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传记世界教育艺术大观·百年教育人物传记第49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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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梁漱溟轶事

梁漱溟小事

梁漱溟原名焕鼎,字寿铭。20岁时在《民国报》当记者,发表文章时常用的笔名是寿民或瘦民。那时他年轻,当外勤记者,上跑总统府、国务院,下访学校团体,政治新闻、市井民生都是笔下文章。当年袁世凯在北京举行临时大总统就职典礼,他作为《民国报》记者亲眼目睹。他晚年回忆说:“袁世凯与我们记者近在咫尺。他矮墩墩的个头,光着秃脑袋(帽子拿在手里),留着短须,已有几根花白,胡须周围和两颊都没有修刮干净,一套军服也是皱巴巴的,与大总统就职的庄重典礼很不相称。”当时的《民国报》总编辑是孙炳文先生,一次兴之所至为梁题写一扇面,不知出于何意,将上款题为“漱溟”。“正中我意”,梁觉得此名很别致,自此始将梁焕鼎正式易为梁漱溟,并沿用终生。

梁漱溟上有一兄,下有两个妹妹。父亲特别喜欢他。少年时的梁漱溟爱静思,不喜运动,体质较弱。他的生活自理能力也差,6岁时还不会自己穿裤子。有一次家里人呼他起床,他却说:“妹妹不给我穿裤子呀。”这件事一直成了家里人的笑谈。“自幼呆笨,几乎全部小学时期皆不如人。”但随着年龄的增长、知识的丰富,他立志培养自己“自学、自进、自强”的精神。

14岁时,梁漱溟入顺天中学堂,与张申府、汤用彤同学。当时他与班上的廖福申、王毓芬、姚万里三人最要好。相互间依年齿称大哥、二哥、三哥。某日四人谈到兴头上,廖福申提议以每个人的短处拣出一个字来,以此呼名以警示策勉。于是廖给大家起名:王毓芬懦弱,妇人气重,取名为“懦”;姚万里擅体育,但脾气暴躁,故起名为“暴”;他自己很勤奋,却自谦名为“惰”;他给梁漱溟起的是“傲”。梁漱溟觉得很中肯、很贴切。梁漱溟当时确实很“傲”,他的作文成绩在班上常名列第一。“我的特点总喜欢做翻案文章,不肯落俗套。”能出奇制胜,有时亦因草率失败。一位王姓国文先生对此很反感,批语为:“好恶拂人之性,灾必逮夫身。”而后来的一位范先生却偏偏赏识,以“语不惊人死不休”褒之。

在顺天中学堂,梁漱溟特别崇拜年级低于自己的郭人麟:“其思想高于我,其精神足以笼罩我。”梁尊称其为“郭师”,课余常去讨教,并将他的谈话整理成册,冠名“郭师语录”。学友们讽之“梁贤人遇上郭圣人”。梁漱溟回忆说:“我一向狭隘的功利思想为之打破,对哲学始知尊重”。梁漱溟崇拜的另一个人是同班的插班生、革命派甄元熙,甄鼓励他剪辫子,介绍他加入京津同盟会。

梁漱溟一生钻研佛学,他试图从佛学中寻找答案。就苦、乐而言,他自觉自己家境尚好,也聪明,父母疼爱,却常常苦闷不乐。而家中的女工,天天做饭、洗衣、干杂活,辛苦得很,却脸上常有笑容,并不觉苦。他苦苦思索,最后悟出“人生的苦乐不在外界(环境),而在自身,即在主观。其根源在自己的欲望,满足则乐,不满足则苦。而这种欲望是无穷尽的。”他觉得自己对人生苦乐的探求与佛学颇为合拍,于是就拼命看佛书。以至18岁那年拒绝父母为其订婚,19岁开始茹素,决意为僧长达9年。“无我为大,有本无穷”。这是梁漱溟送友人的一幅联语。对于生死,梁漱溟是“任其自然”。

梁漱溟信奉孔子的“仁者不忧”之说,因此他“乐天知命”。抗战期间,袁鸿寿先生在桂林七星岩请他吃素席,饭后在一株小树下聊天,恰敌机在头上盘旋下“蛋”,袁鸿寿大惊失色,要避。“而梁漱溟则镇定自若,聊天如常。”1976年唐山大地震时,北京人都逃出了户外,梁漱溟却安居不动。在居委会、家属的再三劝告下,最后才有几个晚上到寓所后门的草地上露宿。

但有时他也“怕”,怕的不是天,而是人。1944年梁漱溟在民盟秘书长任上,介绍千家驹入盟。新盟员填写“入盟志愿书”并签名盖章,志愿书填好后,他又叫其当场焚毁。究其原因,民盟当时还是“地下组织”。

梁漱溟面冷,似不苟言笑,但其实也不乏幽默。1944年在桂林梁漱溟的续弦婚礼上,热闹非凡,仪式一时无法结束,可是让大家扫兴又不好,于是梁站起来说,自己喜欢听京剧《盗御马》,他借剧中人台词,起身说“告辞了”——(拖长声),借机扬长而去,众人随之退场。“情贵淡,气贵和。唯淡唯和,乃得其养;苟得其养,无物不长。”这是梁漱溟的座右铭。“勉仁斋”,这是梁漱溟的斋名。由此即见梁漱溟的品格与操行之一斑。

梁漱溟的百年人生,由于他独特的身份和社会地位,结交了一大批中外社会贤达及其他杂色人士。无论对谁,他都通体透明,表里如一。他说,“在人格上不轻于怀疑人家,在见识上不过于相信自己。”这是他处事做人的原则。尽管“失言失态,这也并不少见”,甚而既“狂”又“狷”,但绝不乏一个“诚”字。当年马歇尔、司徒雷登见梁漱溟形(光头)与神(劳形,为国事奔走),称他为“中国的甘地”。

20世纪40年代,在重庆、桂林办学期间,他以“得天下英才而教育之”之宗旨,接纳了不少穷困的学生。他明知有些师生是从事民主和学生运动的,也乐于保护。当学生被捕时,他多方奔走、呼吁,保释被捕的共产党员和进步学生。据当事人回忆,当时的勉仁国专一度成为民主运动的“保护伞”和“避难所”。

他的平易近人也是有口皆碑的。每遇有人相求,只要他认为在理,从不厌烦。复信不假他人之手,即在垂暮之年,一时无力作复,他都要在未复的函件上注明“待复”。对八方的不速之客,无论对方年长年幼,位尊位卑,他都竭诚相迎,客人告辞,送之门外,还鞠躬揖别。“梁漱溟国际学术讨论会”开幕式上,他已91岁高龄。发言者大多坐着讲话,他却15分钟一直站立,主持者三次请他坐下,他都谢绝了。现代新儒家开山之圣1924年夏,梁漱溟辞北大教职,赴山东、广东等地办学和考察。1929年到河南,任“村治学院”教务长,又接办北平《村治》月刊。因致力倡导和实验其“乡村建设理论”,和晏阳初、陶行知并称现代教育史上“平民教育运动”三位代表人物。费正清说:“一个经典学者梁漱溟……是一个保守派,但在恢复中国古代公社生活方面,又表现得像个革命者的样子”。

抗战初,梁漱溟任最高国防参议会参议员、国民参政会参政员。1939年参与发起统一建国同志会,后改组成立中国民主政团同盟,梁漱溟任中央常委兼《光明报》社长,1946年任民盟秘书长,积极周旋于国共两党间,以“第三方面”身份从中调停,积极阻止内战。内战爆发后,南京政府于1947年10月宣布民盟“非法”,梁漱溟遂赴重庆著《中国文化要义》,两年后出版。1950年由重庆到北京,翌年出任全国政协委员。

梁漱溟与父亲

梁漱溟的父亲27岁中举,40岁时才踏上仕途,曾做过教谕、内阁中书,民政部主事。官不大,口碑却隆。“吾最得意之事,肩挑负贩、拉人力车者多识我。常于途中遇褴褛苦人,大呼曰:‘梁老爷,你好吗?’”时有赶驴车者见之,居然叫出他的名字,请他上车。《清史·忠义:梁父传》有载:“济以总局处罪人,而收贫民于分局。更立小学,课幼儿,俾分科习艺,设专所授之,费省而事集。”

在梁漱溟心中,父亲“是一秉性笃实底人,而不是一个天资高明的人。他最不可及处,是意趣超俗,不肯随俗流转,而有一腔热肠,一身侠骨”。

梁父60岁生日前夕,为准备给他祝寿,家人进行大扫除。他因此到朋友家小住,说生日那天回来。谁知生日前三天,他却自沉于别墅附近的“净业湖”。遗书《敬告世人书》中说:“国性不存,我生何用?国性存否,虽非我一人之责,然我既见到国性不存,国将不国,必自我一人先殉之,而后唤起国人共知国性为立国之必要。”因遗书中出现“殉清而死”四字令人费解,有人称他“梁疯子”。逊帝溥仪下诏追赠谥号。早在民国元年,梁父就首次向神明、父灵起誓殉清,并着手写遗书。见民国后社会道德继续沦丧,甚而变本加厉,故“尸谏”。梁漱溟将其父自杀的原因归于精神耗弱所致。梁父在遗书中说:“中国每个朝代灭亡都有人或许多人为之殉,清亡无一人殉,这在历史上是可耻的,既然如此,我来做这件事。”

梁漱溟深感:“我最初的思想和做人,受父亲影响,亦就这么一路(尚侠、认真、不超脱)。”父亲从小对他实施“宽放”式的教育,给其自由,任其“瞎闹”,发现不对,点到为止。梁漱溟追忆儿时趣事时说:他积蓄的一小串铜钱不见了,吵闹不休。父亲在庭前桃树枝上发现,让他去看。梁漱溟看时,见树上有父亲写的小纸条:一小儿在桃树下玩耍,偶将一小串钱挂于树枝而忘之,到处向人寻问,吵闹不休。次日,其父亲打扫庭院,见钱悬树上,乃指示之。小儿始自知其糊涂。

梁漱溟到读四书五经的年龄了,乃父不使其读,而令其学习《地球韵言》。青年梁漱溟拒绝家中提婚要求,想出家当和尚,其父虽不以为然,但也不明示反对……梁漱溟在处事做人上深得其父精髓,17岁时,梁父赠其两个字“肖吾”。民国以后,父子对时政见解的分歧日益增大,但父亲只表示自己的主见而已,对儿子参加革命活动并不加干涉。梁漱溟年轻时因思考人生问题不得其解,多次想自杀,而自他父亲自杀后,他倒开始看重自己的生命,坚信在完成复兴儒学使命之前不能死,不会死。

对父亲梁父的道德理想和卓立精神,梁漱溟十分推崇。并将其对自己的教育方法,复施予儿子们。他十分尊重、理解和宽容儿子们的个性。对长子梁培宽有“多年父子如兄弟”之谊。其小儿子梁培恕“患病”(思想、情绪、意向多变,浮躁),他让梁培宽“研究研究恕之受伤或受‘病’在何处,当如何药之”。20世纪三四十年代,梁漱溟为社会大事东奔西走,居无定所。他的两个儿子先后寄于多位亲戚家,13岁的梁培宽已能为弟弟买布做衣服。1944年梁漱溟再婚时,培恕不愿意接受后母,抄一首写孀妇的诗“故人恩义重,不忍复双飞”给父亲看。梁漱溟看后点点头,就算父子交换意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