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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缘分天注定,想躲亦枉然 (1)

他玩味地站了起来,露出诡谲的笑,眼中闪过一抹淡淡的异芒,五官纠结,阴寒的双眸直盯着我,轻声道:“我可以告诉父皇是因为你的挑拨离间,这样他就不会怪罪于我了,你说这样好不好?只是辛苦你了。”

“是啊……想不到我死得如此伟大,可惜……你也改变不了历史,我死了你也活不了。”我静静地瞅着他,以前只是极度鄙视他,现在的他却令我极度唾弃。

“什么是历史?你为何口口声声咒我死,无知的汉女,本太子怎可能会死,休得胡说!”他一脸茫然地看着我,完全摸不着头绪,语气中亦带有几分不满。

“一着不慎,便是满盘皆输,死我也认了,可是你别想利用我来博取你父皇的欢心,等着吧,我们会一起死,历史是什么你不需要知道!”我微抿着唇,似笑非笑地瞧着他,死亡并不可怕,其实想想也未必不是一种解脱,至少不用整日提心吊胆了,只是腹部的疼痛令我冷汗涔涔,痛彻心扉。

“不管说什么都好,我现在就去叫人将你抬去宫中,送上你的尸体父皇就应该知道我的诚意了,至于要如何说,我自是想好了。”他临走还是不忘重重踹我两脚。

终忍不住疼痛与虚弱,身子晃悠悠地倒向一旁,猩红的血从嘴角慢慢溢出,昔日与冉闵相处的景象,不断重叠呈现于脑海,眼睛微微红着,然而泪水终究没有落下来。

虚弱心碎至极,已无力藏匿胸中的怨怼,冉闵……我真的真的好恨你……你可曾爱过我抑或你对我曾有过一点点心动,一点点就够了……兰灵……我终究还是随了你的意。

我虚弱地倒在地上,只是在等着死,苦撑了一段时间却依然还是神思恍惚着,但可以感觉身体的血在慢慢地流出…慢慢的亦不觉得腹部的痛了,只是无力与昏倦侵袭着全身。

……忽然听到隐约的嘈杂之声,门被推了开,耳畔响起了几人肆无忌惮的谈话声。

“怎么这里还死了一个,太子也真是活该,整日酗酒好色,纵欲无度,终日游畋,落这个下场也真够惨的,与太子妃等二十六人,全部诛死,同埋在一口棺材里,东宫僚属二百余人也死光了,真是伴君如伴虎,以前大王如此宠爱他,谁知道竟然落到如此下场。”

“可不是嘛!太子也是命该如此,刚才死之前还直囔着要去求大王,可惜王命难违,谁敢带他去就是跟大王作对了!如果让大王以为是和太子一起的不就完了,只是这个要埋在哪儿?要不扔去与太子同一个棺材好了,反正还没封。”

“也好,瞧她也有几分姿色,只怕是让太子捉来的,可怜……如果晚些时候就不用死了,这就是命。”

我好想挣扎着告诉他们我还没死,可是却使不出力,双眼微合着,任他们将我抬出去,想不到死还要同埋在一个棺材里,我跟石邃真是冤孽难断,血依然在流淌着,神思越来越不清醒,晕眩一波又一波袭来。

“阿弥陀佛!”耳畔突然传来佛图澄的声音。“大师!”抬着我的人恭敬地叫着。

“此女并未死去,也命不该绝,可否让老衲带走。”他声音庄重,命令不容置喙。

“是……小人将她送去大师的寺庙。”

佛图澄你究竟和我有何渊缘,三翻两次的相救,我应铭记于心……终不再强忍着,任排山倒海袭来的晕眩与黑暗占据……

当我再次睁开双眼已过了几日,第一个反应是我没死!佛图澄竟然能从死神手中将我救回,他到底算不算神僧?或是扁鹊再世,能起死回生,他救我也应该怀有某种目的,可惜我已无力再次与谁纠缠,或是利用。

清醒时一直在反复思蕴着:生命是什么?生是偶然,死却是十分必然,生与死除了那几声欢呼与痛哭外还有什么?

自古女子的命都是如此轻贱,似貂婵轻舞的团扇,杨玉环抛上树的白绸,抑或是林黛玉葬花的悲吟,窦娥赴刑场的怒火……生命到底是什么,或许不同的人拥有不同的答案,而我也无力为自己的生命寻找一个准确的答案。我活着是为了什么?我死了又有谁会在乎?心真的死了,或者有一天,不再会等待,也不会再为谁而守望……

“施主,你醒了……”门被推开了,一位清秀的小和尚走了进来,手里端着一大碗黑糊糊的药,递给我,轻声道:“大师有交代,你醒之后喝下此药再吃些清淡的食物。”

“是大师救了我吗?他人呢?我可不可以见见他?对他当面言谢。”我撑着身子虚弱地问着,脸色想必已是十分苍白,浑身无力,连说话伤口都会传来阵阵刺痛,而目光也只是虚无地浮着。

“大师有交代时辰一到,他自会前来相见。”

“这么神秘?”我轻挑眉梢,捏着鼻子将苦药一饮而尽,旋即苦笑道,“传说大师善诵神咒,能役使鬼神,他用麻油和胭脂涂掌,便能于掌上映现千里内外之事物。小和尚可知真假?依大师能将垂死的我救回,只怕是八九不离十了。”

小和尚亦有兴趣,笑道:“传说当今大王有子名斌,已故大王(石勒)甚喜爱,一日忽然暴毙。大王说:吾闻扁鹊有起死回生之术,惜今无此等人,和尚乃国之神师,有救治方法否?大师听后便以杨枝净水治之,石斌还复如故,大王感载得五体投地,令诸子都皈依大师,并常到寺中礼佛,为儿祈愿。”

我瞠目结舌地听着,听说只有观世音才有此神通,而那也只是传说罢了,莫非佛图澄果真有此神通?只怕是假的,毕竟这很难令人信服,杨枝净水便可让人起死回生,这是任谁也无法相信。

小和尚见我一脸不信的模样,便急切道:“有一年,天气大旱,从元月至六月,滴雨未降,乡民到各祠庙,跪拜祈雨,仍是无雨。当今大王请大师祈雨,当时就见白龙两条降于祠所,霎时大雨倾盆而降,方圆千里内,农作丰收,蛮貊之民,先不识佛法,及闻大师之名,都遥而拜,此可谓德被万民,不言化也。”

“太不可思议了,我信……你出去吧,我继续睡……”我疲惫地打发走了小和尚,继续躺下睡了。

双目微合,心思却是清醒地转动着,先不说他是不是真的祈雨了,白龙我定是不会相信,这世界有龙吗?只怕是雨可能是求了,只是对当时的情景加以夸张了,毕竟一人传实,百人传虚,传着传着就变调了。

可是他会怎么样求雨?真是太不可思议了,真的能求雨?佛图澄就像一个谜团,越解越令人疑惑,他为何救我?他的目的是什么?还是瞑瞑中他就知道某些事会发生!

身上的伤好得异常快,不知是佛寺清淡舒心的日子还是佛图澄的苦药起了作用,混乱的思绪也开始平静,离开冉闵已经有段时日,思念却依旧汹涌,毫无半点要退之意。

这个男人已经深深占据我的心,满脑皆是他的身影。佛图澄这个谜,始终不露面,这也越发让人觉得深不可测,也越想了解他。

整个佛寺以塔为中心,四周由堂、阁围成方形庭院的布局。寺庙进门处为山门,山门之后为天王殿,在山门和天王殿之间有钟鼓楼,鼓楼在左,钟楼在右。

天王殿正对山门一面供奉大肚弥勒佛,他双耳垂肩,脸上满面笑容,笑口大张。身穿袈裟,袒胸露腹,一手按着一个大口袋,一手持着一串佛珠,全身漆满金漆,乐呵呵地看着前来游玩进香的人,见此像,往往受他那坦荡的笑容感染而忘却自身的烦恼。

天王殿后是大雄宝殿,殿正中供奉三世佛,殿后供奉着观音,和尚敲木鱼诵经是每天必听的,他们念的是《般若波罗蜜多心经》也称《心经》,听着心也更为平静。

“阿弥陀佛!善哉善哉。”百多岁高龄的佛图澄终于出现。

“大师!”我亦有礼地回着他。他轻笑看着我,摸着长白的胡须道:“姑娘每日听心经可有所体会,五蕴皆空,度一切苦厄,我佛慈悲!”

“想不到大师每日避而不见,却对我的行程了如指掌,救命之恩还未言谢,我在这里先行谢过大师。”我表面温文无害的行礼,心底却乍惊,他究竟想从我身上得到些什么?亦或者现今已一无所有的我还有什么可以让他利用?

“并非避而不见,只是时机未到,姑娘似乎心生芥蒂,罪过罪过……”

“是我失礼了,还记得曾问过大师,是否皈依我佛就能真正能独善其身,忘了前尘烦事?每日听着诵经心情确实平静了不少,是不是此境界就是忘了红尘,诚心皈依?”说着我唇边便有了一线浅浅的弧度,那笑,是冷涩也是空洞。

他注视我片刻,忽然摇头感慨道:“并非如此,所谓修身在正其心者,身有所愤恨则不得其正,有所恐惧则不得其正,有所好乐则不得其正,有所忧患则不得其正。心不在焉,视而不见,听而不闻,食而不知其味,此谓修身在正其心。姑娘的心思在何方自己应该知晓,是否真看破红尘,姑娘心中应当有几分明白,诚其意者,毋自欺也。”

“大师所言极是,小女受教了,只是心中日益渐浓的疑惑需要大师指点,大师是否如同传说能知晓世间万事?还是一切根本是子虚乌有?更惊奇的是大师如何知我在太子府,也如何知道被人抬出来的人是我。”我淡然注视着他,目光中含着少许的歉意,心里不免揣测他会如何答复。

“我所知道的还并非这些,你的来历及以后种种……还有更多的事,你心中所想所念我皆知,只是时机未到。”他目光中尽是蔼然与慈祥,并未有一丝丝阴谋之意。

我心中蓦然一震,凝眸睇他,不置信地摇头,道:“大师既然知道我心中所思所想,就应该知道死对我来说是种解脱,而活着只是更加受痛罢了,而您所做的一切却令我更加惶然,希望能指点一二。”

他高深莫测地看着我,神色十分严肃道:“姑娘可知为何每间寺庙皆有大钟,晨暮各敲一次,每次紧敲十八下,慢敲十八下,不紧不慢再敲十八下,如此反复两遍,共一百零八下。”

我迷茫地摇着头,怔了怔,须臾才道:“我只知道,钟声闻,烦恼轻,智慧长,菩提生,离地狱,出火坑,愿成佛,度众生。敲钟并非此意吗?”

“苦海众生都活在颠倒妄想的五欲中,受生死轮回的摆布,而钟声就有催人警醒,破人迷梦的意途。钟声可以遏制欲望、消除烦恼,震慑妖魔鬼怪,聆听钟声心向菩提,与以往的五欲生活告别,也意味着新生,这才是敲钟的真正定义。”佛图澄喟然深叹着,眼中闪过一抹异样,似乎在盘算些什么。

“大师之意救我只是因为佛缘?抑或者只是因为巧合,还是……您也有某种目的。”我直言不讳的定视着他,心中不免恻然,就算他是出家人亦要插手管俗事,又怎能心如明镜,诚心皈依我佛?

他轻挑眉目看着我,旋即大笑道:“不可否认,我的确有自己的心思,救姑娘亦非佛缘、巧合,而是有事要姑娘帮忙,而且此事除了姑娘别人无从插手。”

我听闻冷冷地勾起一抹自嘲的笑,睨了他一眼道:“就算我是石闵将军的小妾,也帮不上您什么忙,您一代宗师,荣显已极,当今乱世谁不对您敬重三分,大王对您更是恩宠并重,享受殊荣,在出家人中,可谓极矣。而我现在充其量只不过是蝼蚁之命,任人取之。我能帮您些什么?可以帮您些什么?”

“哈哈哈……姑娘的确不是平凡人,豪爽过人,你虽是石闵的妾……但这个身份足以帮我,不管是否脚踩万人之上,或是站在权势的顶端,也有我无法做到的事,而我无法做的事姑娘却可以拼力试试,或许还有机会……”

他的言行让我更为摸不着头绪,当今世上还有佛图澄无法做而我却能做的事?

目光自是淡漠而自矜,脸上也毫不掩饰讽刺道:“出家之人常说:无人相,无我相,无众生相,无寿者相!大师看来也平凡得很,枉费了高僧这个名号!大师前来中土传教已有些年日,却如此管世俗之事,叫人岂能信奉!”

“人之谤我也,与其能辩,不如能容,人之侮我也,与其能防,不如能化。忍与让,足以消无穷之灾悔。姑娘有空不如去街道上走走,或许能令你更为开开眼界。”他脸上仍是淡然得波澜不惊,但也毫无怒意。

我凝目看他,微微的惊诧,他如果真能预知未来,是否在提示我什么?怔了怔,有些窘,有些无奈,亦盛着些歉意道:“大师是否在指示我应该出去走走,或者出去有某些事情发生?”

他不置可否地盯着我,旋而轻笑离去,空中传来他的声音:“阿弥陀佛!我佛慈悲!该来的注定要来,想躲也躲不了,缘分天注定,想躲亦是枉然,一切随缘。”

“他到底想告诉我什么?为什么我还是不懂,缘分天注定,我和谁的缘分?他到底想利用我做些什么?”我双眉一敛,疑惑的话语亦带冰冷,眸子平视远方,踟蹰良久,终还是决定顺应他的指点——出街!

仿佛一切都是佛图澄事先安排,连男装都给我准备好,穿上这身素白色的男装整个人看上去极为清雅。寺庙里香火依然很旺,与民生的疾苦成了极强的对比,可以瞧出佛寺受欢迎的程度!

第一次踏足古代的大街,并没有特别热闹的场景,甚至可说是冷清的一切,街上走动的人也不多,只是极少,几乎清一色男子,半个女子也未曾见到,吆喝声也相当冷清,连酒家也是冷清……

“大叔,这是怎么回事?怎么不见女子,还有人怎么这么少?”我随手抓着一个过路的男子便好奇地问。

他上下打量着我,轻叹道:“大王为了补充后宫,民间二十岁以下,十三岁以上的三万多女子被征,就算是已嫁人的都要征进皇宫,所以一般的汉族人都是举家迁移南方,一些不甘受欺的妇女不得不自杀亡身。能见到这些人算不错的了,留下来的男丁就是被征去,听说死了不少。都是为大王修建华林园,监工督百姓深夜举烛劳作,遇到暴雨,劳作的百姓死万余人,我劝你赶快离开,否则让人看到了,准抓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