启功故居
什锦花园胡同属东城区景山地区,是东四北大街路西从南往北数的第五条胡同。胡同东段曲折,自东向西沟通东四北大街和大佛寺东街,长六百多米。明代,胡同西段称“红庙街”,东段称“适景园”,因成国公朱能在此建有私家园林“适景园”而得名,清乾隆时称“石景花园”,宣统时称“什锦花园”,1965年整顿地名时改称“什锦花园胡同”。
什锦花园胡同21号,旧时的门牌是什锦花园10号及10号旁门,在胡同中段北侧,坐北朝南。
据房屋档案记载,当年该院是两座院内相通的四进院落,共有房屋140.5间,占地面积近5000平方米。西院为主体建筑,有倒座南房10间,东头3间倒座南房为三开间府门,门牌为什锦花园10号;一进院有东、西厢房各3间,7间北房为带抄手廊的瓦房,中间1间作为北房腰厅连接二进院,二进院和三进院均为有游廊连接的四合院;四进院的北墙西段建有罩房。东院是配院,为两进院;一进院有倒座南房7.5间,在“巽”位建广亮大门,门牌为什锦花园10号旁门;院内西侧有过道与西院相通,与西院府门及3间东房又构成1个小院,北侧建有垂花门连通二进院;二进院西部是3个不规则的小院,东部中间有9间平顶砖房,平顶砖房的北面是堆有山石的花园。
此宅原为启功的曾祖溥良的宅第,启功出生于此,并在此生活了10年。
溥良是和亲王弘昼之后,生于咸丰四年(1854年),因袭爵递降,只被封了个“奉国将军”,仅靠“奉国将军”的俸禄已难维持整个家庭的生计。溥良决定另谋他途,走科举入仕的道路。可是,清代制度规定,有爵位的人不能在科场求取功名。于是,溥良辞去封爵,参加科考,中举登第,入了翰林,先后任过理藩院左侍郎、都察院满右都御史、礼部满尚书、礼部尚书、察哈尔都统等职。溥良在任礼部尚书时正赶上光绪皇帝和慈禧太后先后“驾崩”。作为主管礼仪、祭祀的最高官员,溥良在慈禧太后临终前日夜守候在慈禧下榻的乐寿堂外,看见并询问了太监奉慈禧之命给被软禁在中南海瀛台的光绪送去一碗“塌喇”。之后不久,隆裕皇后的太监小德张(张兰德)向太医院正堂宣布光绪皇帝“驾崩”了,接着乐寿堂内哭声大作,表明慈禧已经咽气。启功说:“光绪皇帝在死之前,西太后曾亲赐他一碗‘塌喇’,确是我曾祖亲见亲问过的。这显然是一碗毒药。”可见,光绪皇帝被毒死之说并非空穴来风。
1923年,卸任多年的溥良病故,不久,10岁的启功随着他的祖父、母亲和姑姑搬出了什锦花园10号,搬到了安定门内方家胡同。后来,此宅成为汉奸、伪蒙古联合自治政府副主席李守信的房产。
20世纪七八十年代,什锦花园胡同21号的原有房屋被全部拆除,在原址建成了3座六层单元式居民楼,门牌仍为什锦花园胡同21号。
启功草书千字文的故事两度拜师一波三折
“事实上,启功没有正式地收过哪个书法学生,”金煜告诉记者,“但是受过他教诲的人却有千千万万,尤其我很幸运,能得到启功亲自地言传身教。”金煜至今还记得启功手把手教他书法的场景,启功还亲自为他用铅笔修正书法作业,“可惜我那时不懂事,拿毛笔照着启功修改的部分描写了一遍,也没能保存下来这珍贵的手稿。”
最初得以拜会启功,金煜说完全是幸运之神对他的眷顾。跟启功学习书法前,金煜曾随金禹民学习篆刻、书法及雕钮。金禹民是著名的篆刻大师,深得寿石工真传。金煜在老师的影响下,对篆刻和书法表现出浓厚的兴趣。
金煜刚上中学的时候,有一天去西单旧书店买绘画方面的书籍,正挑着书,旁边走过来一个人,对他说:“这位小朋友,你喜欢画画吧?我给你介绍个老师好不好?”金煜看着这位和善的陌生人,满脸疑惑。这时书店老板赶紧说:“这位可是咱们北京有名的画家金协中,你还不赶紧答应?”金煜一听,欣喜地满口应承下来。后来金协中首先给金煜介绍的并不是启功,而是著名的工笔画大师马晋,但金煜学画了几次之后觉得自己不太喜欢过于精细的画法,就跟金协中说了,金协中说:“那好,我就介绍你去启功那里学山水画吧!”可惜时值1957年“反右”的特殊时期,金协中的承诺还没有来得及兑现,他就被下放到新疆博物馆,这件事情也就这样被耽搁了下来。
时间一晃十年。通过平时的接触,金煜惊喜地发现住在翠花街西口他家附近的藏书家赵元方跟启功也是好朋友。1967年经赵元方介绍,金煜终于见到了仰慕已久的启功。他把之前的经历告诉了启功,启功笑着说:“那我们自当不能和别人一样了。”自此,金煜和启功交往日益密切,启功也时常在书法绘画上给金煜指点一二。
长卷求字“千字”乃成
20世纪70年代启功住在北京西城小乘巷,离金煜所住的翠花街步行仅需十几分钟的路程,有时候启功常过来找金煜聊天。“我不在家时启功也经常过来坐一坐,看看我收藏的画,等我回家再推上车送启功回去,我们爷俩边走边聊天。有一次,走到小乘巷西口的大树旁边,启功抬头看看树感慨道:‘树有四季变化、阴阳向背,你要能把树画好就不错啦!’”金煜笑着描述当时的情景。
金煜收藏了明代大书法家文徵明的一幅真迹,启功在他家见到这个手卷以后,拿回寓所在卷尾题跋了一段,启功这段书法让金煜看得如痴如醉,连声感叹世上居然还有人能写出这么漂亮的字!出于对启功书法的仰慕,金煜打算向启功求一幅墨宝,以便自己平日学习和临摹。
于是,金煜拿出自己珍藏的日本卷纸,亲手研了朱砂墨,用小红毛笔沾着朱红色,比着界尺,一丝一线地给卷纸画上了朱丝栏。启功在看到金煜拿过去的卷纸之后,十分高兴,称赞道:“你这个格子画得认真,能画成这样也不容易啊。”就这样,启功收下了这个长卷。两三个月过后,有一天金煜去启功那里串门,启功就把长卷拿给他。在打开长卷以前,金煜也不知道启功会写什么,他猜测这一丈多长的卷纸,启功一时肯定写不完,大概会今天写一段诗,明天写一段词什么的。“我打开一看,居然是‘草书千字文’,一时间我大喜过望,拿回家看了一遍又一遍,简直爱不释手。”金煜高兴地说。
据金煜介绍,启功写这幅“千字文”的时候正逢“四人帮”倒台。文革期间启功和中国众多的知识分子一样,曾经历了很多不公平待遇,启功都默默忍受下来,甚至还开玩笑说自己的书法是文革期间抄写大字报练习出来的。1975年启功失去了相濡以沫大半辈子的老伴,“启功和师母的感情十分深厚,师母对启功照顾得无微不至,她去世以后,启功所写的诗和谈话间无不流露出对老伴无尽的思念”。文革后期,启功的颈椎病犯得很厉害,金煜经常见到启功前面带着有机玻璃罩,后面带着箍,挺着脖子艰难地在路上走,病情严重的时候启功还曾晕倒在路旁。文革过后,启功的颈椎病奇迹般地好了起来,启功的心情也十分舒畅,还经常跟朋友说:“这‘四人帮’倒了,我这颈椎病也好了。”可见其当时愉快的心情。
也正是在经历了这样的历史过程后,启功的书法更彰显流畅和灵动。金煜向启功索求的“草书千字文”就是在这样的状况和心情下写成的,笔画十分流畅,使用中锋取得骨力、侧锋取势都表现得非常到位。
金煜曾说,草书是通过笔画抒发自己性情的最好载体。启功在长卷后的题跋里也谈到了自己的创作过程,言其“时作时辍”,但这丝毫不影响这幅作品的完整性,通篇看起来行与行、字与字都浑然一体,且首尾呼应,仿佛一气呵成,完全是启功高明的书法功底和愉悦心情的自然流露。除了高深的艺术成就,启功的“草书千字文”因其数量稀少而更显珍贵。金煜介绍说,启功的行书十分常见,草书却很少,完整的草书千字文则更是稀有。
四十载师生情深似海
在启功逝世的追悼会上,金煜曾给启功写了一副挽联:“四十载师生情深似海,万千般教诲沁心入腑。”这副挽联恰如其分地表达了金煜和启功之间的深厚感情,也表达了金煜对启功逝世的哀思。
“我母亲在世的时候,每逢过年都会给启功带一些她做的年菜,比如米粉肉、肉皮冻、炒咸食等。每年这个时候我都会送给启功一枚年号章,那时只要我一摸兜,启功就知道我又给他送印来了。”金煜说,算起来他总共给启功刻了三十多方印,这些印章启功生前都曾用过,尤其像“浮光掠影楼”等更是常用印,这让金煜感到无比荣幸。启功乙酉年去世之前,金煜给启功刻了最后一枚年号章,这枚印章成了他和启功的永久纪念。
在出版《启功草书千字文》的时候,启功也对金煜关照有加。1995年冬,金煜去启功家商量出版事宜,说:“我想把它出版,事务由我去跑,稿费归您。”启功摇头说不行,随即拿出一个纸条,写道:“这个作品是我送给金先生的礼物,由他决定处理”。
在确定封面题字上,启功更是打破传统规矩,坚持让小自己一辈的金煜来题。对这样的事,金煜自然心中有数,按规矩应该由启功的老师或者同辈中的名人来题写,他作为学生哪有资格给启功题写书名呢?第一次说到这个事情时,金煜便婉言谢绝了启功的建议,希望启功能找赵朴初或其他人来题写。过了一段时间,金煜再请启功题书签时,启功生气地说:“你要再不写,我就上大铅字了。”虽然深知启功不同意用铅字装饰封面,金煜还是再三推辞。后来启功的内侄章景怀对金煜说:“你们爷俩有这种缘分、这种情感,金先生您就写吧!”金煜一看不好再推脱了,这才诚惶诚恐地题写了《启功草书千字文》一书的封面。金煜曾感叹道:“这是启功提携学生,同时也是鞭策学生啊!”
万千般教诲沁人心脾
启功不仅是国学大师、教育家、古文字学家、诗人,又是书法家、画家,还是文物鉴定家,他在书法上的造诣尤为突出,对后人影响也最大。金煜说,启功的书法崇尚自然,并蕴藏着深刻的内涵,是其众多学识融会贯通的结晶。有一次金煜专门请教启功道:“外面那么多仿您的东西,怎么看怎么假,为什么都写不像呢?”启功解释道,书法是人性情的自然流露,性情因人而异,写出来的字又怎么会完全一样呢?在后来反复学习启功作品和著作的过程中,金煜对启功所说的“自然”二字体会愈加深刻。
“你们看启功给我写的千字文,虽然是临摹智永禅师,但只是保留了其某种字型和结构的风范而已,主要还是启功自己的运笔和风格,所以启功的这个草书,除了是其扎实功底的自然流露,也是一种再创造,最终形成了别具一格的‘启体’。”金煜介绍说,在送给他“草书千字文”之后,启功还特意嘱咐道:“你不要照着我的写,我从哪学的,你也从哪学。”这也是启功重要的书法教育观点之一。后来金煜直接临摹智永大师的“真草千字文”,的确受益匪浅。
生活中启功也是很好的老师。金煜感叹说,启功一生极为简朴,虽然当时大学教授的待遇并不低,但家里几乎没有什么东西。有段时间北京十分流行做木器家具,比如沙发、酒柜之类,金煜看到别人做也动心了,正要请木匠,启功问他:“做这个干嘛?”金煜仔细一琢磨:对啊,做这个干嘛呢?于是打消了赶潮流做家具的想法。
作为鉴赏家,启功也堪称一代师表。他没有架子,更为难能可贵的是他愿意看画。金煜说,以前启功经常到他家看画,看完还会详细地给他分析。有时候金煜不在家,启功看完画就会拿铅笔写一些小纸条,说明哪个是真的,为什么真?哪个应该是怎么样的?有疑问地方的,启功会画问号表示有问题等等。金煜到现在还保存着当时那些珍贵的便条。有时候,金煜介绍启功去朋友家看画,启功也会欣然前往。启功经常对人说:“我愿意看画!”在他看来,只有不断地看,不断琢磨,再经过思考研究,才能真正了解真迹和赝品的区别,鉴定能力才会得到提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