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蒹葭只感到身上一松,那动粗的兵士竟自己滚落到了一旁,身体抽动了几下,便没有了声息。一个白色的身影已掠到她眼前,迫近身来,随手便将身上的外衫退下,轻轻的披在了苏蒹葭的身上,并将她轻拥于怀中。苏蒹葭泪如雨弹,哀怜的闭上眼眸,身体有如狂风扫落叶般颤泣。此刻,她像突然寻求到了避风港似的,紧紧的偎入了那个温润的怀抱里,口里凄凄的唤道:“扶梓……别离开我,别生我的气……求你了……”
“姑娘……已经没事了。”来人轻轻的抚着她背,清晰柔润的声音里掺和着无法形容的温暖,就像似一剂良药般,让她受惊的心索取到了些许安稳。可是,这声音……
苏蒹葭猛然抬起了头,跳入眼底的却是一张如满月般无瑕的男子脸庞,清俊得竟不似人间所有。那立于一旁的身躯如深山千年松般屹立于自然中,眉宇间透析出看尽尘世浮华般的沉定。她赶忙推开这个如仙人般的男子,惊惶的问道:“你……你是谁?”
“扶梓?”他那星子般的黑眸里跳跃起了一个弯弧的问号,转而又携着这个问号轻轻的掠过她的脸庞及身体,声音淡如水般:“我是喻中泽,恰逢路过此处。姑娘可好些?”
苏蒹葭很是狼狈的赶忙坐正了身子,理了理散乱的衣裳及乱发,眼睛立刻触及到五步开外的解巧,她脑子方才清醒过来,挣扎着扑到解巧身旁,看到她衣裳已被扯开,蜷缩在草地上,眼睛紧紧的闭着,就像一朵刚受风雨肆虐的百合花,叶低瓣散。心儿猛然一阵抽痛:“解巧,你还好吗?”伸手去查看她的伤势,看到她身上除了脚伤外并没大碍,才重重的松了口气,并将身上的衣衫转披给她。
“她没事,只是……吓晕了。”那喻中泽风雨不惊的说着,便伏下.身子,用手快速的触了一下解巧的前胸。苏蒹葭惊道:“你……你干什么?”
“我点了她睡穴,让她多休息片刻。”喻中泽头也不抬的说着。
苏蒹葭猛然想起刚才还是人家救了她们,瞬间竟又怀疑起他来,不好意思的对着他抱歉的一笑:“喻……喻中泽?!谢谢你救了我们。”
“不必如此。姑娘有何打算?”喻中泽看着晕迷未醒的解巧,抬头询问苏蒹葭。
“前面是不是上郡城?”苏蒹葭有些迷茫的看着前方。
“嗯……明日清晨便可到达上郡城。”喻中泽答道。
“我要进城。”苏蒹葭坚定不移的说道。
喻中泽查看着解巧脚上的伤势,平缓的说道:“我亦在城内居住,小姐可介意一道同行?”
“如此最好,只是太麻烦喻公子了。”苏蒹葭客气的说道,眼眸里惊异的看着喻中泽翻弄着解巧的脚伤,手法很是娴熟,惊问道:“你……你懂医术?”
“略知一二。”依旧是那波澜不惊的声音,眼眸轻抬时触到了苏蒹葭凝视着的双眸,轻停了片刻,眉宇间竟渐凝上了冰凌般。良久,方徐徐散开。伸出长手抱起解巧,说道:“车马就在前方,我们走吧。”
“哦……那这些人……”苏蒹葭紧紧的扯着他的衣袖,很是不安的指着那两个非礼她们的士兵。
“我点了他们的穴道,他们暂时行不了恶,待会自有人安排他们的去处。”喻中泽唇边扬起了一丝淡淡的不屑。
喻中泽很快就将解巧安置在马车内,苏蒹葭这段时间周车劳顿,一路颠跛,又累又乏,拥着解巧软软的身子,竟沉沉睡去。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她感到车子似突然停了下来,猛然一惊,立刻坐正了身子,看到解巧还在身旁酣睡,松了口气。掀开车帘子,见天已暗沉下来,喻中泽正在给马儿喂食,她轻轻的就翻身下了车,腼腆的笑道:“不好意思,我……我竟睡着了,辛苦……辛苦你了。”
那喻中泽却并没有回应她的话,只是淡淡的看了她一眼,继续去给马儿添水。苏蒹葭一下便窘立当场,不明白这位公子何故神态如此的漠然,一副不经心的模样,她只得用手抚着马儿油亮的鬃毛,掩饰自己的尴尬情绪,自说自话道:“这……这马儿毛色很好,很精神哦。”
“你的精神若是与它一样好,就到那边去吃些食物吧。休息片刻,我们还要连夜赶路。”喻中泽却冷不防的说道。
“我……好的。”苏蒹葭竟有些气堵于心,这人说的是什么话,我与你很熟吗?竟拿我与你的马相比。不过,他说得也没错,这马儿精神是挺好的,比自己强,想想又无奈的笑了笑,径直走到路边荒地的一堆篝火前,随手添起木料来。一旁的石块上放置有几块干粮与水,苏蒹葭真的是饿了,也顾不上什么礼节了,拿起一块干粮和水就吃了起来。透过朦胧的夜色,目光所到之处,尽是遍地黄土。
秦朝是实行郡县制的,而这上郡也就是今天的陕西省绥德县境内,地属于黄土高原丘陵沟壑区,一年四季,降水偏少。而此刻,月色似水般流洒在这黄土坡上,犹如妈妈那张美丽的笑脸,温柔的俯视着沧桑脆变的人间。苏蒹葭坐于这荒野中,如纱的月色缠绕在她的身上,使得她更添几分柔美。她眼色带着几分痴迷,仰望着那如圆盘般的月儿,怅然而吟:“不应有恨,何事长向别时圆?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此事古难全。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丘辰……你今晚也与我一样在望月吗……不想我们却已是两界共婵娟……古难全……”一股熟悉的痛楚漫上了心间,她用手捂着前胸,深深的明白,这样的疼痛意味着什么。
“有诗哪能没有酒?给!”喻中泽就像是从地上突然冒出来一样,吓了苏蒹葭一大跳,“喝吧,不要枉然了此般夜色!”那声音比月色还来得轻柔。
苏蒹葭按着胸口,有些牵强的笑了,接过酒壶,放在鼻边闻了闻,便舒心的说道:“嗯,好香的高梁酒。”毫不客气的放到嘴边喝了起来。说也奇怪,刚才她明明还感到自己身上‘蚀心毒’的疼痛,可喝了这酒后,胸痛减缓了许多,不由得感激的看了喻中泽一眼,却发现眼前这个气宇平和的男子一直都在静静的看着她,那目光就似在看着一只垂死的羔羊。苏蒹葭挑了挑眉毛,略带醉意的将脸凑近他,问道:“我身上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吗?”
喻中泽的目光如月光般清冷,竟问道:“叫什么名字?”
“苏……蒹葭……”她刚说完,竟觉得头一下便沉了起来,一股眩目感像蔓滕般缠了上来,耳边隐约听得喻中泽说道:“我……记住了。”整个身子就如烂泥般往他怀里瘫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