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传记世界教育艺术大观·百年教育人物传记第50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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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名人往事(2)

7月19日,吴宓再次去赵元任家吃饭,在座的还有钱端升、张奚若夫妇、金岳霖及其美国女友。吴宓说这次饭局是AA制,他怀疑此事由杨步伟发起,“似纠众拥戴赵元任为校长,而由罗家伦暗中主持一切”的。但是吃饭时大家并未提及此事,而是由“钱、张二君述南京大学院、外交部对于清华之态度而已”。钱端升和张奚若二人都是欧美归来的学者,当时又在大学院供职,他们的话非常重要。杨步伟是赵元任的妻子,她在回忆录中说:“……北伐以后,大学院又下了几次的命令要元任做校长,元任屡辞不就并荐贤自代未准,但不久就派了罗志希来长校,好些事就一变当日的清华校风了。”杨步伟争强好胜,她这话虽然不大可靠,但是从中也可以看出大家对清华命运的关心。

罗家伦就任中央大学校长时,其实他本人当时并不十分情愿接下这一棘手的职务。当初中央大学因“九·一八”事变后学潮澎湃,面临解散危机。当时罗家伦深知其中种种困难,对教育行政工作也已有厌弃之感,所以当他得知行政院会议决定派他出任校长时,坚决力辞不就。但他的北大老师、时任教育部长的朱家骅亲自到家,一再以国家及民族学术文化前途的大义,终于说服罗家伦。

罗家伦接掌中央大学时,正当日军欺境,国难当头。罗家伦出任中央大学校长,可说是“受任于动乱之际,奉命于危难之间”,因为此时的中央大学仍漂荡在“易长风潮”的余波之中。10月,中央大学校长张乃燕由于经费等原因而辞职。这一年的年底,中山大学校长朱家骅调任中央大学校长。朱家骅身为国民党中央执行委员,曾任广东省政府常务委员会代主席,禀承当局旨意行事,压制学生抗日爱国运动,为师生所反感。

“九·一八”事变后,因中大学生怒打对外无能、对内傲慢的外交部长王正廷,冲击首都卫戍司令部,围攻中央党部要求出兵抗日,捣砸诋毁学生运动的《中央日报》馆,校长朱家骅引咎辞职。

1932年1月8日,国民政府任命桂崇基为中大校长,为学生所反对,月底桂崇基即辞职。于是政府改任原中国科学社社长任鸿隽为中大校长,任却坚辞不就,校务便由法学院院长刘光华代理。

6月中旬刘光华又辞代理职务,以致校政无人,陷于混乱。此时中大全体教师因索欠薪,宣布“总请假”,发生索薪事件。

6月底,行政院委派教育部政务次长段锡朋为中大代理校长,学生因反对政客式人物来当校长而对段群起殴辱。最高当局甚为震怒,为此解散了中央大学;教育部派员接收中大,教员予以解聘,学生听候甄别。

7月上旬,行政院议决蔡元培、李四光、钱天鹤、顾孟余、竺可桢、张道藩、罗家伦、周鲠生、谭伯羽、俞大维为中大整理委员会委员,整理期间由李四光代行校长职务。可见,罗家伦之所以能出任中央大学校长,固然是得到了蒋介石的信任与器重,可另一方面,也与他“五四”学生领袖的形象,“五四”善后处理中的个人魅力乃至其独特的留学经历有关。这样的校长客观上易为学生所接受。于是,中大这场“易长风潮”,便以罗家伦的到任而告平息。罗家伦在中央大学进行了一系列积极而卓有成效的改革。

1934年,罗家伦认为中大发展的时期到了。当时的中大处都市中心,四面环街,车马喧嚣,不宜研讨学问,熏陶身心,校部面积仅三百多亩,湫隘狭窄,实无发展余地,且师生食宿,杂处市井,难以沟通;教学试验,分散隔离,极不经济,处处都阻碍中大的发展。于是,罗家伦打定主意,另觅新校址,要把中大建成一个能容纳5000到10000学生的真正首都大学,同时也实现他的一个玫瑰色的甜梦。罗家伦的设想,在他多方奔走努力下,不仅得到了当时教育部长王世杰的赞成,而且也赢得了蒋介石的首肯。于是,1934年1月,国民党的四中全会上便通过了“建立中大新校址”的提案,建筑费暂定240万,并由行政院1934年度按月拨付迁校建筑费8万元。随后,罗家伦派人四方勘探,花了几个月的时间,终于选定了中华门外的石子岗一带作为新校址,该处北对巍巍紫金,南连葱郁牛首,东倚天印方山,西眺滚滚长江,山陵起伏,曲折有致,林木茂盛,风景极佳,而且交通便利,与首都各文化学术机构,仍可收彼此合作之效,实在是从事学术研究的理想场所。后来罗家伦曾作过一首《忆南京》,抒发了他内心的美好向往与怀念:

我又想到了雨花台南,

岗名石子,桥唤铁心。

南望牛首,

东望方山,北望紫金。

山头放眼望呵,

大江雄浑,秦淮澄清。

这一水三山之间,

正是理想的学术都城!

新校址选好后,罗家伦悬赏5000元,在全国范围内进行图案设计招标,经公开评定后,由兴业建筑公司绘图承建,共圈地8000多亩,预计30个月完成。倘真如愿,中大必将成为一个环境优美、格局轩昂的全国最大的近代式大学,正如罗家伦自己所认为的“本校是否能成为国家完善之学府,当视新校址是否建筑迁移而定。”可是,就在新校址动工还不到两个月的时候,卢沟桥的枪声响了。

抗战一开始,中央大学先后四次被炸。在第一次被炸后,罗家伦就开始准备迁校。那时,日军刚侵入华北,很多人认为中日会有“和”的可能,他们认为罗家伦的迁校之举是动摇社会人心,是逃兵之举,指责之辞不绝于耳。罗家伦也不解释,关于新校址,大家也意见不一。有的主张迁到南京郊外,有的主张迁至上海租界,有的主张迁到武昌珞珈山。罗家伦认为中日战争会持续很久,如果迁校就到重庆最好。因为从南京到重庆有水路可以直达,四川山陵起伏,容易防空。罗家伦对迁校之事,早有准备,在“七七事变”一年前,罗家伦就叮嘱总务处,造五百多只木箱,箱里钉上铅皮,准备将重要的图书仪器装箱,以备迁移之用。到了真正迁校时,这些箱子对于很多书籍和仪器的顺利搬迁起了很大作用。

中央大学的迁移比较顺利。学生们都坐船离开了南京,全校的图书仪器都搬出来了,不仅如此,还有航空工程系为教学用的3架飞机,医学院供解剖之用的24具尸体,都按计划有条不紊地进行了转移。

在南京沦陷一天前,罗家伦最后一次巡视了学校本部和农学院所在的丁家桥,看到那儿畜牧场中有许多良种的鸡、鸭、猪、牛、羊等,当时已没船、没车,没办法带走了,他不得不召集员工宣布:放弃禽畜,员工转移。

这些禽畜都是学校花钱从外国进口的良种,场长不舍得放弃,连夜发动员工用船把它们运到长江北岸,取道河南、湖北数省,辗转千里,历时两年。当他们带着这些一只不少的禽畜奇迹般地出现在重庆沙坪坝时,罗家伦忍不住落泪,竟孩子一样与那些远道归来的牲畜相拥亲吻。闻知此事,南开大学校长张伯苓感慨道:两个大学有两个鸡犬不留——南开大学鸡犬不留,是被日本人的飞机投弹全炸死了;而中央大学鸡犬不留,却全部都搬到重庆了。

罗家伦在压力之下做出的迁校决定,实际上为中国保存了一个完整的大学。1937年11月初,中央大学就在重庆开学复课,抗战8年中,教学从未间断,损失最小、秩序最稳定,这在当时全国高校中,确实绝无仅有。

在抗战期间,罗家伦曾说过这样一句话:“我们抗战,是武力对武力,教育对教育,大学对大学,中央大学所对着的是日本东京帝国大学。”可见罗家伦的气魄和民族责任感。在抗战初期的1938年开始实行全国联考的几年中,当时全部考生总数的三分之二将中央大学作为第一志愿来填报。中央大学在当时也是全国高校中院系最多、规模最大的一所大学。

在那个充满政治纷争的年代,中大校长一职绝不是一个美差。罗家伦处于各种政治力量争斗与牵制中,承担了很多压力。1941年夏,筋疲力尽的罗家伦辞去中央大学校长的职务。

1943年,政府积极建设西北地区,以增强抗战能力,派罗家伦为监察使,兼西北考察团长,从事陕西、甘肃、宁夏、新疆五省国防建设的考察与设计。

1947年,政府任命罗家伦为首任驻印度大使(印度脱离英国独立)。到任后,他很用心去了解印度的文化、历史、政情,并致力于中印文化交流。当时印度总理尼赫鲁之下的政要、国会议员等经常来请教罗家伦,印度的宪法有些即是仿自我国宪法。印度国旗本想以甘地革命时期纺织土布的纺纱机做图案。罗家伦建议去掉木头架子,只剩一个圆轮,表示生生不息之义,他们欣然接受了。

1949年,共产党的赤焰在国际上逐日蔓延,12月30日,印度宣布承认中共政权。罗家伦基于“君子绝交,不出恶声”的古训,发表极简短的声明:“在两年八个月以前,我带了我政府和人民热烈的希望到印度来,催促象征印度独立的及早实现。就这方面来说,我的使命是达到了。我很高兴,印度现在是自由的、独立的。”1951年1月25日,罗家伦离开新德里前夕,特携甘地的媳妇、孙儿、孙女到甘地的火葬场上,放了一个花圈,行了一个礼后,静默无言地站了一分钟,隔天即飞加尔各达转道抵台北。罗家伦自印返台后,定居台北,担任党史会主任委员。1958年,担任国史馆馆长。1968年,罗家伦记忆力急剧衰退,以身体不适请辞两项职务。

1969年,病势渐重,12月25日,因肺炎、血管硬化等症状并发,病逝台北荣民总医院,享年72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