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亲子家教夜间扫街的孩子(李心田儿童小说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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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王芳身上背着自己的挎包,两手吃力地替钱小明妈妈搬着一篓梨,正弓着腰走进车厢。

“到这边来!这里有座位!”钱小明妈妈向王芳招呼着。

王芳来到钱小明母子身边,问:“严阿姨,你这梨往哪儿放?”

钱小明妈妈把梨篓接过来,放到头顶的行李架上,一边笑着向王芳说:“累你了。”

王芳摇摇头,擦去头上的汗,便在钱小明对面的座位上坐了下来。

王芳身边还有一个空位,严阿姨把围巾解下来,放在那个空位上。

不断有人上车。当人们看见那条围巾时,以为那座位上已有人,便到别的地方找座位去了。

上来一个农民伯伯,他身上有些泥土,头上流着汗,肩上扛着一个很重的袋子,见王芳身旁有空,想放下袋子坐下。严阿姨忙推着他,指指座位上的围巾,那人只好向车厢的另一头走去。

王芳站起来,想喊那个农民伯伯,严阿姨一把拉住了她,向她丢了个眼色,王芳被按到了座位上。

过了一会儿,上来一个解放军叔叔,手里提个皮包。他见王芳身边还有个空位子,向王芳点了点头,刚要发问,严阿姨忙把围巾拿起来,说:“坐吧,没有人。”解放军叔叔说了声“谢谢”,就坐下了。

又过了一会儿,车厢里所有的座位全坐满了人。火车开动了,车厢的喇叭里播送着悦耳的音乐,旅客们相互交谈着。

坐在王芳身边的解放军叔叔问王芳:“小朋友,你到什么地方?”

王芳说:“上海。”

“家在上海吗?”

“嗯。”

“到南京来干什么?”

对面的严阿姨回答说:“到南京看她爷爷。”

“啊,你是……”解放军叔叔以为她们是一家人。“我是她邻居。”严阿姨说,“新年放假,我也到南京看个亲戚,她家里人托我照看她,做个伴儿。”

“嗬。”解放军叔叔笑笑点点头,又看了看钱小明。

严阿姨指指钱小明说:“这是我儿子,和她是同学。”

“学习得好不好啊?”解放军叔叔看着钱小明。钱小明不回答,眼睛向车窗外望着。严阿姨说:“学得不错。他们是一个学习小组的,在全班成绩数第一。”

“好,好!”解放军叔叔夸奖着。严阿姨指着王芳说:“她是学习小组长,很负责的,新年放假,走亲戚,还和小明一起研究作文哪!”

解放军叔叔看看王芳,王芳不好意思地把头低了。

正说着,一个列车员提着个大包裹,从车厢的一头领进来一个抱孩子的农村妇女。列车员一边走一边说:“哪位同志给让个座儿,请哪位同志给这位抱孩子的女同志让个座儿?”

坐在王芳身边的那位解放军向列车员招招手说:“来,同志,坐这儿!”说着他站了起来,让出了自己的座位。

王芳也学着解放军叔叔的样子,站起来说:“坐我这儿吧!”

解放军叔叔把王芳按坐下:“你坐着,我到下一站就下去了。”说罢提着皮包就向车厢的一头走去了。

列车员把手中的包裹放到座位下面,扶着那个抱孩子的妇女说:“你坐这儿吧!”

那妇女连声说着“谢谢”,就坐在王芳的身边了。

王芳一下子觉得自己的座位变得狭小了,原来那妇女穿着很厚的棉大衣,又加上怀中抱着孩子,所以占去了很大的位置。

“哎呀呀!,你看你那孩子的脚都伸到人家身上了!”坐在对面的严阿姨一面拍打自己的膝盖,一面用力推了下那孩子伸出的脚。那孩子在妇女怀中“哼”了一声。

“对不起,对不起。”那抱孩子的妇女忙把孩子的腿曲起来,又慌忙把孩子脚上的鞋脱掉。

严阿姨脸色非常难看,把身子侧着,生怕那孩子的脚再伸到她身上。而那个抱孩子的妇女像是“负罪”的样子,尽量不让孩子的脚再伸过去。

王芳仔细地看坐在身旁的农村阿姨:她大约有三十多岁,一张饱受风吹日晒的脸黑里透红,头上缠着灰色头巾,因为穿着厚棉衣,火车上放了暖气,她那额上沁出许多小粒汗珠。

“车上热,你把棉大衣脱了吧!”王芳同情地向身边的旅伴说。

“啊!”那妇女憨厚地一笑,先用右手揽着孩子,把左手从棉大衣袖中抽出,再用左手揽着孩子,把右手从袖中抽出。棉大衣脱掉了,但那孩子一直保持平衡,没有把脚伸出去。

王芳看清那孩子的模样了,那是一个长得很好看的小男孩。她问那妇女:“阿姨,这是你的小孩吗?”

“是的,是我儿子。”

“多大了?”

“四岁了。”

“他有病吗?”

“上车的时候还好好的哪,谁知坐了不多会儿,他就吐了,把吃的东西全吐出来了。”

“那是病了!”严阿姨发言了,“快找医生给看看,车上有医生,你快去找他们。”

那妇女说:“列车员找医生给看了,说不是什么病,是晕车。”

严阿姨看那孩子闭着眼,脸色红红的,嘴唇有些裂,又说:“你这孩子发烧吧?”

“有点发烧,”那妇女说,“医生说三十七度半。”严阿姨马上警惕起来,打开她的旅行袋,翻了一下,找出一个口罩来,递给钱小明,说:“戴上!”钱小明说:“在火车上戴个口罩干什么?”严阿姨也不解释:“戴上!”钱小明说:“戴个口罩多憋得慌呀!”严阿姨不由分说,扳过钱小明的头,就把口罩给他戴上了。

那妇女明白了:人家孩子怕传染疾病,忙把怀中孩子的脸侧过来,免得向对方喘气儿。

因为侧转身子,那孩子的脚又伸到严阿姨身上了。严阿姨用力一推那只脚,孩子嗷的一声哭了,接着一扭头,哇的一声吐了起来。

“哎呀,你看你怎么搞的,啧啧啧!”严阿姨捂着鼻子走开了。

那妇女显出十分抱歉的样子,想放下孩子去找笤帚把地扫一扫,可是那孩子还在哭,又放不下。

列车员同志过来了,他拿来拖把,把地拖干净,又向那妇女说:“孩子晕车,不要晃动他,你再给他吃包药。”

那妇女连说:“哎,哎!”一手揽着孩子,一手伸到大衣口袋里去掏药。

王芳见那妇女怀中抱着孩子,很不方便,便从她手中接过药包,又倒了杯开水,帮助她把药给孩子吃下去。

钱小明探着头在车厢里寻找,他看他妈跑到远处站着,便把口罩解了下来。

过了一会儿,严阿姨回到座位上来,她的脸色更难看,向着那抱孩子的妇女说:“你孩子有病,就不该出来!”

那妇女说:“孩子本来是没有病的,是……”她看对方脸色不好看,没再说下去,只是把怀中孩子的腿拢着更紧。

火车隆隆地前进着,那妇女抱着孩子一动不动地坐着。一站过去了,两站过去了,她抱着孩子,像一尊塑像坐在那里,脸上没有什么表情,别人吃东西她不吃,别人喝水她不喝,她只是想保持孩子不吐,不哭,不把脚伸出去。

王芳不时地看着那妇女,她忽然觉得这妇女就是她妈妈,那怀中的孩子就是她自己。她想,假如我小时候妈妈抱着我坐火车,也遇到这个样子……想到这里,王芳忙站起,把自己的座位也让出来。

严阿姨一把拉住王芳:“花钱买车票,为什么不坐?”

王芳说:“让这个阿姨把孩子放下,歇一下。”严阿姨瞪着王芳:“你的座位已经被她挤去一半了,她又没花双份的钱,我们已经够倒霉的了!”

坐在另一个座位上的一位老奶奶不高兴了,她冲着严阿姨说:“你这个人好不懂理,人家孩子不舒服,心里就够难受的了,你说那些闲话干什么?”又向那抱孩子的妇女说,“来,同志,把孩子给我,我替你抱会儿,看把你累的!”说着伸手接那孩子。

那妇女连说:“不啦,大娘,我不累,谢谢,谢谢你老人家。”一边说,眼泪都流下来了。

王芳看看严阿姨,又看看那个老奶奶,严阿姨穿着黑呢上衣,毛料蓝裤,手和脸都洗得白白的,干干净净的。那个老奶奶穿着灰布大袄,青布棉裤,头上一半白发,脸上布满皱纹。但她觉得老奶奶是慈祥的,可亲的,而严阿姨是冰冷的,与人疏远的。王芳看着钱小明,心里想:钱小明会从他妈身上学些什么呢?她不理会严阿姨,向那个抱孩子的妇女说:“阿姨,你让小夢弟躺在这座位上吧!”说着她从那妇女身后抽出那件棉大衣,铺平在座位上,自己站了起来。

“不行的,小妹妹,我们不好占你的座位的,我抱着他可以……”那妇女伸手拉王芳,王芳已走向车厢尽头的空地方了。

那妇女不知说什么好,只好把孩子平放在座位上,自己站起来活动了一下手脚。

严阿姨似乎有件东西被人抢去了,一脸不高兴。王芳站在车厢尽头的空地方,心头比刚才轻松多了。她忽然想起作文来,便招了下手,招呼钱小明过来。

王芳对小明说:“明天的作文,你想好了没有?”

钱小明说:“我还没有题目哪!”

王芳说:“写《在列车上》吧!就写刚才发生的事。”

钱小明回想了一下,刚才发生过什么呢?他想起了妈妈,那个抱孩子的农村阿姨,那个灰白头发的老奶奶,还有王芳和自己……当两个小伙伴回到座位旁时,那个农村阿姨正站起身子,想找点水喝,可是杯子里没有水,她便舔了舔嘴唇又坐下了。钱小明没说什么,从行李架上面的篓子里拿出一个梨,又掏出小刀来把梨削了,递到那个妇女面前:“阿姨,你吃这个梨吧!”

王芳看了看严阿姨,又看了看钱小明,她笑了。她想:好东西、坏东西都向我们少年身上传播过来,但是我们少年是有选择的,我们选择同情、善良、宽厚……

欢迎别入胜过自己钱小明最近学习很用功,今天是星期天,他还一个人关起门来在屋里

温课。他妈妈对他也特别满意,因为钱小明期中考试算术考了九十八分,在全班数第二。

“咣当”一声,钱小明的房门开了。他妈妈严阿姨探头一看,见钱小明捧着算术课‘本向楼下走,她忙问:“哎,小明,你上哪儿去?”

钱小明说:“我上王芳家里去,把她缺的课给她补上。”

“啊!”严阿姨明白了,原来前天放学的时候,一个刚会走路的小孩子从弄堂里跑出来,那边一个人骑着摩托车飞快地过来,眼看那小孩子要被撞倒,王芳忙去抱小孩,摩托车一下子把她的脚轧伤,两天没能到学校上课了。

“别去。”妈妈拉住钱小明。

“怎么啦?”钱小明有点诧异。

“别去。”严阿姨把小明推回屋里,顺手把门关上。”

“为什么不去?”小明又拉开门,“老师要我负责把算术课告诉王芳。”

严阿姨神秘地笑了笑:“王芳算术学得比你好,她不用你给补课,也会学得好。”

“不,”钱小明说,“今天开始学体积、容积计算,她自己学不会的。”

“咳,她比你聪明得多,她算术期中考了第一,你才考了第二嘛!”严阿姨还是不让小明下楼。

钱小明模模糊糊地从妈妈眼中看判一种暗示,但是他觉得自己有义务去帮助一个因做好事而缺课的同学,所以还要向外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