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近黄昏时,随行入宫的太监回来传话,说郑妃娘娘将九殿下留下用膳了,让她不必等着用餐。可现已是五更天了,赢扶梓还未见回,只差人回来说会晚些。
苏蒹葭疲惫的推开手中的一本古籍,披衣行至达岚宫的水坎边上,两岸的花木已是绿多红少,在沉沉的暗夜里舒张着枝叶,轻轻的吮取着露珠的润湿,静迎着黎明前的那一缕动人的光泽临幸……
这古代的深夜还真是夜凉如水,凉的极致,凉的令人舒坦,凉得让人睡意全然怠尽。夜固然极致,可扶梓……为何还未回来?这可不是他的习惯,自与他成亲之后,除了他提前回咸阳的那段日子,他可从来没有一整夜未归过……给郑妃娘娘留下了……也不可能留一整晚啊!越是深想,苏蒹葭的心就越是起了乱麻。
身后传来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苏蒹葭心中暗喜,急转过身来,却发现台香一手拿着件紫红色的披风,一手轻揉着眼睛,走近前来,口里唠叨的责备着:“夫人,这晨露如此的寒重,你怎能立在水边,一会生了病如何是好?快去睡吧,公子想必是留宿梓潼殿了,莫再等了。”
肩上的披衣一下便从肩上滑落到了地上,苏蒹葭震惊异常的说道:“你说什么?留宿……梓潼殿!”
“哦,是啊。”台香不明是以的继续说道:“听闻小曼香病了……一直嚷着要父亲,许是公子不忍心就留下来了。”
“小曼香……父亲……”苏蒹葭整个人都懵住了。
“啊……”台香看到苏蒹葭那白得几乎透了明的脸庞,似突然明白过来,自己竟发了昏了,这苏夫人似根本不知晓九殿下有一个小翁主似的,急急的就低下了头来。
“是扶梓的孩子?!”苏蒹葭的声音已经失去了平日里的沉稳,整个身子也颤抖不止。
“夫人……你莫担心,殿下天明前一定会回来的。”台香急忙的转移了话题。
“是和郑施羽的孩子吗?多大了……”苏蒹葭的声音却已如这沉夜般冰凉。
“是……是个女娃,四岁多了。”台香只得全然的告诉了她。
“四岁……”苏蒹葭内心悲凉成片,不正是自己与扶苏到上郡的时候吗?他们那个时候真的圆了房……
“夫人,我们回房歇息片刻吧,不然一会天就要大亮了。”台香劝道。
“不了……台香,我只想在这坐坐……好好想想……”苏蒹葭无力的坐在水坝边上的石阶上,河水很清凉,但思绪却混浊成了淤泥。赢扶梓,他是秦国最尊贵的皇子,他与郑施羽的婚事,在没有结识自己之前就已经定下了。
在这样的时代里,一个像他这样身份的男子,身后被一大群的女人簇拥着,实在太正常不过了。可自与他在一起后,就没有见他接触过任何的女人,让自己错觉的意识为自己是他唯一的妻子,却无端端的忽略了这个老早存在的郑施羽……还有那个曼香……还有那些个空兰、古雅什么的女人……
在这场婚姻中,自己到底在扮演着什么样的角色,小三?或小十?真的要与其他的女人来共同分享自己的爱人吗……哦,不……不可以……这不是我想要的感情……不是的……他,纵然肯与自己十指相扣,纵然肯与自己共携一生,但或许根本不是自己寻觅了半生的那缠指柔……
“蒹葭……怎么坐在这儿!”赢扶梓忽然从身后唤了起来,声音里充满了爱怜,琥珀的眼眸缠结着痛责与深深的倦意,似一整晚都未睡下般。他的身躯后被一缕初升的晨阳投映着,轻环着一圈耀目的华泽,将他衬得更为灼灼生辉。
苏蒹葭猛然起身回转头来看到他时,竟怆惶的急退了两步,险些就踏入水中。摇晃的身子一下便被扑上前来的赢扶梓环住了,将她带离了石阶上,眼眸里满是不安的询视了她片刻,才问道:“你……怎么了?一整晚都未睡吗?”
苏蒹葭轻轻的推开他,抬起那双满是惶惑的眼眸,问道:“你……去哪儿了?”
“我……昨晚在母妃那用了膳后,突然有了紧急公务……未及告诉你,蒹葭,对不起。”赢扶梓眼眸有了几丝难觉的闪烁与隐抑。
苏蒹葭的心间一阵发酸起来,他……竟说谎?!为了郑施羽还有那个……他的女儿。
“蒹葭……我们回屋歇息吧,我累了。”赢扶梓轻拥着她,轻步回屋里,似真的疲累异常,竟未待侍女们将外衫除掉,就卧在榻上沉沉而睡。半晌,他又突然的睁开眼眸,即见苏蒹葭并未随他卧在榻上,而是呆呆的立在榻前静静的看着他,那样的眼神让他感觉极其的陌生与遥不可及,一种恐惧立即缠入了他的心里,他匆忙伸出手来,将她整个儿扯入怀里,在她耳旁愧意的说道:“蒹葭……对不起,是我不好,以后不回来,一定让下人交代清楚,嗯!”
“扶梓……我没事,你忙……我可以理解……但不要想着睡到哪个女人的床上去。”苏蒹葭直接了当的对他说道。
“夫人……说的是哪儿话,我有那个心也没那个胆啊。”赢扶梓无奈的申辩着。
“扶梓,我的感情很自私,我不管这是什么时代,你只能属于我一人,无论是心还是身体,我都不容任何人来分享!”苏蒹葭捏着他的下巴严正其词。
“夫人……你不相信我?”赢扶梓将她揽到身子上来。
“哼!你有不良记录!”苏蒹葭声音很冷淡。
“你……也不比我好到哪儿去……”赢扶梓却如此回道,他的声音已疲乏到的极点,眼眸也轻轻的拢合起来,薄唇却紧紧的抿着。
“你很介意?婚前你不全都知道的吗……”苏蒹葭的话很苍白无力,想着自己确实不比他好到哪儿去,未穿越前就先有了丘辰,穿越后就做了赢扶苏的妃子,后又成了项羽的夫人,再后来又转战了容风……
“蒹葭,我是男人,能不介意吗?算了,我们不说这些……都过去了,只要你以后莫再令我为难便可……”赢扶梓轻抚着她的背,声音也很是无奈。这些旧事从未在两人之间提及过,空气也变得异常的沉闷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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赢扶梓没有封王,但他是皇子,他的女儿自然不能称为公主,我们就沿用西汉时期诸侯王的女儿称谓吧,称“翁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