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御史脸色煞白,他的确和周围的侍从议论过靖王的事情,但那个时候离郕国还有相当远的距离呢,且是在半夜吃酒无聊之时。却不想隔墙有耳都被郕王的密探听去了。
再擦把冷汗,心中庆幸,还好没有说过凤锦辞的坏话。
“本王问你话呢!”
“这个啊,是这样的。”御史口干舌燥:“据宫里的人说,上个月靖王从晋国被送了回来。其实也不能肯定是靖王,毕竟烧成那个样子……”
若惜心被揪紧:“是有烧伤的疤痕吗?”
“据说的烧的很严重,浑身上下没有一块好皮肤。晋王的书信中说此人就是靖王,但太后娘娘和皇上却不怎么相信,叫了原来靖王府的人认,但是大家都认不出,这件事就暂且搁置了。”内忧外患,先顾不上辨认真假靖王。
“那么他现在在哪里?”
“……太后说靖王有罪,下令关进了死牢。”奇怪,这个女人为什么要追问靖王的事情,人人都知道此人带着和亲公主私奔,致使先皇亲征驾崩。
许韵寒!夜卿宸已经被大火烧伤了,仍然不放过他,还要关进监狱,让他受苦。
见若惜眼中有藏不住的悲愤,锦辞亦微蹙眉头。他谨慎的个性,不许自己在没有胜算的时候,轻易吐露心意。而她现在表现,正好印证了最不想看到的猜想。
花若惜对夜卿宸的余情未了,纵然对他拔刀相向,但她没有忘记他。
室内肃寂,御史见王爷和此女都不说话,忙道:“微臣知道的就这么多了。”
“你下去吧。”锦辞示意他退下,御史便捡了一条命似的赶紧躬身出去了。
等御史走了,若惜身边的侍女要去拾起掉在地上的绣笸,但被锦辞抢先一步拾在手中,递给了若惜:“靖王没死,你也不必每日以犯了杀人罪自责了。”
她接过绣笸,放在腿上,干笑了两声:“夜卿宸的命还真大……那样都死不了,真是。”
“……只是为什么说靖王被火烧伤了?难道在晋国发生了意外?”
心口闷得慌,眼睛酸胀,她眨了眨眼睛:“兴许是吧。谁知道呢。”在心中祈祷,凤锦辞你快走吧,别在这里,眼泪就要噙不住了。她可不想再痛斥夜卿宸过后,再让人看到她为他掉眼泪。
“那你好好休息吧。我还有事,先走了。”锦辞淡淡的说。
若惜头都不抬,闷声嗯了下。等听不到锦辞离去的脚步声了,若惜哑着嗓子吩咐左右都退下。然后仰起头,不让眼泪流出来。
御史说他全身烧伤,无法辨认。
都是她碰翻了灯烛,烧着了幔帐,而在他喊她留下的时候,是她毅然抛弃他离去了。
卿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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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应宁寂的是卧房层层透出光亮,宫帷无风静垂,却遮不住寒意。女子独坐灯下扶额沉思,孤影落寞的映在窗栏上。
“小姐,时候不早了,让奴婢伺候你休息吧。”
“你去歇着吧,一会疲了,我就自己睡了。”
散了侍女,若惜缓缓起身,披了件衣裳踱步出了卧房,在屋外的回廊,选了一处视野开阔的地方扶着廊柱站住,呆呆的看着不远处湖泊中金色的圆月倒影。
她俯身拾起一个小石子,掷过去,击碎了倒影,碎了一池的银色光点。
这时她听到身后有脚步声,回首见是凤锦辞,忙束手站好,颇是不好意思。
凤锦辞轻声问:“有心事?”
知道瞒他也没用:“夜卿宸还活着。”
明知故问:“所以?”
所以怎么样?心中是喜是悲?
若惜不语。这时方才被打散的月光重新在水中聚成了完整一轮明月。
她叹了一声,自嘲的轻笑:“……我真是没用……以前每次见到他,都恨不得他死。后来……”她看着自己的双手:“后来杀了他,但是一点都不开心,我原本以为报仇雪恨后,会如释重负。”
锦辞道:“那么知道他还活着呢?”
微风掠过,吹皱一池碧水,若惜拂了下发丝,看着锦辞的眼睛问道:“晋王送回来的,真的是夜卿宸吗?”
锦辞听出了她隐含的意思,但并不想顺着她说,他不想她走,他想把她留下来:“或许,不是认不出来了么。”
“如果我当时不那么做,他就不会被烧伤了。”深出一口气,天寒了,隐约可见白雾:“他倒在血泊中,动不了,而大火已经燃起来了,我听他叫我的名字,但是我……我却没有理会,撇下他就那么走了。如果我当初能转身扶起他……”
“如果你那么做了,你岂不是救了他,何谈报仇?”
若惜干笑:“你说的对,怎么能救他……”
沉默。
锦辞道:“……他现在被大火烧伤,便是废人一个,比死了还痛苦……不管他对你做了什么,这样惩罚他,应该能抵消你的痛苦了,所以……”
所以忘了夜卿宸,留在郕国与我在一起不好吗?
“许贵妃,不,是许太后,绝不会轻饶他……都已经变成那个样子了,还关在牢中受苦……”她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哽咽着。
对夜卿宸的憎恨,仿佛被那场大火都带走了。离开他之后,每当想起他,她都会对自己反复说他死有余辜。但是心中不可否认的是,她始终牵挂着他,思念终于在得知他未死,反而严重烧伤的夜晚达到了顶峰。
夜卿宸,卿宸……
她啜泣着:“……我想见见他……我想想知道天都那个人,是不是他……王爷,我明天就想动身回天都……”
凤锦辞想揽过她的肩膀安慰,但终究克制住了。强忍心酸,说道:“既然如此,我正好回天都面圣,你就随我一起回去吧。”
看看那个人究竟是不是夜卿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