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蒹葭赶忙冲出屋去,朝着声音传来处——赢恒的房间跑去,才到回廊拐角处,即看到晕倒在房门前的采荷,她手上原本捧着一碗给赢恒喂食的稀羹,现已倾洒了一地。
苏蒹葭捂着急跳的心脏,绕过采荷的身子,一步一步的朝着洞开的房内走去,那被清风拂起的帷幕下,空荡荡的小床之上,已没有赢恒的影儿。
她惊慌的环看四处,急喊道:“恒儿!恒儿!你在哪儿?不要吓妈妈……一定是台香抱去了……台香!台香!”她的声音已经开始歇斯底里起来,那个近来几乎每晚都追逐着自己的恶梦,今晚似已活生生的兑现……
“夫人!怎么了?采荷为何会倒在门外……”台香捧着一打干爽的尿垫急冲入屋来。
“恒儿呢?!恒儿呢……”苏蒹葭看到她手上并没有抱着儿子,整颗心立刻坠下了脚板底下,神情也变得有些恍惚起来。
“方才睡下了的呀……我看到他睡了才去收垫布的……”台香也已看到那张空无一人的小床,吓得手上的物什全散落到了地上,直扑到小床前,抖抖擞擞的说道:“一定……一定是哪个丫头抱……抱去了。”她强压住内心的恐慌,扶着摇摇欲倒的苏蒹葭,大声的朝向急唤:“快将大门关上,让所有的奴仆全聚过来!”
不一会,山庄内的所有奴仆,都已集聚到了雅阁前,这台香不愧是由郑妃亲手调教出来的近身侍女,临危不乱的逐一细问奴仆们,却发现并没有一人入屋来,也未见到过有生人进出。
台香心里也没底起来,朝一旁的小厮急速的传唤着:“告诉李将军,小公子丢失了!让将军全城戒备,要快!”并告戒家奴们不许乱传,以免人心恐惶。这才转身详看那躺在榻上的采荷,竟如熟睡了般,如何也弄不醒她。
苏蒹葭双脚早已发了软,跪倒在小床前,手紧紧的抱住赢恒的小垫枕儿,一双惊恐的眼眸落到了被角旁,一朵霍然多出来的月白色梧桐花,那花儿,被清风拂动着,如一只玉铃铛般,在小床上左右轻摇。
苏蒹葭伸出瑟瑟发抖的手,轻捻起那朵梧桐花,喉底一股甜腥急涌而出,鲜血即喷洒在那朵梧桐花上,人也缓缓的瘫倒在了地上,耳旁似还听到台香的凄凄叫唤声,及一丝细若游丝的吟诵声:翠绿滴霖露,紫白落枝丛。琴心会言意,风拂自轻弹。此一朵轻狂,彼一朵孤娇,凭何人又能知晓……
当再次睁开眼时,李符及戚曼及台香、采荷那一张张焦虑的脸庞即在眼前晃摇着。
“啊……蒹葭妹妹,你醒来了!”戚曼的声音携着浓重的硬咽,手轻抚着她纤瘦的背,轻拍着。
“苏夫人,李符失职……我已经下令封城,一定可抓到贼子,救回小公子!”李符愧疚的看着她。
采荷在李符过来后才醒转,她是被人点了睡穴而倒地的。她抓住苏蒹葭的手,边哭边诉道:“夫人……采荷对不起你,对不起殿下!没有照看好小公子……”
苏蒹葭茫然的摇着头,轻坐起身来,压着欲裂开的头颅,那悲凄的模样,撕碎了在场众人的心。
李符沉吟着,朝采荷问道:“你真没看清来人吗?”
“我本想给小公子再喂些食的,刚走到门前,就看到……看到一道亮闪急过,那人……那人的脸上似带着个金色的面具,那面具很刺眼……然后我就什么也不知道了。”采荷想着那双直扑脸上来的阴森及犀利如剑的目光,全身都抖了起来,眼泪不停的急涌出来,在一旁低声的抽泣。
台香紧紧握住她的肩头,目光木然无措的看着那张孤零零的小床,自从赢恒出生后,就由她一直负责照看,这些日子来,早已习惯了有赢恒的作伴,她的心也似被抽空了般,那稚嫩的‘啊呀’声,似还在她耳旁回旋不止……
李符握住苏蒹葭的手,低声问道:“是……是项羽那斯做的?”
“嗯……”苏蒹葭双手使劲的捂在眼帘上少许,即起身欲下榻来。却被戚曼强行压下,她急说道:“妹妹你咯血了,不可起身,放心吧,我们一定可寻回恒儿的。”
“不用了……”苏蒹葭心中已霍然明朗了许多,她看着儿子的小床,苦笑道:“李符,其实我知道,他一定会来……从恒儿出世的第一天开始……我就知道……”
“项羽!”李符恼恨的骂着,一拳便捶击着桌子,桌上的茶具立刻急蹦而起,复而又重重的落回桌面,发出一阵刺耳的哗铛声。
“李将军……”苏蒹葭的声音很冷静,静得让人生畏,“不必太担心,如果我没猜错,他这是在引我过去,在我未出现之前,恒儿应该不会有事……”
“不行!我不能让你去冒险!”李符抬步就要出屋去。
“将军留步!”苏蒹葭猛的从床榻上翻身下床来,抓住他的手臂,说道:“这事你解决不了,这是我当日欠下他的……必须由我亲自去面对!”
“苏夫人……”李符的声音已经严重发起颤来,看着这个波澜不断的女子。
苏蒹葭淡然的笑了,笑得如冬日的残花,瓣散蕊枯,说道:“我只求你一件事,此事……暂时不要让扶梓知道,现在朝内正欲交接政权,他不能再为了我而误事了……而且现在陇西的实力是没办法与项羽抗衡的,他要的是我,你送我过去,可换取陇西一刻安宁,也可将恒儿换回来,让他回到扶梓身旁……至于以后……你们就当从来没与我结识过吧!”室内的众人均已哀哀啼哭起来。
“我……我做不到!”李符无法再面对这个狂澜大义的女子,愧疚的背过身去,肩头阵阵抽搐。
“这是我命定的劫数,只是,他不该牵入恒儿……不该……”苏蒹葭凝了凝神,转身出屋去。
“妹妹,你要去哪儿?”戚曼追着她,已经哭出声音来。
“去将前世……今生所欠下的债全数还了!”苏蒹葭缓步走出南苑山庄,立在门庭前,徐徐转过身来看着那块“南苑山庄”的门匾,一种即熟悉又陌生的感觉直朝脸上扑来。南苑山庄……你的名字可以耸立几千年而不褪色,而我与扶梓的命运却要定于今朝……恒儿,对不起,这是妈妈犯下的过错,妈妈来救你了……等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