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传记谁搞垮了曾国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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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太平军挖地道攻城 (2)

曾国藩是第二个被任命为团练大臣的,第一个团练大臣是前刑部尚书陈孚恩,时间在咸丰二年(公元1852年)八月。接着从这年十二月到咸丰三年二月,在仅仅几个月的时间里,累计任命了四十九名团练大臣。咸丰十年(公元1860年),江南大营被太平军消灭后,清廷进一步意识到必须依靠地主武装才能取得最后的胜利。于是,在全国各地兴起了办团练的第二次浪潮,先后任命了四十三名团练大臣。在这九十二人中,官职有高有低,分布在全国十六个省份。由此可见清廷对办团练还是非常重视的。

面对咸丰帝的谕令,曾国藩守制的信念有些动摇,胸中燃烧着为国家流尽最后一滴血的熊熊火焰。但他很聪明,要以静制动,静观其变。因为冲动是魔鬼,感情很容易让人变得感性,左右人的思维,如果不静下心来考虑清楚再做决定,往往会造成伤害或者受到伤害,所以“静”乃修身养性之要义,也乃成大事之根本。

于是,曾国藩紧闭房门,盘坐在床上,当然没有忘记燃起一炷清香。在袅袅香烟中,他微闭双眼,尘世的一切都已远去,心灵深处一片澄静,思路也格外清晰。这是他十年前跟随唐鉴读书时学来的诀窍。唐鉴有一次告诉他:凡事要讲个“静”字,万事才会周全处理。从那时起,曾国藩每天都要静坐一会儿,许多为人处世、治学从政的体会和方法,便都在此中获得。尤其在遇到重大问题时,他总要通过反复静思、权衡后,才做最后的决定。

老庄主张静,管子主张静,佛家也主张静,看来这“静”字是贯通各家学派的一根主线,正是天地间最精微的底蕴,所以各家学派都在这一点上建立自己的养性处世理论。管理国家也要这样,人们常称赞治国贤臣都是“每逢大事有静气”的人物。心静下来,就能处理各种纷乱的军国大事,曾国藩对此轻车熟路。

安静的环境让曾国藩的大脑飞速地运转:

不管是替皇上分忧,还是为了实现自己的抱负,曾国藩都不应该推辞这个任命。这十多年来,曾国藩能有这样的地位和皇帝的宠爱是分不开的,如今,大清的江山和他自身及整个曾氏家族的利益都连在了一起。现在皇上要臣子临危受命,他有什么理由拒绝呢?何况早在家乡读书时,他便立志,此生要做出一番大事业来。自从升授礼部侍郎以后,他便更加踌躇满志,发誓要青史留名。但十多年的官场生涯让曾国藩深深明白:大清官场从上到下都已经腐朽不堪,要想办大事,如果没有皇上的信任、满蒙亲贵的支持,简直是异想天开。

现在办团练,如果不能打仗,则不足以成事;不成事,则被皇上小看。如果能打仗,就会成为一支有实力的军队。满人对握有军权的汉人一向都备加猜忌。这支军队将会招致多少猜疑!弄不好,不仅没有功劳,还会招来连连灾祸。再说,对于弃笔从戎,曾国藩还是心虚得很。

还有一个隐埋在心底最深处的原因:过去在京中做官时,只是耳闻清朝的腐败很严重。这次出京南下,路过的每一处地方都是哀鸿遍野、满目疮痍,惨不忍睹。他感到国家正处在人心浮动、危机四伏的时刻。而太平军军容整齐,战斗力奇强,人才济济。莫非上天真的已经决定要抛弃爱新觉罗氏,改朝换代吗?在这危急时刻,身为臣子,理应挺身而出。但大厦将倾,一木难支,自己真的能力挽狂澜、保住皇上的江山吗?希望是那么渺茫,脑袋只有一颗,何必去做这种冒险。

想到这里,曾国藩不禁打了一个寒战,深深地叹了一口气。他决定不受命,至少暂不受命。既然做了决定,他便摊开纸,给皇上写了一份“恳请在籍终制折”,让张亮基代发,辞谢皇帝的命令,请求在籍守制3年。

不速之“说”客

既然曾国藩不为信件所动,张亮基就命郭嵩焘到曾国藩家做说客。

郭嵩焘和曾国藩是至交,也就是铁杆哥们,虽然几年不见,但书信却从未间断过。他与曾国藩都是翰林出身,也因为丁母忧回籍守制。在太平军攻打湖南时,主动到张亮基处出谋划策,这次奉张亮基之命游说曾国藩出山。

几年没见面,两位至交老友相见后分外亲热。

郭嵩焘说:“我来荷叶塘,向伯母大人致哀,顺便给你带来了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

曾国藩其实对好友的来意心知肚明,见他这么卖关子,也就顺势说道:“我先听坏消息。”

“好,太平军已经攻克了岳州和武昌,但是很有可能要回攻长沙,到时候仁兄的处境可就艰难了。”

太平军回攻长沙是曾国藩最不愿意看到的,他可不想成为太平军刀下的冤魂,不免又为大清的前途担忧起来,毕竟古书读多了,深谙“天下兴亡,匹夫有责”的道理。但他还是笑笑道:“那好消息呢?”

“听说仁兄即将高就,总办全省团练事务,三湘士人没有一个不高兴的。这样的大好事,自然要恭贺了。”

曾国藩听了这几句话,脸上却毫无表情,说:“这都是缪传啊,皇上虽然有谕旨,但国藩担当不了这样的重任啊。”

说着,他从柜子里拿出两封信函递给郭嵩焘。一封是皇上的上谕,另一封是恳请在籍守制三年的奏折。

郭嵩焘叹息道:“哎!我这二十年来自以为与你最为相知,看来我也看走眼了。国难当头,仁兄却置之不顾,枉为读书人啊。”

曾国藩是个最要强的人,郭嵩焘这几句挖苦话,说得他脸一阵阵发热,很不好意思,道:“我不是周公瑾,你也激不了我。”

郭嵩焘继续一本正经地说:“谁要激你?我只是为你可惜。你辜负了所有人对你的厚望。自唐鉴推举曾国藩之后,皇帝又征询了恭亲王奕、内阁学士肃顺的意见。二人都竭力保举。可是,他们万万想不到会是这样的结果啊,他们真的看错人了。”

曾国藩在朝中与恭王、肃顺都有接触,认为二人各有优长,都是皇族中的拔尖人物。恭王才思敏捷,胸怀宽广,是皇族中最有头脑的人物。肃顺是郑亲王乌兰泰尔的第六子,敢作敢为,是满族中数一数二的拔尖角色,满朝文武中少有人比得上他的才干。有恭王、肃顺的信任,还怕朝中无靠山吗?

说实话,自从收到张亮基的那封信后,曾国藩心中就有些心动。加上又来了上谕,国华和国荃等众兄弟都鼓励大哥办团练,曾国藩真的动心了。

郭嵩焘感到曾国藩开始动摇守制的决心,便继续发动攻势:“长毛信奉天主教,他们所到之处,都要捣毁孔庙和孔子的雕像,还大肆屠杀儒生,这是对天下读书人的一种公然挑衅,要是有朝一日长毛取得了天下,那么天下读书人还有活路吗?”

这下说到了曾国藩的痛处,从古至今,孔子的儒学思想都是读书人的精神支柱,现在,自己的信仰受到了威胁,曾国藩也火冒三丈了。

不过,生气归生气,曾国藩是不会凭一时冲动办事的。他沉思了一会儿说:“我从未跟张亮基他们打过交道,湖南的吏治你也比较清楚。我这人性子急,恐怕今后与湖南官场很难相处啊。”

“张中丞为人坦诚、清廉。至于湖南的吏治,说来的确腐败。但是,眼下中国十八省,还有不腐败的吗?天下乌鸦一般黑,除非不做事,既要做事,就没有什么可选择的。”

曾国藩三角眼中的光芒越来越亮,笑着说:“好厉害的嘴,你真是一点也没变啊。只是,国藩今日是带孝之身,怎能忍心离家出山,况且也会招到士人的指责!”

看来,曾国藩已经有了出山的念头,只是怕名不正言不顺。郭嵩焘大喜过望,看来此行不会空手而归。于是,他举出了很多在居丧时期出山办团练的例子,更何况,有皇上的谕令在手,还有什么说不过去的呢。

看着苦口婆心一心劝说自己的郭嵩焘,曾国藩也不好再说什么了,便满口答应出山帮办团练。

安排了家中大小事情后,曾国藩在母亲灵柩前焚烧已经誊抄还没有发出的“恳请在籍终制折”,并对着母亲遗像说:“儿子不能尽孝了,为报答皇上的恩典,决定墨绖出山!”

听说哥哥要墨绖出山,四个弟弟都要随哥哥离家参战。曾国藩只答应带曾国葆一人离家去了长沙,临行前叮嘱曾国荃、曾国华先在家守孝,等待时机。

对于洪秀全来说,虽然早就拉开了和大清对抗的序幕,直到此时,他的真正对手才站到了他的对立面,开始了他们为期十多年的一场生死对弈。对于曾国藩来说,他正满怀抱负,准备大干一场,但连他自己也想不到前面的路竟然如此崎岖,自己很快就陷入了尴尬的生存境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