猛然间看到几个月都未见到的赢扶梓,竟舍下咸阳,再次为自己以身涉险,苏蒹葭的心顿时刺痛阵阵,她害怕的喝住步步朝前的赢扶梓,高声骂道:“你来这做什么,我的生死与你有什么关系?!”
“蒹葭……”赢扶梓琥珀色的眸子里凝满了白霜,他的脸色比雪还苍白,看着眼前扣扣颤颤的苏蒹葭,哽咽的说道:“我说过,就是死也会与你死在一起。”
泪即从苏蒹葭的眼眶内滑了出来,她难受的别过身去,不敢再注视他,也不敢想像,他这样冒然前来,会造成多么严重的后果。
“赢扶梓,你果然够胆量,竟敢单刀赴约。”曹参迎上前来,将刘邦及苏蒹葭挡在了身后,一队猛士已经纷涌而上,将赢扶梓团团的围住。
赢扶梓无惧的扬起长剑,指着曹参身后的刘邦,沉声喝道:“刘邦,放了我夫人,这是男人之间的战争,与妇人无关。”
刘邦伸手抓住苏蒹葭的手臂,清了清嗓子,慢条斯理的说道:“没想到,九殿下果然是重情重义之男儿,为了一个女子,竟肯舍下万千江山。刘某实在敬佩!”
苏蒹葭听了刘邦的话后,几乎不能立住双脚,紧抓住门框,脑子里急速的盘算着,扶梓身上有伤,若与他们强斗,一定会吃亏,况且还要带上自己这个拖油瓶,要想脱险,胜算不大。
要怎样才能避开这劫数呢?她突然灵机一动,对着身旁的刘邦说道:“刘邦,我改变主意了,这赢扶梓对我而言,只不过是没落的皇孙,你让他滚蛋,我跟你走,我助你实现宏图大志!”
苏蒹葭突然如此大的转变,刘邦又不是傻子,怎能不明白她这么说,其实是为了想保全赢扶梓。但心里还是升腾起一丝渴望,他紧紧的握住苏蒹葭的手,叫道:“苏姑娘……”喜怨之色却难以言表。
“蒹葭……你不要以为如此就可以抛下我!”赢扶梓大声的吼道,难过的看着满脸执意的苏蒹葭,握剑的手也上下晃摇起来,胸口急速的起伏着。
萧何也明白这苏蒹葭是在使缓兵之策,急咳了一下,立刻在旁提醒道:“主公!不要误了正事才好。”
“嗯!”刘邦并没有为美人而冲晕了头脑,他拍了拍苏蒹葭的手背,在她耳旁低声说道:“苏姑娘,不管你本意如何,刘邦都愿意接受。但要等我向赢扶梓讨来一件东西才行。”
遂高声的朝赢扶梓彬彬有礼的说道:“九殿下,刘邦虽为一粗人,但也知他人之妻不可辱的道理,段不会对夫人无礼的。我这就放了你夫人,但你也必须履行君子之言,将你身上的‘回龙玉石’给我吧。”
“好,我给你!”赢扶梓毫不迟疑的就去解腰间悬系着的‘回龙转’玉石。
苏蒹葭见使计不成,立刻高声的骂道:“赢扶梓,你脸皮为什么这么厚,我说了,你对我根本算不上什么?我不要你拿那破石头来换我,因为我根本不想回到你身边。刘邦,走,我们走!”
苏蒹葭急迫的回手来拉刘邦,却被萧何一把扯了过去,他严厉的说道:“苏夫人,这由不得你。”
刘邦急走过数步外,不敢再看苏蒹葭错愕的表情,因为他知道,自己如若再看上一眼,便会立刻改变主意。
赢扶梓已将那块藏青色的‘回龙玉石’解开,高悬在手上,颤喝道:“将我夫人放过来!”
这玉石,关系到秦国最后的生存命脉,赢扶梓平日里将它视得有多重,苏蒹葭怎能不明白!如果让刘邦启动了山上偌大的宝藏,后果会如何,不用大脑想就能明白,遂焦急的骂道:“赢扶梓,你这傻瓜,笨蛋!我不值得你这样做,你还不明白吗?!”
赢扶梓目中已浸出泪花来,痴痴的看着满脸怒意的苏蒹葭,说道:“不,蒹葭……你值得!”
“扶苏的遗志你忘记了吗?你这样做会让他死不瞑目的啊!”苏蒹葭失控的哭泣起来。
“蒹葭……你能安然无恙,大哥才会安心……”赢扶梓一咬牙,便不再理会苏蒹葭,朝着刘邦说道:“一手交玉,一手换人!”
“好!”刘邦朝曹参使了个眼色。
曹参立刻走上前来,对苏蒹葭说道:“苏夫人,曹某得罪了。”抓住她的手臂就朝赢扶梓步步走去,待他一松手,苏蒹葭已哭着朝赢扶梓跑去,几乎同时,赢扶梓手中的玉石也抛入了曹参的手中。
苏蒹葭一下便扑入了赢扶梓的怀里,放声大哭起来,边哭边声声数怨道:“扶梓,你这傻瓜……傻瓜!”
“蒹葭……无论一会发生什么情况,紧紧的抱住我,不许再松手,明白了吗?!”赢扶梓紧拥着她,在她耳旁急迫的说道。天气如此的寒冷,但他的额上却微微浸出汗渍来。
“扶梓……”苏蒹葭还不及将眼泪擦干,几把长剑已经朝着赢扶梓与自己杀腾了过来,刘邦的声音从后边传的过来:“九殿下,抱歉,刘邦恐怕要多留你与苏夫人一时了。”
“哼!就怕你没这个能耐!”赢扶梓将苏蒹葭护在了身后,长剑立刻迎击而上,刀剑光影中,金属碰撞之声顿响于耳。
突然,李符领着数百名秦兵出现在了山坳间,他们个个手执强驽,将刘邦等人团团的包围住了,萧何在刘邦耳旁说道:“主公,我们该走了,赢扶梓已被我们诱来,现已回身无瑕了,我们要立刻入主咸阳,断其后路。”
“好吧。”刘邦环视一下四周的阵势,明白如果硬拼下去,自己也不会得到什么好处,立刻与萧何跨上一旁早已备好了马儿,朝着重围突击而去。
而赢扶梓在援军的协助下,也将围困自己的曹参等人斩于剑下,刘邦却在此刻,突出了重围。
苏蒹葭惊惧的抓住他,问道:“扶梓,快追,刘邦他拿走了玉石啊!”
‘哇’的一声,一口腥红的鲜血即从赢扶梓口中急涌而出,苏蒹葭这才意识到,赢扶梓是在受了重伤的情况下来救自己的。
此刻,能自保就已经是不幸中了万幸了,她急抱住摇摇欲倒的赢扶梓,抚着他苍白无色的脸庞,泣声怨道:“扶梓,伤着哪儿了?”
“我没事……蒹葭,只要你安好,我就什么都好。”赢扶梓疲惫的将脸偎入她怀里,舒心的笑了。
李符斩倒几名反兵,与几名副将,一起将赢扶梓匆忙的扶入了破庙内。
苏蒹葭紧拥着他,自责万分的说道:“你……怎能这样?你这样冒然来救我,咸阳怎么办?怎么办?!”
赢扶梓强忍着身体的伤痛,伸出发白的手指,将她回抱入怀里,用冰凉的薄唇轻吻着她的额门,轻喘着气说道:“放心吧,容风……已在咸阳设下圈套,刘邦就算能取下咸阳,也不能如此轻然的坐拥得天下!”
苏蒹葭看到赢扶梓自信的眼神,这才明白,原来他早有打算,心遂安定下来,假装生气的推开他,碎道:“谁让你来救我了……我就是死了也不要你管!”
“嗯……”身上的旧伤立刻被苏蒹葭撞到,赢扶梓难受的闷哼出声来,苦涩满脸的怨道:“夫人……好狠的心肠……”
“啊!都……都伤着哪儿了?”苏蒹葭见他如此痛苦的表情,立刻慌了手脚,也顾不得再去与他斗气,急忙伸手掀开他的衣衫想察看他的伤处。
手却被赢扶梓一把的抓住了,他将她的手儿紧紧的压在了心口上,痴痴的看着眼前这位自己深深爱恋的女子,动情的在她耳旁喃语:“扶梓这儿伤得很重……夫人一会一定要好好的治治……”
“都什么时候了……你还说笑。”苏蒹葭将他拉入怀里,爱怜的骂道。
赢扶梓抬手便揽住她的脖子,愧心的说道:“蒹葭……对不起,我不是个好丈夫……”
对视上这一眼千年的深情眼眸,苏蒹葭心间霍然清明。此刻已深深悟出,眼前这个男子,他的荣辱,他的心魂,早已融入了自己的血脉里,纵是自己逃离千万里,心却再难逃离开他这双染满春绿的琥珀色明眸。
如今,置身于这样的时代里,还能再强求什么?!只要相爱的两颗心能够生死相连,彼此消融,不已足了此生了吗?
她深深的叹了口气,抚着赢扶梓苍白的容颜,深情的在他耳旁低声说道:“都过去了,别再提了,今生……就是死,也不能将我们再分开!”
“蒹葭,再也不许离开我。”赢扶梓轻轻的吻上了她的唇角,将自己的思念,将自己的愧意,在她灿若春花的柔情里,尽情的去燎原及释然。
苏蒹葭在赢扶梓的痴吻中潺潺落泪,抽噎着说道:“扶梓……项羽已死,恒儿只怕再难找回了。”
赢扶梓看着门外阳泽收下的最后一度余辉,舒心的说道:“不……我们的恒儿,是天地赐于我们永恒的华泽,怎会如此轻然的就被覆没了光芒……”
“什么意思?”苏蒹葭不解的看着他,不明白儿子生死未明,他怎还能拥有如此诗情的情怀。
赢扶梓抚着她柔滑的长发,这才娓娓道来:“李符已将他从项羽的手下回出,现在他在解巧的手里。”
苏蒹葭这一惊可不小,回转过头来看见蓦定自如的李符,欣喜万分的呼道:“解巧……解巧还活着?!恒儿在她的手中?!”
“嗯,他们都活着。”李符沉首回到,咸阳的危急已经不容得他们停缓半分,他将扶赢扶梓站了起来,说道:“殿下,我们该回去了。”
赢扶梓揽住苏蒹葭应知道赢恒与解巧都还活着,而激动得颤抖不住的身子,扬手指着眼前的白雪,沉沉的应道:“蒹葭……这场雪,虽将一切都覆盖住了,让你现在什么也看不到。但我在这儿向你起誓,待到春暖大地时,冰雪会消融,万物就会破土而出,桃红也依旧会迎风而展枝。到那时,解巧就立在桃树下,将恒儿交回给我们。”
“扶梓……我明白。”苏蒹葭依在他的肩上,整颗心瞬间被春阳包裹住了般,暖暖的泣动,鼻尖又似已闻到了陇西郡南苑山庄旧居内那瓣瓣桃香。
破庙外,雪已停止,蔼蔼的白雪在夕阳的倾覆下,镀上了一层金辉,刺眼而夺目。就像印证了两人纯如雪、灿若金的爱情。
可雪地上残留下的斑斑血渍,也同样告示着他们,一场如洪般的急流,已经淹进了他们赖以安歇的家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