个不可或缺的主要功能。生态文学的出现从根本上改变了文学的定义,作家必须以全新的位置意识和生存方式呈现人与世界,与此同时,文学所要呈现的对象,则从人类社会延伸向整个世界与宇宙,文学关注的将不仅仅是人类的利益,而是整个生态圈的利益,并从是否对这个生态整体的利益有所贡献来确立文学品质的标准。文学在升华为守护家园的事业以后,文学家的使命也必然发生根本性的变化。他不应再像主体性文学时代的文学家那样简单地讴歌人的力量、描述以人为中心的世界、表现人对世界的征服,而应超越人类中心主义的狭隘视野,反映和推动人们守护家园的事业。

作为一个文学流派,生态文学的源头是英国博物学家和作家吉尔伯特·怀特的《塞尔朋自然史》。美国作家亨利·梭罗、约翰·巴勒斯、约翰·缪尔、玛丽·奥斯汀、阿尔多·利奥波德、雷切尔·卡森等继承了这一传统,使之延伸到了美国。生态文学之引人注目,不单是因为万物关联的深刻思想,对当下人类困境的触及与揭示,更在于它形式上的新颖和独特,它主要以散文、日记等形式出现。其最典型的表达方式是以第一人称为主,以写实的方式来描述作者由钢筋水泥的文明世界走进荒野冰川的自然环境时那种身心双重的朝圣与历险,是将个人体验与对自然的观察融合无间的结果。

生态文学也有其自身的发展历史,它从开始时偏重科学考察的纯粹自然史,逐渐过渡到将文学的诗意与科学的精确结合起来;由早期的以探索自然与个人的思想行为关系为主的自然散记,发展到当代主张人类与自然共生共存的生态文学。

生态文学促使人们去理解文化对自然的影响,把人与自然的生态关联视为社会和文化问题的深层内涵和动因,并从自然生态寻求走出生存困境的深刻智慧。因此,阅读生态文学作品,我们不应将它们看做游山玩水的休闲读物,而应看做人类为摆脱生存困境、寻求精神健康的朝圣记录。

本丛书选译的三位作家均为美国生态文学名家,他们的著作已经成为世界文学中的经典,收录的他们的作品多为国内首译,具有填补空白的重大意义。

主编 马永波

二○一二年三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