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小说离婚中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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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1章 江湖殇 (1)

第二天上午,伟东给赵佳拨电话,想把昨晚的事再给她解释一下,以免她有什么误会。电话拨通后,刚响两声,却被她一下掐断了。

伟东摇摇头,想她大概是不好意思,不堪回首。但还得解释啊,便又换成用座机拨。这次她接了起来,但伟东刚说一声“赵佳,你听我说”,又被“咔”一声挂掉。

无奈,只好发短信,把昨晚的事大致说了一下。总之还是为了摘清自己,对她绝无半点冒犯。

不一会儿,竟也有短信回来,上面很简单三个字:我知道。

伟东苦笑。想她原来一直都有记忆,只是有些身不由己而已。看来幸亏自己没犯老毛病,连小豆腐都没吃一口,难得啊李伟东同志,如今你怎么如此难能可贵!

又发信过去,约她中午出来吃饭以作赔罪。她却回信说:改天吧,我正忙呢。

伟东仍觉意思表达得不够,看来光打电话发信是不行了。转天一大早,他用闹钟把自己叫醒,开上车赶到她住的楼下,在路边候着。真是好久没起过这么早了,他暗自在心里对自己说,难道你这家伙命中注定,就该迷这种给你脸子看的?

终于,等到赵佳走了过来,且附近也无旁人。伟东开门下车,笑着对她点点头。

赵佳既奇怪又困惑地看着他:“你干吗呀?”

伟东让她这一问,倒不知该从何说起,只好先道:“我还是想跟你说,前天真不知道你酒量那么小,请你原谅。”

赵佳道:“那事已经过去了,主要怪我自己,我本来也没怪你什么。何况,我还该感谢你那么完美地一路护送我呢。”

伟东大喜,“那我还有句话想对你说,你能留在西山,不到北京去吗?”

此言一出,画面顿成定格。

赵佳看了他一会儿,道:“那你能只卖壳,不卖地吗?”

伟东道:“你的意思是,如果我不卖地,你就能留下?”

赵佳一皱眉,扭头看别处:“谁跟你做交换。我的建议纯粹是为你好,但我的意思是,你恐怕很难改变自己的原则。”

伟东轻声道:“那事可以慢慢再商量,其中理由你都清楚,但也并非就绝对不能改变。而我是真的希望你能留下,跟我有更多的合作。因为我实在太欣赏你的智慧,在这里也应该有你施展才能的空间……”

赵佳道:“我还是那句话,我留下,和你卖地,这是两件事,不要搅在一起讲,好不好?你先忙去吧,我要上班了。”

伟东退后一步,任她娉娉走过。

那就先把她放一放吧,毕竟男人还得忙正事。他转身便又一头扎进了筹集资金的伟大事业之中。我有别的选择吗?都到这一步了。难道真把千辛万苦才廉价拿到的地,拱手就让给别人,自己只赚点跑腿费?那样的后果,连你赵佳也清楚啊,我不就成西山人的笑料了?让个美国的什么次贷危机就给吓破了胆,吓得连中国人的生意都不敢做了?不能啊不能,甭管赵佳你推导得多合理,我也不可能出此下策。

又经一番八仙过海,总算筹齐了款项。尽管费力不小,但以伟东的江湖地位,要连这点事都办不成,那也太没含金量了。

接下来,办付款手续又花了一些时间。但这些已无关紧要,眼下对伟东而言最重要的,是赶紧找到下家,把项目倒出去。

细想想,跟当年开饭馆还真没什么两样,刚把项目打扮好了就往外转。只不过那次还运转了一些天,尝了尝开办餐饮业的滋味,如今则是恨不能前脚付款出去,后脚就收款进来,时间差越短越好。

他开始接触一个个对项目有意向的人。毕竟他心里本来还是有谱的,跟目前市面上建设用地的价格相比,他的报价应该说并不高。所以他想,大不了视对方单位的体制状况,再采取点非常手段,比如给当事人一些好处之类的,总不至于彻底走投无路吧。

想不到,事情当真有些麻烦。民营老板多半会对他打哈哈,说如今的地价不能跟前些年比呀,李总你就不再考虑考虑?无论他再怎么指天拍良心,说自己的前期投入确实无法想象,这的确就是最低价了,人家仍只是“再看看,再看看”,看着看着就没了下文。

也有那种学校医院打算弄块地给职工建房。按说这种国营单位应该容易摆平。但同样出乎伟东预料的是,见到这些校长院长们之后,发现也都是些老油条,不会轻易中套,只想问他当初究竟是多少钱拿的地。伟东哭笑不得,很想直接说他们太不懂规矩。但人家明摆着就一副外行模样,所以才实实在在,心里想什么就说什么,难道坦诚还不好吗?

伟东也不是没将其中的关键人物单约出来深谈,对方则会对他开诚布公地说,李总你不了解呀,这不是单位里买台设备,我签字就算了,别人也弄不清这东西到底该值多少钱。这是建了房再让员工们掏钱来买,我要把所有建房成本明码公布出来的。现在这些人,什么事打听不到?你拿地的价格,我可以不清楚,但你敢不敢打赌,我的下属里一定有人能打听到?不就是到那村里去问一声吗?所以现在的事无密可保啊,我现在要是接受了你的报价,回头让人给我举报上去,来几个人查我半年,这边老百姓住上了新房,那边我窝窝囊囊,犯不着啊。

这才真把伟东给弄得气急败坏。碰上这种实诚人最可怕,他并不是拒绝你的好处,但还是要压你的价,公私兼顾,条理分明,你除了步步退让,还能有什么招?

当然伟东是绝不想退让,而且就这种人,你越让步他越会得寸进尺,该晾也得晾他们一阵。但眼下这世道,也真不好说谁晾谁,你不找他,他也就不找你了,原来这就是传说中的有价无市。

其实伟东自己也明白,即便那种确有接手意向的,要想一下拿出这么大一笔钱来也很难。有两个外地人就直跟他谈分期付款的事,但伟东心说,你这分期可比砍价还狠呢,到时候你随时都能找到合理借口来拖延,我可雷打不动每天都要背着利息。

还有个堪称最有诚意的,但需要回老家去办贷款。至于贷款什么时候能下来,则谁都不敢保证,所以承诺什么也都没用。

就这么拖起来了。要命。

伟东也没了心思再去跟赵佳闲聊,那不是找不自在嘛,人家早都跟你讲在前面了,是你偏要撞完南墙再说。

便又开始到茶栈来找小香。自从那次街头守夜之后,对她的印象倒转变了不少。而且也不怎么刻意背人,有时大白天就把小香叫到楼上,直接拉进卧室。结果让小香都有点怕他,一再阻拦他说,等晚上吧。他却说,不跟我打招呼,没人随便过来,除非有那些来泡你的小痞子,我还怕他们吗?

也经常喝得烂醉,不分中午还是晚上。醉后给我打过几次电话,第二天丝毫没有记忆。我问他,给没给赵佳拨过。他说,看电话记录上有,但同样对过程没有印象。有时他专门问起赵佳,顺便对自己可能胡说八道了些什么加以道歉。赵佳却说,晚上根本没接到他的电话,因为她在睡觉时都会关机。伟东说那样最好,但回头又不太相信赵佳会真没跟自己通过话。

这天,我接到个电话。号码不熟,一听是个女人的声音。

“罗山吗?我回来了。”

你是谁?这话几乎要脱口而出。但我马上把这仨字咽了回去,因为我已经反应过来,这是个曾与我关系最密切的人,我的前妻小羽同学。

“哦,是吗?是探亲还是长住?”我问。

“你装什么糊涂,小叶不是都告诉你了吗?”她口气好像有点不满。看来还是积习难改,一跟我讲话就找回了往日的不屑感。当然,跟当年相比,如今的态度还是委婉多了,只是我太容易对她过敏,一触到她的声息,便似又回到了往日那寒冰凛冽的岁月之中。

“我以为小叶就那么随便一说,哪知道她原来就是你的发言人。”我只好说。顺便也对小叶有点不满,本以为多年来就光跟我说悄悄话呢,怎么转身还就向她姐汇报。总不会把那些留给我的话也都告小羽了吧?

“听说你又有孩子了,我给买了点玩具,你看我怎么交给你?”她又说。

这倒挺让我意外,她居然学得这么懂事了?还是小叶教的?甭管怎么说,人家总是一分心意,按理说应该请到家来。不过——呵呵,我那不是自找麻烦吗?

于是约好在她住的酒店楼下见面。

她还是老样子,相貌简直就没怎么变,既没变老也没变怪。大概像她这种没心没肺的人最抗老,连时光机器都没法修理她。穿戴也显不出多少异国情调,她从来就不会在这些方面有什么讲究。但她对我的态度显然和蔼多了,这倒多少算是点进步,有了点人情味。听说在国外不容易遇到能讲话的人,所以回来寻根的“海龟”见了谁都感到亲切。想起当日,她为了不跟我正面交涉离婚事宜,居然还躲了我好多年,以致我现在连她的声音都差点没听出来,如今再想那些,似乎也不算什么了。或许这就是所谓的相逢一笑泯恩仇。

我们随意聊了一会儿,主要都是谈孩子。她说孩子这两年一直在忙着考大学,华人无论到哪里都讲究这个,等暑假就让她回来一次,好好过几个月。我说,早该回来一趟了,我家里人一直都很想她。小羽看了看我,分明想说点“我也能想到”的话,却终归什么都没说出来。

我要请她吃饭,她说算了,以后吧。我就没再勉强,跟她似乎压根就用不着怎么客套。随后便简单道别分手。

看着她的背影我还想,真是个人才呀,从来都一不抱怨,二不解释。看来人只要做什么,只要明白是为自己而做,那就绝不会有怨言。

回到家里,我一开始还犹豫了一下,要不要把玩具放在外面。后来觉得没必要瞒什么,当然小童不问我也不会主动说。

但小童当然会问。我说是朋友送的。她却继续道:“这些玩具都很精致的,一般男人可没这么细心。”

我只好说:“是小羽,她从国外带回来的。”

小童道:“那你怎么不请她到家来?”

我看着她,笑笑,不讲话。

小童凑近了看着我的眼睛道:“你的鬼心眼我明白,怕我有想法是不是?你这么躲躲藏藏着我才有想法呢。”

我苦笑道:“想躲藏就不会给你看到了。反正我总归里外不是人。要是直接把她带回来,万一你又会说是没经过你同意怎么办?”

她摇着头说:“你真不了解我。这次你就该主动介绍我们认识。我是那么小气的人吗?”

我只好认栽,满心的有苦难言。

“你大概想说,前段时间在你老家里,我经常跟你找点别扭是不是?”她还真什么都明白,“其实你有没有发现这么一点,就是由于你在家是最小,在同学中也最小,所以一直习惯于被别人照顾,而从不善于主动关心别人。后来又很早就外出上学,身边更缺少亲情、关爱的氛围,结果你最擅长的就是挑剔别人,而不是给予别人善意的理解。”

“天哪,怎么身边还藏着个心理学家,我居然一直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