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夫人醒过来了,快来!”采荷欣喜若狂的大声唤道。
苏蒹葭茫然的睁开眸瞳,即看到那个猛的扑上前来的喻大公子,他那染尽浓愁的眉宇,腾扬起如破冰般的喜悦,伸手就抱起她脆不堪击的身子,哽咽着朝她声声忏悔:“娘子……容风对不住你……让你受苦了……原谅我……原谅我……”
苏蒹葭轻轻的推开他,轻咳了两声,神情还如在梦中般,倦倦的说道:“容风……我们彼此的债还没有还清吗?告诉我,我还欠下多少?我一次还清了,就可以了无牵挂的回家去了……咳咳……”
“嗯……是的,你还没还清,容风要你一辈子都欠着……不许还!”喻中泽痛心的将她又复揽入怀中,一滴温热的泪滴坠在她刚拢上的眼帘上,瞬间模糊了她的眼眸。
苏蒹葭抬手轻轻的抹掉覆在眼里的残泪,轻叹道:“我死了吗?你又用眼泪来葬我!”
“嗯……你若死了,我也活不了了……”喻中泽将脸埋入了她的脖子里,温热的气息,如酒般倾洒在她尚未愈合的伤口上,既燥热又灼痛。
“容风……既然已经做下了决定,何必再回转头来……还寻我干什么?还救我干什么……”苏蒹葭也泪光浸目,抽噎不止,不住的摇着头。
“傻姑娘……你要死十次,容风就会再去救十次,直到你不再去死为止!”喻中泽的语气伤感又坚决,怜痛的为她抹去泪水。
“我有了别人的孩子……”苏蒹葭轻轻的叹道,“你不用再为难自己,走吧。”她用另一只没有受伤的手,推开了他。
喻中泽沉默的看着她少许,转而就轻轻将脸伏在她的腹上,伸手缓缓的抚她的腹部,似在感受着那个幼小胎儿的呼吸般,神情凝重而令人泣动:“蒹葭,让我做孩子的父亲……我会待他如亲生般!”
苏蒹葭呆愣的看着他那转侧过来的脸庞,竟如希腊雕塑般的完美,一滴炫目的泪滴,犹悬在他如玉的腮旁,欲坠非坠,闪耀出如钻般的光芒。空气似已停止了浮动,两人均已伫立成了静物,风已驻足,那漫天灰尘似也不再浮移,那如锥般的沉痛,在这一刻间也已沉淀如石。
苏蒹葭轻轻的抬起手腕,承托住那滴人间的纯露,抚触着星眸里那饱浸的深情,坚决的说道:“不……不可以,这不公平!”
“蒹葭……过去我无力去改变,但未来我要全数揽入怀中……我泥中有你,你泥中有我,生同一个衾,死同一个椁……这是我对你的誓言……十生十世都不会改变!”喻中泽吻着她的脸庞。
“容风,我的世界早已暗沉无光,没有了星星与月亮,只有寒冷与痛苦,我不要将你也拖到里面来,我不可以……”苏蒹葭紧紧的捂起了面容,抽泣不已。
喻中泽伸出手来,一点点的将她紧捂在脸上的手指拨开,平静的说道:“蒹葭,我们带着孩子,去寻一处世外桃源,去过与世无争的生活,那儿不会有仇恨,不会有眼泪……只有十里桃花香,只有肥沃的良田与美丽的池塘,桑树与竹篱会绕满我们的庭院。晨起时,你就可以嗅到满庭的清香……可好?”
“容风……”苏蒹葭凝视着眼前这个男子,他是在用着一份怎样的胸怀,在承揽着这本不该他承揽住的一切。
喻中泽用唇轻轻的抚吸着她脸上的泪珠,轻吻着她脖子上那道被项羽啃烙下的狰狞伤痕,继续说道:“我们生上十个孩子,让老大领着他们去池塘边上逐鸭子、捕鱼捉虾……”
“别说了……别说了……求你!”苏蒹葭痛苦的推拒着他。
“答应我!陪我共渡白首,至死不弃离!”他那柔荑般的圆润指节,深深的缠入她轻颤的指缝间,坚定而不再迟疑。
“不……我做不到!”苏蒹葭猛然的将手抽离了出来,大声的震碎他如梦的描述,“这不该是你来承受的,我不允许!”
“那好吧,那就让我们一道死去,到天的另一头……再寻一片桃香,再驻一个家园!”他手上竟多了一把明晃晃的短刃,横架在如玉的手腕上。
“不!”苏蒹葭惊恐的抓住他的手,不停的摇着头,“不……容风……我会想想……别这样……别这样……”
“蒹葭……你是我的娘子,任是何事,任是何人……我至死都不再让却!”喻中泽抛下短刃,将她紧拥入那个温润的怀里,不再允许她迟疑。
“容风……你会后悔的,会的……”苏蒹葭紧紧的抓缚着他的前胸,揉皱了他那身华丽的白裳。
“有你在怀里,上天入地,容风终不后悔……不后悔!”喻中泽宽慰的笑了,笑得如桃花般香艳,如湖风般清凉。
俩人紧紧的拥着,沉醉在这凄风苦雨的飘摇沉夜中,迷离了全部的心魂,忘却掉了这乱世的无情撕夺,忘却了那至死也不能摆脱的历史命运……
天初明时,喻中泽猛然从昨夜桃红纷坠的沉梦中惊醒过来,发现枕旁已空无一人,他睡意全然被震飞掉了,扑到门外,大声的急呼:“蒹葭……蒹葭……”
采荷急跑近前来,扶住他不稳的身子,劝慰道:“公子莫急,夫人在厨房里呢。她说你昨晚睡得不安稳,正在给你熬煮稀粥。”
她的话还未落定,喻中泽已飞快的奔入了一旁的厨房,即见那一身素白裙裳的苏蒹葭,正在轻搅着一小锅稀粥,神情很是安然。
“蒹葭……”喻中泽心痛的从后边紧揽住她的腰身,埋怨道:“让采荷来,你身有伤,别要弄这些。”
“唔……醒了?”苏蒹葭轻笑着转过身来,抚着他那还未及梳理的满头柔发,怜爱的笑道:“你这人,昨晚说了一夜的梦话,害得我不得好睡。”
“我就要说,说到你烦为止。”喻中泽竟像孩子似的缠着她。
“好了,采荷会笑话的,还不松开。”苏蒹葭拍着他的手,命令着。
“就不松开,十辈子都不松开。”喻中泽竟痴缠着。
突然,锅里的粥溢了出来,落入火中发出阵阵生响,惊得正在缠揉的两人一大跳,喻中泽赶忙夺过她手中的勺去搅那锅内的粥,他的动作很是熟练,就与他施那飞针般娴熟,腾起的热气将他整张脸都罩袭在一片蒙笼中,令苏蒹葭一时竟看不清他的面。
苏蒹葭遂也蹲下身子,伸出手来握住他的手,与他一道去搅那已是水米交融的稀粥,她轻轻的笑了。
“笑什么?”喻中泽也微笑着问道。
“没想到……如此娇贵的你,也会熬粥。”苏蒹葭感叹道。
“很多事情,只要愿意去做,就没有做不到的!”他的语气毫不迟疑,随手就用勺子盛了一小勺粥,用口轻轻的吹凉了,轻尝了一些,细细的品嚼。
“怎么样?”苏蒹葭在他身旁轻声问道,喻中泽则将方才尝过的粥转递到她唇旁,她也轻尝了一些,满意的笑了。他又盛了些给她,她吃了,他又转送入自己口中品食,两个就这般你一口我一口,竟一下便将半锅子粥吃到见了底。
喻中泽掏出帕子给她擦着唇,意犹未尽的问道:“娘子,你说以后我们开家粥店如何?粥店名儿就称为你我粥,一旁写一个注释:我水中有你,你米中有我,生同一个锅,死同一个钵。”
“喻中泽,没想到你竟会如此的糟蹋斯文。”苏蒹葭笑骂着,突然想起什么,立刻正色的说道:“我说过以后我不工作的,你要养我一辈子的,开什么粥店,你想累死我呀!你……你不要告诉我,你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吧,你有这么穷?养不起我吗?”
那临仙的男子,已然步入了院中,向前走着,苏蒹葭在后边轻扯住他的袖袍,求道:“容风……我不要工作……我很好养的,每日有粥就行了,绝不乱花钱的……行不?”
“不行,一定要开粥店。”那张玉颜竟不是一般的严厉起来。
苏蒹葭眼看着米虫计划要泡汤了,立刻大声的嚷道:“你说不行?!好的不行就不行,反正你已经休了我了,我现在就走人,找一家不用这么辛苦养家糊口的人家去。”
“休书?我有写吗?”这男人还不是一般的赖皮。
“连这你都敢否认?喻中泽,你……你那些乱七八糟的女人去哪里了,我同意让你纳妾了吗?你不想活了是吗?”苏蒹葭四处的张望起来,似在寻那些女人般。
“休了。”喻中泽唇旁泛起了浓重的笑意。
苏蒹葭竟叉起腰来,为那些女人大抱不平:“女人是衣服吗,你想穿就穿,想脱就脱?”
喻中泽一把扯过她,揽在怀里,轻抚着她的衣裳,说道:“嗯,是衣裳,但我只偏爱这件,只穿这件了,就是臭死了,也不再脱下……”
“谁说让你穿了……”苏蒹葭在他怀里半推半就起来,脸上恼中带笑,令得这寒冬的庭院中绕尽了清雅的桃花香郁馥气。
喻中泽情不自控的轻吻上她的眉睫,叹道:“蒹葭……你是容风命中的克星!”
“容风……苏姑娘……”他们的身后有人轻声唤道,那声音被喜泣与震惊深深的纠结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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亲们,步写到此,真想搁笔算了,真想留住这脉脉温情,实在不忍再写下去……秦殇太苦,那颗琥珀的心魂在湖底已悲哭了千年……你们愿意救容风,还是扶梓,痛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