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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2章 心底遍风霜 (4)

“我发现呀,我只是行为上比较卑鄙,但你现在思想上却是极度阴暗。”他又转而说我。

“都是你的栽培。”我说,“其实,你也就是前段让她给一时迷住了心窍,害得小脑不能正常运转了。否则稍理智点就会明白,这种女孩,不会剩给你的。”

他哼哼着点头,继而大笑。

“那就忘了她吧。晚上找谁吃饭?”他响亮地叫一声,“我叫两个女的来,你尽量做工作,咱们争取都带回我那儿去,一人一间屋,怎么样?”说罢就停下车,不管我的表情,开始拨起一个个电话大声吆喝。看来他所言不虚,存货是真不少,想叫谁叫谁。

不一会儿放下电话说,已敲定两个。一个叫小牟,是个离婚带孩子的女人,小时候肯定很漂亮,现在比一般未婚的女孩也差不到哪去。据说她当年就因为太漂亮,招了一帮街上的小痞子成天缠着,没扛住虚荣诱惑,就跟其中一个混到了一起,很早就结了婚。后来那男的因为打架被判了刑,就剩了她带个孩子过。所以她有句对很多人说过的名言:“女人漂亮真是一种灾难。”

我连连摇头:“很好的借口。但这样的你也敢惹?人家这绝对是在找饭票的,不会跟你随便就乱来。”

伟东笑道:“我倒也没有太多想法,主要是她上次让我给她帮个忙,说她在代理一种产品,我打算把老王介绍给她,让她到东山一带找找市场,也算做点好事。但你今晚上可以跟她交流交流,就算图个乐。毕竟你这种文化人,可以在知识上震她一下。”

再说另一个,叫孟瑶瑶,外地女孩。说是跑到西山来搞矿石采购,伟东前几天在一个饭局上认识的。样子中等,但看着很开放,气质也还可以,据说家里挺有钱,但讲话更能吹,说起什么都满不在乎。所以,今晚也可以勾搭一下,成不成都无所谓。

正说着,他的电话响。伟东接起来大声道:“哎呀,我今天来了个南山的同学,对,要陪同学吃饭,不好意思,你那边就赶不过去了。”

我想起以前回来时,他也常接这样的电话,便说:“好像还因为我耽误了你多少饭局。”

他瞥我一眼:“你以为呢。”

我说:“算了吧,也就是你不愿去的地方,正好拿我做挡箭牌。要是那种非去不可的场合,一定就会转身对我说,不好意思,我有个很重要的事得过去一下,反正咱们也没外人,你先自由活动,咱回头再补。”

他哈哈大笑。

晚饭的气氛有点冰火两重天。那个小牟一直很冷淡,滴酒不沾,话也不多说,像是一直在用审贼的眼光看世上所有的男人,谁跟她这美女接近都是没安好心。后来她干脆在接过一个电话后,就说有事,竟提前打车走了。我很奇怪伟东怎么会对她产生恻隐之心。

另一个孟瑶瑶就太兴奋,基本等于一人对付我和伟东俩。在我们对她酒量的连声称赞下,她也就真像完全接受了似的,最后虽然没吐,但看样子已有些神志不清。

我看了伟东一眼,他装得还挺严肃,但我太明白他此刻的打算了。要搁往常,我本来会住到他那里,跟他再聊到后半夜。但眼下显然就不必了。

伟东开着车,先把我送到老家附近,随后载着已睡在后座上的瑶瑶,转眼便消失在灯火阑珊的街头。

第二天,我开车带老妈来到了南山。此后小童跟老妈的关系还算融洽,毕竟大家都是明白人。我虽然省了些心,但依然轻易不敢外出,只待谜底在产房揭开。偶尔与老妈对视一眼,便都像心怀鬼胎被看穿了一样,彼此心照不宣。

伟东那天晚上自然是将瑶瑶带回了住处,回头给她喝了杯水就基本清醒了,马上开始床上活动,感觉她的功底跟小高基本不相上下。伟东遂越发坚信,这些80后小孩个个都身手不凡。

天亮后,瑶瑶就走了。两天后伟东再打她电话,她竟已到了新疆,说那边的矿比这边更多。伟东越发感慨,对我说:“瞧人家活得,啊!估计在她的观念里,也就是来西山把我给玩了一把。”

我笑道:“难道不是吗?”

伟东便又叹上一回,转而挺认真地问我:“哎你说,我是不是有点堕落呀?”

我说:“你太谦虚了,哪是有点的问题,简直都糜烂透顶了。”

齐声大笑。

近来伟东的地产项目虽进展缓慢,但对乔明公司的其他业务,他也已开始逐渐介入其中,结果竟比跑地时更忙。而他一插手,便很快带来了多个客户及项目,令公司的整体经营状态大为改观。乔明那边更不怠慢,马上要让他做总经理,全盘负责公司事务,而乔明自己只做个董事长,并跟着解释说:“在咱们兄弟之间,这就等于你完全说了算了。”

伟东马上拒绝,说:“你千万别让我既管人又管钱,那太累,我受过这个罪。现在我就是能干多少干多少,回头还是专门打理咱那地产。”

乔明便不勉强。但尽管职务没变化,伟东在公司的客观地位明显提高却是事实。凡有需要定夺的事,往往都要从伟东这里过一下。后来公司的一些供货商也明白了这一点,开始见缝插针腐蚀伟东,吃饭洗澡加回扣,令他既疲惫不堪又知足常乐。

另有些搞工程的,更要提前来找他建立感情,以期将来楼盘开工后能弄点活干。对这些人伟东一律称兄道弟,而不是像处理那些广告人策划师一样打发。因为一来这些人的根儿都在本地,可以合作的地方很多;二来他们跟伟东更臭味相投,绝不整那些云山雾罩的闲篇儿,上来就玩实的,认识个小姑娘都赶紧介绍给伟东,能不能有结果另看他的造化。

伟东低头想想,感觉这种打工者的小舞台也挺有意思,日子平稳,凡事都跟个人利益有关,却没人追着自己要饭吃,所以不烦心,真好。早知如此,当初何必非干老板不可,还得成天惦记下属干活用不用心,有没有吃里爬外。当然了,这要往本质上说,还是因为伟东自身的最大长处就是单枪匹马操作人际公关,所以他最适合做的就是个大业务员,而不是成天要跟自己人钩心斗角的老板。

后来他又对我反思道:“最近我怎么觉着,我有点捡到筐里都是菜呀!什么女的都敢上,这口味有点低了吧?”

我说:“世界上的任何事物都可以有多种解释。你不妨把这理解成是你的生命力太旺盛,所以就不过分挑剔对象。只有那种性欲虚弱的人,才弄上很多标准,把女人框来框去,将大多数都排除在外,还要用一个理由来美化这种虚弱,这个理由的名称就叫爱情。”

他刚一笑便转成了惊讶:“我再次发现,天下最坏的就是你们这种文化人,能把别人的世界观彻底搞乱,理直气壮地去干坏事。”

我说:“你不就为听两句安慰吗?我让你充分正确起来,你还不适应了。看来就得有个许菲那样的人成天骂着你,才让你格外有种偷嘴吃的快感。”

他满意地挂了电话。敢情他每回都能从我这儿得到精神洗礼。

又过了一段时间,伟东的项目有了点问题。

是地的问题。土地局的人发现的。

那块地,离一条大河不远。当年的河里老发水,于是在河滩外都有高高的堤坝。这些年水少了,堤坝早被扒掉,并沿河修起了马路。所以村里人就以为,马路这边自然都是坑洼不能耕种的荒地。但土地局的人拿来国土档案一查,却发现这地的一角在多年前是堤坝内河滩的部分,换句话说,现在的马路其实就修到了当初的河滩上。而当初国家在进行多年一次的土地测量时,见那河滩地上种了些树,就将其一律算成了耕地,如今尽管一直撂荒着,但国家的认证却不能随便更动。也就是说,伟东的这块地里含有两种成分,大部分是荒地,少部分却是耕地!

耕地怎么了?

耕地就是我国的一条高压线,谁都不敢乱碰。

多年来,国家一直有十八亿亩耕地绝不能退让的说法,把这当成确保粮食供应的战略底线。各省内凡有要动耕地的行为,需每年一次汇总到国家土地资源部,最终由主管副总理签字才能放行。我们省每年送到北京去的这种材料,据说都能有几车皮。而批复回来的时间就不好说了,多少年批不下来的绝不在少数。

结果问题就变得复杂:本来你是打算将荒地转换成建设用地,如今却包括了将耕地也变成建设用地,这就谁都帮不了你了。

往省里报吧。

把该提交的材料准备上一堆,再委托西山土地部门交到省里,然后就只剩下等。等着国土资源部开恩,把自己这几十亩根本就种不了任何庄稼的地,批准为建设用地。以伟东的习惯思维,自然很容易想到,光这么等不是办法,该“找人”啊。但国土部可不是西山这二亩三分地,那儿的人,好找吗?

他想试试。大致想法是,通过省里的人,给北京“打个招呼”,使自己这点微不足道的小事能尽快办下来。

但跑了几趟北山后,他有些绝望,明白单靠自己的力量很难把这事办妥。真是倒霉啊,怎么别人开发个楼盘那么简单,到了自己这儿,就会横生出如此多的枝节?

无奈之下,他打开手机翻看着一个个人名,看谁能让自己绝处逢生。

一个名字跳到眼里,吕波。他轻皱一下眉,拨了过去。自那次东山大乱后,伟东尽管又在北山见过她几次,但两人之间却已变得公事公办,再没了当日的那般激情。或许这就是俩人前世无缘吧,非要闹出点激情来,也只会是一场过眼烟云,事后都让人怀疑是否真实发生过。说来也得佩服许菲的杀伤力,无论吕波还是丹丹,只要许菲一到,便立即鼠窜而去,再不思归。

“伟东?”那边的吕波像是很惊奇,“你今天怎么会想起给我打电话?”

伟东也很意外,打个电话不是很平常吗?

“我正要出国,就是这几天。难道你有特异功能吗?过了这几天,你就联系不到我了。”她说。

伟东只好苦笑道:“我当然有特异功能。你怎么能轻易就躲得让我找不到呢?”

他马上便赶往北山。

吕波的孩子在国外留了几年学后,已在当地找到工作,便让吕波也过去一起住。正好吕波这几年做公司已攒了点钱,早懒得继续做了,便打算先出去住一阵再说。尽管很难马上取得居留权,但至少她往后的生活状况,肯定会跟过去不一样了。

伟东在吕波家住了一夜,第一次,恐怕也是最后一次。

天亮时,吕波才问他:“你给我打电话,到底有什么事?”

伟东道:“你就相信我只是想你,不行吗?”

吕波道:“我到现在才问你,就是一直这么相信着,也哄骗着自己。”

伟东只好把自己的事说了一下,看她能否找到路径。

吕波马上给他找人,忙乱一番后,告诉他的结果是:你要早说几天就好了。这两天正在迎接一次重要会议的召开,要一个月后,才可能考虑这种属于特例的事。

伟东微笑面对,并无半点遗憾。本来就不该再来麻烦她,所以,命中注定也就不会有机会留给自己。吕波给他写了一串联系方式,让他过一阵再想法联系。伟东虽未当面拒绝,但他知道,自己不会在吕波的这些资源上再作努力。

临别时吕波似乎欲言又止。伟东道:“有什么话,尽管说。”

她终于展颜一笑道:“你再忙上几年,等你五十岁的时候,我回来要看你还没再婚的话,我就嫁给你,然后我们一起到国外,过完剩下的日子。好不好?”

伟东嗓子里有句话几乎冲口而出:“那你现在就嫁给我吧。”

但他又咽了回去。似乎自己眼下根本没资格说这种话。只觉心头凉风阵阵,好像走进了阴冷的深山峡谷。

后来他还想留在北山,直到把吕波送到北京上飞机,但吕波说没必要,我们还需要这些形式吗?他终于无话可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