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古籍传世藏书-左传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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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襄公元年—五年(1)

襄公元年

【经】元年春王正月,公即位。仲孙蔑会晋栾黡、宋华元、卫宁殖、曹人、莒人、邾人、滕人、薛人围宋彭城。夏,晋韩厥帅师伐郑,仲孙蔑会齐崔杼、曹人、邾人、杞人次于鄫。秋,楚公子壬夫帅师侵宋。九月辛酉,天王崩。邾子来朝。冬,卫侯使公孙剽来聘。晋侯使荀来聘。

【传】元年春己亥,围宋彭城。非宋地,追书也。于是为宋讨鱼石,故称宋,且不登叛人也,谓之宋志。彭城降晋,晋人以宋五大夫在彭城者归,置诸瓠丘。齐人不会彭城,晋人以为讨。二月,齐大子光为质于晋。

夏五月,晋韩厥、荀偃帅诸侯之师伐郑,入其郛,败其徒兵于洧上。于是东诸侯之师次于鄫,以待晋师。晋师自郑以鄫之师侵楚焦夷及陈,晋侯、卫侯次于戚,以为之援。

秋,楚子辛救郑,侵宋吕、留。郑子然侵宋,取犬丘。

九月,邾子来朝,礼也。

冬,卫子叔、晋知武子来聘,礼也。凡诸侯即位,小国朝之,大国聘焉,以继好结信,谋事补阙,礼之大者也。

【译文】

元年春季,正月己亥这一天,诸侯军队包围宋国彭城。彭城已经不属于宋国的地方了,《春秋》所以这样记载,这是追记以前的情况。当时为了宋国去讨伐鱼石,所以仍称宋国,同时表示反对叛变者,这是宋国人的意志。彭城投降晋国,晋国人带了在彭城的五个宋国大夫回去,安置在瓠丘。齐国人没有在彭城会合,晋国人因此讨伐齐国。二月,齐太子光到晋国作为人质。

夏季,五月,晋国韩厥、荀偃率领诸侯的军队进攻郑国,进入它的外城,在洧水边上打败了它的步兵。在这时候东方各诸侯国的军队驻扎在鄫地,等待晋军。晋军从郑国带领驻在鄫地的军队入侵楚国的焦地、夷地和陈国。晋悼公、卫献公住在戚地,作为后援。

秋季,楚国子辛救援郑国,入侵宋国的吕地和留地。郑国子然入侵宋国,占取了犬丘。九月,邾宣公来鲁国朝见,这是合于礼的。

冬季,卫国子叔、晋国知武子来鲁国聘问,这是合于礼的。凡是诸侯即位,小国前来朝见,大国就来聘问,以继续友好、取得信任、商讨国事、补正过失,这是礼仪中的大事。

襄公二年

【经】二年春王正月,葬简王。郑师伐宋。夏五月庚寅,夫人姜氏薨。六月庚辰,郑伯仑卒。晋师、宋师、卫宁殖侵郑。秋七月,仲孙蔑会晋荀、宋华元、卫孙林父、曹人、邾人于戚。己丑,葬我小君齐姜。叔孙豹如宋。冬,仲孙蔑会晋荀、齐崔杼、宋华元、卫孙林父、曹人、邾人、滕人、薛人、小邾人于戚,遂城虎牢。楚杀其大夫公子申。

【传】二年春,郑师侵宋,楚令也。

齐侯伐莱,莱人使正舆子赂夙沙卫以索马牛,皆百匹,齐师乃还。君子是以知齐灵公之为“灵”也。

夏,齐姜薨。初,穆姜使择美槚,以自为榇与颂琴。季文子取以葬。君子曰:“非礼也。

礼无所逆,妇,养姑者也,亏姑以成妇,逆莫大焉。《诗》曰:‘其惟哲人,告之话言,顺德之行。’季孙于是为不哲矣。且姜氏,君之妣也。《诗》曰:‘为酒为醴,烝畀祖妣,以洽百礼,降福孔偕。’”

齐侯使诸姜宗妇来送葬。召莱子,莱子不会,故晏弱城东阳以逼之。

郑成公疾,子驷请息肩于晋。公曰:“楚君以郑故,亲集矢于其目,非异人任,寡人也。

若背之,是弃力与言,其谁昵我?免寡人,唯二三子!”

秋七月庚辰,郑伯睔卒。于是子罕当国,子驷为政,子国为司马。晋师侵郑,诸大夫欲从晋。子驷曰:“官命未改。”

会于戚,谋郑故也。孟献子曰:“请城虎牢以逼郑。”知武子曰:“善。鄫会,吾子闻崔子之言,今不来矣。滕、薛、小邾之不至,皆齐故也。寡君之忧不唯郑。将复于寡君,而请于齐。得请而告,吾子之功也。若不得请,事将在齐。君子之请,诸侯之福也,岂唯寡君赖之。”

穆叔聘于宋,通嗣君也。

冬,复会于戚,齐崔武子及滕、薛、小邾之大夫皆会,知武子之言故也。遂城虎牢,郑人乃成。

楚公子申为右司马,多受小国之赂,以逼子重、子辛,楚人杀之。故书曰:“楚杀其大夫公子申。”

【译文】

二年春季,郑国的军队侵袭宋国,这是受楚国的命令。

齐灵公进攻莱国,莱国人派正舆子把精选的马和牛各一百匹赠送给夙沙卫,齐军就退兵回去。君子因此而知道了齐灵公所以谥为“灵”的缘故。

夏季,齐姜去世。当初,穆姜派人选择上好的槚木,为自己作了内棺和颂琴,季文子把它拿来安葬齐姜。君子说:“这是不合于礼的,礼不能有所不顺。媳妇是奉养婆婆的人,亏损婆婆以成全了媳妇,没有比这再大的不顺了。《诗》说:‘只有明智的人,才可以把好话告诉他,要他顺着道德而行事。’季孙在这件事情上就很不明智了,而且穆姜还是国君的祖母。《诗》说:‘酿造甜酒,敬献祖妣,合于礼仪,遍降福气。’”

齐灵公派遣嫁给齐大夫的宗女和同姓大夫的妻子前来鲁国送葬,召见莱子。莱子不参加会见,所以晏弱在东阳筑城来逼迫莱国。

郑成公生病,子驷请求服从晋国来解除对楚国的负担。郑成公说:“楚国的国君由于郑国的缘故,他的眼睛被箭射中。不是为了别人,是为了我啊!

如果背弃他,这是丢弃了人家的功劳和自己的誓言,还有谁来亲近我?使我免于过错,就是看你们几位的了。”

秋季,七月庚辰,郑成公去世。于是由子罕掌政,由子驷处理政务,子国出任司马。当时晋军侵略郑国,郑大夫都主张服从晋国。子驷说:“国君的命令不能改变。”

仲孙蔑和晋国荀、宋国华元、卫国孙林父、曹国人、邾国人在戚地会见,这是为了商讨征服郑国的办法。仲孙蔑说:“请在虎牢筑城以逼迫郑国。”

知武子说:“好。鄫地的盟会,您也听到了齐国崔杼的话,果然现在他不来了。

滕国、薛国、小邾国的都不来了,都是由于齐国的缘故。寡君的忧虑不仅在于郑国。准备向寡君报告并请求齐国来会见。得到允许后而告诉诸侯在虎牢筑城,这是大夫的功劳。如果得不到允许,战争就会在齐国发生。大夫的请求,是诸侯的福气,岂独寡君依靠这些?”

穆叔到宋国聘问,通告新君即位的事。

冬季,诸侯们再次在戚地会见,齐国的崔武子和滕国、薛国、小邾国的大夫都参加会见,这是由于知武子这一番话的缘故。于是就在虎牢筑城。郑国人这才要求讲和。

楚国的公子申做右司马,接受了小国很多财礼,以逼迫子重、子辛。楚国人杀了他,所以《春秋》记载说“楚杀其大夫公子申。”

襄公三年

【经】三年春,楚公子婴齐帅师伐吴。公如晋。夏四月壬戌,公及晋侯盟于长樗。公至自晋。六月,公会单子、晋侯、宋公、卫侯、郑伯、莒子、邾子、齐世子光。

己未,同盟于鸡泽。陈侯使袁侨如会。戊寅,叔孙豹及诸侯之大夫及陈袁侨盟。秋,公至自会。冬,晋荀帅师伐许。

【传】三年春,楚子重伐吴,为简之师,克鸠兹,至于衡山。使邓廖帅组甲三百、被练三千以侵吴。吴人要而击之,获邓廖。其能免者,组甲八十、被练三百而已。

子重归,既饮至,三日,吴人伐楚,取驾。驾,良邑也。邓廖,亦楚之良也。君子谓:“子重于是役也,所获不如所亡。”楚人以是咎子重。子重病之,遂遇心病而卒。

公如晋,始朝也。夏,盟于长樗。孟献子相,公稽首。知武子曰:“天子在,而君辱稽首,寡君惧矣。”孟献子曰:“以敝邑介在东表,密迩仇雠,寡君将君是望,敢不稽首?”

晋为郑服故,且欲修吴好,将合诸侯。使士匄告于齐曰:“寡君使匄,以岁之不易,不虞之不戒,寡君愿与一二兄弟相见,以谋不协,请君临之,使匄乞盟。”齐侯欲勿许,而难为不协,乃盟于耏外。

祁奚请老,晋侯问嗣焉。称解狐,其仇也,将立之而卒。又问焉,对曰:“午也可。”于是羊舌职死矣,晋侯曰:“孰可以代之?”对曰:“赤也可。”于是使祁午为中军尉,羊舌赤佐之。君子谓:“祁奚于是能举善矣。称其仇,不为谄。立其子,不为比。举其偏,不为党。《商书》曰:‘无偏无党,王道荡荡。’其祁奚之谓矣!解狐得举,祁午得位,伯华得官,建一官而三物成,能举善也夫!唯善,故能举其类。《诗》云:‘惟其有之,是以似之。’祁奚有焉。”

六月,公会单顷公及诸侯。己未,同盟于鸡泽。

晋侯使荀会逆吴子于淮上,吴子不至。

楚子辛为令尹,侵欲于小国。陈成公使袁侨如会求成,晋侯使和组父告于诸侯。秋,叔孙豹及诸侯之大夫及陈袁侨盟,陈请服也。晋侯之弟扬干乱行于曲梁,魏绛戮其仆。晋侯怒,谓羊舌赤曰:“合诸侯以为荣也,扬干为戮,何辱如之?必杀魏绛,无失也!”对曰:“绛无贰志,事君不辟难,有罪不逃刑,其将来辞,何辱命焉?”言终,魏绛至,授仆人书,将伏剑。士鲂、张老止之。公读其书曰:“日君乏使,使臣斯司马。臣闻师众以顺为武,军事有死无犯为敬。君合诸侯,臣敢不敬?君师不武,执事不敬,罪莫大焉。臣惧其死,以及扬干,无所逃罪。不能致训,至于用钺。臣之罪重,敢有不从,以怒君心,请归死于司寇。”

公跣而出,曰:“寡人之言,亲爱也。吾子之讨,军礼也。寡人有弟,弗能教训,使干大命,寡人之过也。子无重寡人之过,敢以为请。”

晋侯以魏绛为能以刑佐民矣,反役,与之礼食,使佐新军。张老为中军司马,士富为候奄。

楚司马公子何忌侵陈,陈叛故也。

许灵公事楚,不会于鸡泽。冬,晋知武子帅师伐许。

【译文】

三年春季,楚国的子重率军进攻吴国,选择了一支经过严格挑选的军队。攻克鸠兹,到达衡山。派遣邓廖率领穿组甲的车兵三百人、穿被练的步兵三千人以侵袭吴国。吴军拦阻攻击楚军,俘掳了邓廖。免于死及被俘的只有车兵八十人、被练的步兵三百人而已。子重回国,在太庙庆祝慰劳,三天后,吴国人攻打楚国,占领了驾地。驾地,是好的城邑;邓廖,也是楚国的良将。

君子认为:“子重在这次战役中,所得到的不如所失去的。”楚国人因此归罪于子重。子重很不痛快,得了精神病而死去。

鲁襄公到晋国,这是初次去朝见。夏季,在长樗会盟,孟献子作为相礼者。襄公行叩头礼。知武子说:“有天子在那里,而承贵君行叩头的大礼,寡君感到为难。”孟献子说:“由于敝邑地近东海,紧挨着仇敌,寡君将要仰望贵君协助,哪里敢不叩头呢?”

晋国由于郑国顺服的缘故,也想要和吴国修好,准备会合诸侯。派遣士匄到齐国报告说:“寡君派匄前来,是由于近年来各国之间纠纷不少,对意外的事情又没有戒备,寡君愿意和几位兄弟相见,来商讨解决彼此的不和睦。

请君王光临,派匄来请求结盟。”齐灵公本想不答应,而又难于表示不和睦,就在耏水之外结盟。

祁奚请求告老退休,晋悼公问谁来接替他。祁奚称道解狐。解狐,是祁奚的仇人,晋悼公打算任命解狐,他却死了。晋悼公又问祁奚,祁奚回答说:

“祁午也可以胜任。”这时羊舌职死了,晋悼公说:“谁可以代替他?”祁奚回答说:“羊舌赤也可以胜任。”因此,晋悼公就派遣祁午做中军尉,羊舌赤为副职。君子认为:“祁奚在这种情况下能够推举有德行的人。举荐他的仇人而不是谄媚,推荐他的儿子而不是自私,推举他的副手而不是结党。

《商书》说:‘不偏私不结党,君王之道浩浩荡荡。’这说的就是祁奚啊。

解狐得到推荐,祁午得到安排,羊舌赤能有官位,建立一个官位而成全三件事,这是由于能够推举贤能的人的缘故啊。唯其有德行,才能推举类似他的贤人。《诗》说,‘正因为具有美德,被推举他的人才能和他相似’,祁奚就是这样的人。”

六月,鲁襄公会见单顷公和诸侯。二十三日,在鸡泽会盟。晋悼公派遣荀会在淮水边上迎接吴子,吴子没有来。

楚国的子辛做令尹,准备侵害小国以满足欲望。陈成公派遣袁侨到会求和好。

晋悼公派遣和组父向诸侯报告。秋季,叔孙豹和诸侯的大夫同陈国的袁侨结盟,这是由于陈国请求顺服的缘故。

晋悼公的弟弟扬干的车子在在曲梁扰乱前往参加盟会军队的行列,魏绛杀了他的驾车人。晋悼公发怒,对羊舌赤说:“会合诸侯,是以此为光荣。扬干受到侮辱,还有什么侮辱比这更大?一定要杀掉魏绛,不要耽误了。”羊舌赤回答说:“魏绛一心为公,事奉国君不避危难,有了罪过不逃避惩罚,他大概会来说明的,何必劳动君王发布命令呢?”话刚说完,魏绛来了,把信交给仆人,准备抽剑自杀。士鲂、张老劝阻了他。晋悼公读他的上书,说:“以前君王缺乏使唤的人,让下臣担任司马的职务。下臣听说‘军队里的人服从军纪叫做武,在军队里做事宁死也不触犯军纪叫做敬’。君王会合诸侯,下臣岂敢不执行军纪军法?君王的军队不武,办事的人不敬,没有比这再大的罪过了。下臣畏惧触犯死罪,所以连累到扬干,罪责无可逃避。下臣不能够事先教导全军,以至于动用了斧钺,下臣的罪过很重,岂敢不服从惩罚来激怒君王呢?请求回去死在司寇那里。”晋悼公光着脚赶紧走出来,说:“寡人的话,是出于对兄弟的亲爱;大夫杀杨干,是出于按军法从事。寡人有弟弟,没有能够教导他,而让他触犯了军令,这是寡人的过错。您不要加重寡人的过错,谨以此作为请求。”

晋悼公认为魏绛能够用刑罚来治理百姓了,从盟会回国,在太庙设宴招待魏绛,派他为新军副帅。张老做中军司马,士富做了侦察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