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传记谁搞垮了曾国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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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 湖北告急 (12)

回家后不久,曾国藩便收到了湖南巡抚衙门转来的上谕:只准假三个月,不允开缺,假满后仍然回江西督办军务。

三个月假满之前,咸丰又下旨命令曾国藩立即返回江西军营。曾国藩深知江西军务难办,估计没有其他人可以代替自己。可就江西那种局面,自己即使回去,也不会有什么大的改观。

置身在宁静山村、久经沙场的曾国藩的心情一下子轻松了很多,但他仍然放不下军情战局,对时局作了一番冷静的思索。

在创办湘军之初,曾国藩便别树一帜,“兵为将有”的体制虽然克服了绿营兵的种种弊端,但这种“越轨”之举也受到咸丰帝和许多朝廷大员的猜忌。在移军衡州,创建湘军后,虽然打了一些胜仗,但在江西忍辱负重两年而不能有所作为,将士忍饥挨饿,自己却无能为力。没有实权,在地方办事之难,超出了他的想象。这次回去,照样会深陷泥潭,不能自拔。

照这样下去如何能杀敌报国,如何能将太平天国起义镇压下去?

经过一遍一遍的反复权衡,曾国藩决定和咸丰帝讨价还价,他再次上奏,要求给假三年。

在这个奏折中,曾国藩向咸丰表白了不愿再回军营的理由。他说:自古带兵者从来没有像他这么难的,领兵打仗却没有军权。湘军没有军饷,行军作战,奖功恤死,都得向地方官讨钱,而掌握政权与财权的地方官员把湘军看成是累赘,打击、排挤、陷害湘军的人比比皆是,可就是没有人供给湘军军饷。最后,曾国藩还明确表示:若想让自己继续在江西带兵,就得给个巡抚或钦差头衔,否则就无法继续维持下去,自己只能留在家里尽孝道了。

其实,曾国藩的处境实在委屈,领兵打仗却没有军权,军饷还得自己想办法求人讨要,简直就是给咸丰帝义务打工。更气人的是还要受到地方官的说三道四、百般刁难,作为几万人的老大,岂能受这样的待遇,太没面子了。所以,曾国藩向咸丰帝要个红顶戴戴。

这么明目张胆地和咸丰帝索要官职,真是少见。曾国藩梦想着咸丰帝能满足他的要求,这样的话,他带领湘军攻破天京就指日可待了。歼灭太平军,活捉洪秀全,收复所有的失地——这样的殊荣是他梦想已久的。

咸丰帝虽然没什么大的作为,却很清楚地记得祖制上说,不能把兵权委任给汉人。再加上太平军已经开始走下坡路,所以,歼灭太平军只是个时间问题,只要湘军在,肯为大清卖命,有没有曾国藩已经不再那么重要了。

如果让曾国藩既有军权,又有督抚大权的话,这也太危险了。于是,咸丰帝顺水推舟,批准了曾国藩在籍守制三年的请求,不用回江西带湘军了。

这下,轮到曾国藩傻眼了。偷鸡不成反蚀把米,在跟咸丰帝的讨价还价中,他灰溜溜地败下阵来。

心里直打颤的曾国藩隐隐觉得自己好比一个弃妇似的,被咸丰帝扔在了一边不管不顾。他开始后悔上奏了,难道是自己太贪了?可自己完全是为大清着想啊。

早知如此,何必当初。在籍守制三年已经是铁板钉钉的事实了,除了面对它,没有一点缓和的余地了。

这样,曾国藩便离开了湘军,开始了在老家守孝的乡居生活。

大柔非柔,至刚无刚

从回家奔丧到再度出山,曾国藩先后在老家居住了一年半的时间。这段时间,名曰“乡居”,实际上是曾国藩一生思想、为人处世发生巨大转折的时刻。

经过乡居之后,曾国藩的为人处世简直判若两人。不过,话又说回来了,这一年半的时间,对他来说,无疑是度日如年。

这次乡居,是曾国藩在遭受了极大的曲折和侮辱后无奈接受的,所以,他的心情十分苦闷,整日怨天尤人。他不明白,自己对清政府忠心耿耿,在战场上和太平军拼命,结果却处处碰壁,连皇帝都不买他的账,甚至根本就不信任他,太平军还没有被消灭,皇帝就要急着卸磨杀驴。他越想越气,心情坏到了极点。

人一旦心情不好,就想骂人发泄,曾国藩也不例外。在曾府,他动不动就骂人,数着江西的一帮文武骂,还找几个弟弟的茬,甚至骂几个弟媳妇。开始还有人劝他,后来谁也不理他了。曾国藩什么话都骂得出来,根本不像个道学家,倒好像是被恶鬼附身,把曾府闹得鸡犬不宁。曾府上下的人见到他,都躲得远远的,好像见到瘟神一样。

曾国藩不被皇帝信任,无奈在老家乡居,骂别人骂得上瘾,也不过是发泄一下心中的怨气,可别人对他的这种行为就大为不解了。

不少朋友认为曾国藩在前线吃紧的关键时刻跑回老家待着,还要挟皇帝。于是,不少人对他的这种不仁不义的行为破口大骂,骂得最凶的是左宗棠,骂他是假仁假义假道学,骂他临阵脱逃,就是一个缩头乌龟。朋友的误解更加使曾国藩茶饭不思,夜不成寐。

当时,曾国藩恨左宗棠,简直恨到了骨髓里。他想,如今我曾国藩被整到这步田地,你左宗棠不同情,反而带头怒骂,太不懂事了!所以,他在家里又开始咒骂左宗棠了。

时间会把一切都慢慢地消磨掉,也包括人的怨气。

曾国藩在家不仅把家里所有的人都咒骂了个遍,还把在外误解自己的朋友也骂了个遍。他渐渐觉得无趣,自己好像一个疯狗一样乱咬人,拿无辜的人出气,也太不是人了。于是,曾国藩平静了下来,开始思考一些问题,曾府也慢慢地安静了下来。

自从入夏以来,天气一天比一天炎热,火热的南风吹在人的身上,如同火烤一样难受。田地里的禾苗因为缺水而显得格外的枯黄干瘪。

面对干旱、炎热的天气,人们都在摇头叹息。上了年纪的人说,三十年没有见过这样干旱了,这都是连年战乱不休引起了上天震怒,是上天对世人的惩罚啊!

午夜后,曾国藩的心情和烦躁的天气一样,可让人心焦的蝈蝈无休止地叫声,好像有意和他过不去,让无心睡眠的他更加坐立不安。

他时而躺在床上,时而踱来踱去。常年忙于征战的曾国藩此刻终于有时间来梳理自己的前半生了,他的前半生就好像过电影一样在脑海里闪现:

入仕途之前的“头悬梁锥刺股”般的寒窗苦读自然不必多言。入仕途后,对自身的修养要求更加严格,赢得了君王的信任,10年京官春风得意。后来,临危受命,以文官的身份白手起家,建立湘军,五年来一身正气,两袖清风,为大清出生入死。但是,为什么自己在官场却不能游刃有余,自己的忠心还招来皇帝的猜忌?

想到这里,曾国藩心里已经满是委屈,眼里也泪花滚滚了。人被气到这个份上,也难为他了。

日子总是要一天天过下去的,就这样,曾国藩在检讨中伤心,又伤心地检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