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妃……”赢扶梓立刻跪伏在地上,将脸埋入了郑妃的双膝内。
“我的……皇儿,想死哀家了……”郑妃捧起他的脸,将他深深的拥入怀里,已是泣不成了声。
蒙然即走近前来,将他们扶起,笑中带咽的劝道:“母妃,人未回时,您就老是念叨着,现今回来了,您怎还这般,九弟,快扶母妃安坐下来吧。”
“母妃莫难过,梓儿回迟,让母妃久等了!”赢扶梓扶着郑妃在一旁的卧榻上坐下。
“哼!你心里头哪里还有我这个做母亲的。”郑妃故做恼了他。
“母妃……”赢扶梓深深的叹了口气,伸手心痛的理了理郑妃歪斜了的衣襟,抚着她那过早染上的华发,及浮出细纹的脸庞。
“梓儿……”郑妃泪即扑落到了他的手背上,她抓住赢扶梓与蒙然的手,行至洞开的花雕窗前,看着升腾至树销上似银盘般的月儿,咽泣着说道:“中秋之月人团圆,没想到……现今却是月圆人难再重聚……扶苏……你对不起我呀……”
“啊……”蒙然一下便哭倒在了郑妃的怀里,殿内细细碎碎的惆怅氤氲声顿萦于耳,众人心上的那道旧伤,一下便又被割裂开来。
“苏蒹葭……你这祸害……祸害……”郑妃口里恨声载骂。
赢扶梓脸色大变,拂开被她执着了手,转过身去,满脸寒凉的说道:“母妃!不可再责骂蒹葭!”
“你……”郑妃看到赢扶梓瞬间变了色的脸庞,竟忘了再哭泣,怨恨至极的说道:“这些年都过去了,你……你还待怎样?”
蒙然也停止的哭泣,缓缓的从她怀的立起身来,伸手扯过一旁的子婴,一道在郑妃面前跪下,口里悲痛的说道:“母妃……不可再怪责薄姬妹妹,夫君的弃世与妹妹无关。其实,妹妹在去上郡前,就知道自己中了那邪恶的‘蚀心毒’,也早知道身上的毒,只要食取了扶苏与扶梓身上的血,便可解毒。但她却宁愿被毒性生生折磨到最后,也不曾向旁人开过口。扶苏向来仁厚,他是不愿违背父皇的旨意,不愿看到兄弟杀戮,天下再起战事,才选择弃世的。”
郑妃气结的说道:“就……就算是这样,哀家也不能饶了她!想当年,她在哀家面前信誓旦旦,许下能辅助扶苏走向辉煌的大话,现如今,她虽死了,也不能为其开脱!”
蒙然抚着郑妃的手,转头又看了看赢扶梓及喻中泽,见他俩都首肯了,这才对郑妃说道:“母妃,苏蒹葭没有死!”
“什么?!”郑妃手肘一下便碰倒了桌面上的茶杯,茶水洒泼了出来,她指着蒙然,又看着赢扶梓与喻中泽,大声喝道:“你们……你们竟合起来骗哀家!没死?她在哪里?在哪里?给哀家立刻擒过来!”
“她走了……”赢扶梓将身体转过来,看着郑妃,琥珀色眼眸里立刻溢满了泪水,他猛然将头转到窗外,去看那些在如华的月色下,随风摇曳的盛极花簇。
喻中泽从旁走了过来,拥住了他的臂,沉默无语的看着郑妃那正颤颤擞擞的花白头发。
“母妃,当日扶苏无意间用自己的血救了她,后来她又被项羽掳去,受尽两年的屈辱啊,最近,才好不容易逃了出来。我与子婴……我们也是被项羽所掠,若不是九弟与容风,若不是蒹葭妹妹用自己的血救了我与子婴,今晚我们段段没有机会见到您老人家的。”蒙然一口气全说了出来。
“什么……什么用血救了谁?”郑妃不可置信的看着他们,最后将目光落在了喻中泽身上。
喻中泽长叹了一声,接口蒙然的话,说道:“苏蒹葭当日中了项羽所施的‘蚀心毒’,魔引为扶苏与扶梓,需他二人的血解毒,才不致会死。而蒙然与子婴被项羽掠去期间,也被施了‘蚀心毒’,但此次的魔引却是苏蒹葭,同样也需要她的血才能解毒。本来我们均认为苏蒹葭已死,再难有人可以救得了蒙然与子婴,不想此次我在回白雀河岩东苑时,却发现公孙先生无意间救了她,她便用自己的血救了蒙然与子婴,可快到咸阳时,许是怕累及我们,却一个人……独自离去了……”
“子都……竟会是子都救了她……纵是如此,也是她当日欠下的,今日还了回来,还算……她有些良心。”郑妃受之无愧的回道,并伸手将子婴拉于身旁来,抚着他的脸儿,怜痛的说道:“哀家的子婴受苦了,还好……现在没事了……没事了。”
蒙然十分担心的说道:“母妃,我们要将薄姬妹妹寻回,我不放心,如若再被项羽寻到,后果就不堪设想了。”
“去了就去了,还寻来做什么!她从哪儿来本就该回到哪儿去,不许再提!”郑妃脸色因为愤怒而泛起了微红,又吩咐道:“许海,传哀家懿旨,命历官将当年扶苏纳苏蒹葭为妃,并命名为薄姬的典记革除,与此女子的一切事件,均不得载入史册!”
赢扶梓的声音如瑟瑟的寒风般,悲然的朝郑妃问道:“母妃……她都做错了什么?你还要如此来待她。”
郑妃的话言落地有声:“不,她没有做错什么,做错的是哀家,现在哀家要将这个错误纠正过来,不要让千秋万代的后人去误读历史,误读了扶苏的一世英明。”
喻中泽轻叹了声,说道:“娘娘,先生让我带了一句话给您。”
郑妃的脸一下变得青白,不安的问道:“什么……话?”
喻中泽缓缓的说道:“先生让我告诉你,放开一切……才能拥得一切。”
“放开一切……才能……拥得一切,子都,放下……这几十年你放下了吗……你都未能放下,我又如何能做得到!”郑妃的声音竟又复强硬起来。
赢扶梓却走近郑妃,抚揉着她的肩头,痛裂心扉的说道:“母妃……你可知道,你可以将她从史典中抹尽,却没法将她从儿臣心间抹掉,因为她的名字早已在儿心中烙下了图腾,融入到儿的血脉里!”
“那我们……我们对你而言又是什么……”一个女子的声音,透过深深的哀怨与迷茫,从他身后传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