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传记谁搞垮了曾国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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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6章 不可得罪洋人 (2)

曾国藩和郑敦谨到江宁接到案子后越审越奇,疑点重重,传闻四起。曾国藩试着一层一层揭下去,这个像谜一样的案子,竟然与湘军、与天津教案,甚至与他自己也有关联。这还了得,曾国藩被惊得一身冷汗,不敢再审下去了。

无奈,曾国藩只好遵照慈禧太后的指示,处决了张文祥,而把马新贻树立为大清官员的楷模,还给予了厚厚的抚恤金。总之一句话,马心仪是百里挑一的好官,张文祥是万恶不赦的发逆(发逆,是清朝时期对太平天国起义者的蔑称)。

然而,纸是包不住火的。大量的野史、笔记、小说、戏曲都记载了马新贻被刺原委。原来,马新贻靠假报军功,才官运亨通。他在所谓的“剿匪”战斗中,本来是个败军之将,被俘后,为了活命,便与“匪首”成了拜把兄弟。接着,便由把兄弟导演一幕幕马新贻收复失地的闹剧,欺瞒了朝廷,才当上了封疆大吏。后来,这些把兄弟千里迢迢来投靠他,马新贻却奸占了把兄弟的妻室,诱杀了把兄弟。张文祥侥幸逃脱后,决定为惨死的兄弟报仇,才弄出这一出刺马的大案来。

可见,清廷所倚重的大臣,欺上瞒下,忘恩负义,禽兽不如。这正是清廷官场腐败的缩影,这种丑闻见不得天日,难怪慈禧太后费尽心机掩盖事情的真相。

不过,野史总归是野史,历史到底发生了什么,只有老天爷知道了。

总之,空前绝后的刺杀总督一案,就这样草草结案了,可连结案的曾国藩都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结果,这个案子成了中国历史上难以破解的疑案。

忧郁离世

虽然,调查刺马一案让曾国藩暂时忘记了一些烦恼,但刺马案若隐若现的内幕又深深刺激着他的大脑神经。

曾国藩开始为大清的前途忧心,郁结在心中的闷气让他感到连呼吸都成了问题。

同治十年八月(公元1871年9月),趁秋高气爽的好天气,曾国藩和好友踏上停泊在下关码头江面上的“威靖”号轮船,开始了为期两个多月的军事检阅活动。

曾国藩一边巡视,一边欣赏江南的秀丽风景,心情自然也好了许多。

十月七日(11月19日)曾国藩一行到达上海,在当地官员的陪同下,开始视察江南制造总局的各种机器和轮船。

看到江南制造总局的造船技术在不断改进,曾国藩很高兴,但对木制舱板还是很不满意。因为打起仗来,木板很容易起火燃烧。既然洋人能造出铁甲舰,那么中国人也不能落后。

曾国藩要求他们尽快造出铁甲舰来,并说如果中国能有50艘铁甲大舰,就敢和洋人在大海上一争高下了。然而,当他进一步了解江南制造总局的情况时,他的情绪就没有那么高涨了。因为江南制造总局不仅效率低、成本高,而且浪费也太大。所以,没准哪一天就会有人提议,停办江南制造总局,干脆向洋人去买军火兵舰算了。这好像一股冷风,把曾国藩吹得清醒了不少。

既然出现了问题,就要解决问题,没什么可怕的。只要提高效率,降低成本,不就万事大吉了吗?

可洋人办工厂,都是厂方自己经营管理,以盈利为目的,所以效率很高。而中国正好相反,江南制造局全由公款生产,产品又全部直接调拨给军营、炮台,不讲求盈利和效益。

经营体制的不同,导致了不同的结果,这是问题的关键所在。

曾国藩万万没想到是这个结果,脸色开始阴沉了。因为只要大清存在一天,这个办工厂的体制就不会改变。照这样下去,工厂总有一天要停办。然而,如果中国不设厂自造武器,一切都靠买外国的,中国还拿什么来自强?

大清已经腐败到骨髓,本以为依靠先进的工厂,制造一些坚船利炮,和洋人一争高下,结果却是如此。

曾国藩越想越苦恼,制造铁甲舰遥遥无期,复兴强国也只是一个梦而已。他只觉得浑身乏力,忽然觉得一阵眩晕,接着便是张口结舌,不能完整地说出一句话来,再下去便什么都不知道了。

经过全力抢救,三天后,曾国藩才慢慢清醒过来,但感觉这一次病得更加严重了。乔迁之喜,庆祝、摆宴自然不能少,但曾国藩却一点也提不起精神来。

江南的冬天虽然温暖如春,但曾国藩觉得内心空旷无比,病情也逐渐加重。两个月后,曾国藩突发脚麻之症,头晕目眩,舌头僵硬不能说话。他意识到自己将不久于人世了,但对大清的未来还是不放心,于是赶紧写信给自己的接班人李鸿章,想交代一些后事。

接信后的李鸿章冒着严寒,由保定赶到江宁。

师生见面后商议了幼童出洋的事情,并联名上奏,强调这是中国自强的根本大计,希望朝廷能够重视。曾国藩为大清真是殚精竭虑,自己即将不久于人世,却还想着大清的前途,不愧为一代名臣。

曾国藩还归纳了自己的人生教训,向李鸿章交代了三点:一是湘军裁撤的事情,他自认自己顾虑太多,自剪羽翼,做法欠妥。他让李鸿章切记手里的军队只可加强,不可削弱。二是希望李鸿章以一身为天下表率,多多培养种子,才能正人心,淳世风。三是办洋务之事一定要抓紧,但有一点要注意,就是冯桂芬说的:“以中国之伦常名教为原本,辅以诸国富强之术。”

看着侃侃而谈的老师,李鸿章放心了,认为老师的病没什么大碍。由于年关临近,他不得不辞别曾国藩赶回直隶,但怎么也没想到这次竟然是和恩师的最后一次见面。

和李鸿章一番长谈后,曾国藩极度兴奋,他已经好久没有这么兴奋了,但紧接着旧病复发了,头昏眼花,耳鸣不止,一连几天不能开口说话。直到大年三十,过节的气氛让曾国藩感到轻松了许多。

同治十一年二月初四(3月12日),在花园散步的曾国藩突然脚麻不能动,接着两眼看东西模糊不清,肢体偏瘫,当晚便不治身亡,享年62虚岁。

当月,清廷闻讣,辍朝三日。追赠太傅,谥文正。

大清的确应该好好地嘉奖一下这位功臣,如果没有这个汉人的努力,大清朝可能已经被太平天国踩在了脚下,正因为有了这个汉人的忠诚,大清才又苟延残喘了50年。

几个月后,曾国藩的灵柩被运到长沙,葬在长沙南门外的金盆岭。后来,又改葬在善化县(今望城县)湘西平塘伏龙山,和夫人欧阳氏合葬。

一代名臣,就这样陨落了。成功过,也失败过;辉煌过,也失落过,一切都成了历史,只留下了是是非非,任后人来评说。

附:曾国藩遗嘱附:曾国藩遗嘱

余通籍三十余年,官至极品,而学业一无所成,德行一无可许,老人徒伤,不胜悚惶惭赧。今将永别,特立四条以教汝兄弟。

一曰慎独则心安。自修之道,莫难于养心;养心之难,又在慎独。能慎独,则内省不疚,可以对天地质鬼神。人无一内愧之事,则天君泰然,此心常快足宽平,是人生第一自强之道,第一寻乐之方,守身之先务也。

二曰主敬则身强。内而专静统一,外而整齐严肃,敬之工夫也;出门如见大宾,使民为承大祭,敬之气象也;修己以安百姓,笃恭而天下平,敬之效验也。聪明睿智,皆由此出。庄敬日强,安肆日偷。若人无众寡,事无大小,一一恭敬,不敢懈慢,则身体之强健,又何疑乎?

三曰求仁则人悦。凡人之生,皆得天地之理以成性,得天地之气以成形,我与民物,其大本乃同出一源。若但知私己而不知仁民爱物,是于大本一源之道已悖而失之矣。至于尊官厚禄,高居人上,则有拯民溺救民饥之责。读书学古,粗知大义,即有觉后知觉后觉之责。孔门教人,莫大于求仁,而其最初者,莫要于欲立立人、欲达达人数语。立人达人之人,人有不悦而归之者乎?

四曰习劳则神钦。人一日所着之衣所进之食,与日所行之事所用之力相称,则旁人韪之,鬼神许之,以为彼自食其力也。若农夫织妇终岁勤动,以成数石之粟数尺之布,而富贵之家终岁逸乐,不营一业,而食必珍馐,衣必锦绣。酣豢高眠,一呼百诺,此天下最不平之事,鬼神所不许也,其能久乎?古之圣君贤相,盖无时不以勤劳自励。为一身计,则必操习技艺,磨练筋骨,困知勉行,操心危虑,而后可以增智慧而长才识。为天下计,则必己饥己溺,一夫不荻,引为余辜。大禹、墨子皆极俭以奉身而极勤以救民。勤则寿,逸则夭;勤则有材而见用,逸则无劳而见弃;勤则博济斯民而神祗钦仰,逸则无补于人而神鬼不歆。

此四条为余数十年人世之得,汝兄弟记之行之,并传之于子子孙孙。则余曾家可长盛不衰,代有人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