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炳麟三入牢狱的大致情况是:
第一次入狱是因为1903年的“苏报案”。章炳麟应蔡元培之邀到上海推进教育会活动,并变《苏报》为江南喉舌。为驳斥康有为的保皇论,章炳麟发表了《驳康有为论革命书》,并为邹容的《革命军》一书作序。日本学者岛田虔次在《章炳麟的事业及其与鲁迅的关系》中评论:“在这个改革主义和革命主义的最初论战中,作为革命的争辩家的太炎面目,已毫无遗憾地发挥出来了,而最为轰动的是他在论战中,直呼当代皇帝的名字,骂以‘载湉小丑,不辨菽麦’。”显而易见,这种言论虽然发表在上海的租界内,也不能不引起清廷的震动和愤怒。清政府遂向租界提出控告,租界工部局(警察局)于1903年6月30日上午到报社捕人。章炳麟器宇轩昂,明言相告:“余人俱不在,要拿章炳麟,就是我!”章炳麟为此付出三年牢狱之苦。
第二次入狱是因为1908年的“民报案”。章炳麟出狱后即被孙中山迎至日本,由孙中山主盟,加入了同盟会,接任《民报》主编。在章炳麟的主持下,《民报》成为揭露帝国主义、封建主义,抨击改良主义和无政府主义的阵地,“所向披靡,令人神往”。引起清廷的恐慌和仇视。清政府派唐绍仪与日本政府交涉,日本政府出面封禁了《民报》,将章炳麟传入警署。太炎先生二入牢狱,时在1908年10月20日。11月26日,东京地方法院裁判厅开庭审讯,章炳麟据理辩驳,无懈可击;裁判长张口结舌、理屈词穷。但是,东京地方法院对章炳麟仍作出罚金150元或服役150天的判决。鲁迅、许寿裳等人代交了罚金,章炳麟获释。
第三次入狱是指章炳麟被袁世凯在北京禁锢三年。1913年3月,宋教仁被袁世凯指使赵秉钧派人刺死于上海。章炳麟怒不可遏,先在上海发表反袁文章,后又只身赴京当面讨袁。“虽经友人力阻,而先生则谓‘不入虎穴,焉得虎子’,遂于八月冒险入京。”章炳麟到京后,曾摇着用勋章做扇坠的折扇,径闯总统府,以示对袁世凯的反对和蔑视,大有弥衡击鼓骂曹的气概。
袁世凯先将章炳麟拘于共和党本部,继又囚于龙泉寺,最后则禁于钱粮胡同。1916年3月,袁世凯忧惧而死,太炎先生才获自由,又是三年牢狱之苦。
在中国近代史上,章炳麟是革命先驱,也是国学泰斗。历史学家侯外庐说:“章炳麟对于中国学术文化遗产的论述十分丰富。他是古经文学派最后一位大师,同时又是儒家传统的拆散者。他的思想的发展变化及其矛盾的性格,反映了中国近代历史发展的辩证法。”
章炳麟对待治学就像对待革命一样,充满激情,百折不挠。因为,二者的目的是一致的。化用弘一法师的一句名言——“念佛不忘爱国,爱国必须念佛”,章炳麟则是“革命不忘治学,治学必须革命”。黄季刚在《太炎先生行述记》中说:“其授人国学也,以谓国不幸衰亡,学术不绝,民犹有所观感,庶几收硕果之效,有复阳之望。故勤勤恳恳,不惮其劳”。
1908年《民报》被禁,章炳麟在东京创办“章氏国学讲习会”,“专务历学”,“弟子至数百人”。1913年至1916年,章炳麟被袁世凯幽禁在北京,他又在今钱粮胡同19号续办“章氏国学讲习会”,听讲学子,约100多人,大部分是北京各大学的教员。与此同时,袁世凯雇用一些人组织“孔教会”,以“孔礼”为“国教”,为袁世凯称帝制造舆论。章炳麟“甚非之”,在钱粮胡同“章氏国学讲习会”门外贴出告示,言明“凡参加‘孔教会’者,不得入内听讲”。1935年9月,章炳麟以年老体弱之身在苏州再办“章氏国学讲习会”,章炳麟授课之时,“听者近五百人,济济一堂,连窗外走廊等地,也挤满了人。”
尤其令人称道的是章炳麟的胸怀,为革命能抛弃私谊,为国学能不计前嫌。刘师培的汉学修养和才华很为章炳麟欣赏,他变节投靠两江总督端方曾令章炳麟惋惜,他捏造伪证、落井下石更令章炳麟愤怒。但是,当1911年刘师培随端方逃往四川被革命军拘留之时,章炳麟则多方营救,发表宣言:“今者文化陵迟,宿学凋丧,一二通博之材,如刘光汉辈,虽负小疵,不应深论。若拘之党见,思复前仇,杀一人无益于中国,而文学自此扫地,使禹域沦为夷裔者,谁之责耶?”
惟大英雄能本色,是真名士自风流。章炳麟当之无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