着火?初泠骤然惊醒,她迅速跃起,推开离自己最近的纸窗,果见与花街相连的东街浓烟袅袅,遮云蔽月。与上回不同,这次有两处宅邸同时失火。
初泠抓着窗沿的手不自觉地收紧,口中低喝“倾城公子,又是你干的好事吗?”她纵身跳出格子窗,足踏高低起伏的屋檐,循着其中一处失火的方向而去。
初泠捂住鼻息,穿过东街,落在其中一座宅邸门前。门匾已经摇摇欲坠,上书“京府”二字。宅内烈焰滚滚,触目惊心。初泠正要飞身进门,面前忽然落下一粒半熟的梅子。
“还真有人傻得不要命,自己往火堆里跳的?”好听不掺杂质的男音在头顶响起。
初泠循声望去,面前梅树舒展的枝桠上,倚着一名彩衣男子,他的双腿在半空中摇荡,双手抛着树上半生的梅子把玩,嘴角的笑带着一丝顽劣。
“在下自然不会妄送性命,阁下想必待在此处已久,为何见死不救?”初泠仰头呼喊,欲求树上之人从帮协助。
“见死不救?呵呵,你可知本尊向来救一人,便要杀十人。本尊数了一下,这宅中还活着的大概有二十几人。你若能寻到两百人给本尊屠杀,本尊就帮你。”彩衣男子扔掉手上的果子,双手抱胸,邪气的桃花眼睥睨初泠。
“如此说来,还是我自己去比较划算。”初泠高声回拒了彩衣男子,径直往火堆里闯。刚迈进一步,大门的横梁顷刻坍塌,将她隔绝在外。
“来不及了,你还要去救吗?到时候,只怕你得搭上这条命。”彩衣男子跳下树干,站在初泠背后,冷眼奚落。
初泠不理男子的讽刺,纵身一跃,冲进火海之中。整个京府被火焰围困,府内炙热的空气令人窒息。初泠努力睁开被烟熏得疼痛的双眸,一刻不停地寻找幸存者。她跨过满院的尸骨,好不容易搜罗出十个人。这时,通往后堂的路也被大火掩埋。初泠忍痛割舍了后院的活口,带领那十个人疾速冲向大门。
众人刚到门口,“呼啦”一声,火势猝然加剧,大门完全陷入烈火中。初泠担忧地望着四周,如果是她一个人,出去倒不成问题,可当下还有十个,就是她一个个送出去,也不知是否来得及。
她回过头,与众人商议先送孩子出去,然后擦去额上的汗,抱起一名女童,施展轻功,越过大门下的火堆,将其安全送往门外。
彩衣男子背靠梅树,望着初泠进进出出,嘴角勾着一抹晦暗不明的笑。当初泠送完第九名幸存者,再想往里去时,他突然恶劣地咧开嘴,飞升而起,越过初泠的头顶进入院内,迅速搂起最后一名老者,将其带至门外。
初泠见状,收回脚步,向彩衣男子深深一鞠“多谢阁下出手相救。”
“哈哈,你莫不是忘了本尊先前说过的话?本尊救一个,就必须杀掉十个。现在除去本尊救的那个老头,加上你,刚好十人,足够偿还本尊救人的代价了。”彩衣男子邪佞一笑,将手指伸到唇边,吹响诡异的口哨。
“啾。”暗夜之中,一道小小的黑影破空而来,它那对如雷厉一般的血眸,潜伏着嗜血的危机,令初泠瑟瑟一抖。
“本尊可是好言提醒过你,是你自己非要给这群人殉葬,怨不得本尊。”彩衣男子脸上的笑愈加邪肆,他朝空中那只异物作了个手势,那只飞禽霎时冲向初泠,迅雷不及掩耳。
初泠不住地闪躲,仍逃不开那只飞禽凶猛的攻击。她愁苦之间,触到了袖中的玉魄,水眸一亮,马上抽出玉笛,吹出一支名《禽律》的小调。这支小调是娘亲在她六岁那年授予她的,那年,她无意中触怒了丞相府的良驹赤电,险些丧命于马蹄下,当时便是这支曲子救了她。
空中的飞禽抖动了一下羽翅,眸中的血气渐渐消失,恢复正常。它慢慢地降落在初泠肩头,兀自梳理羽毛。初泠放下玉魄,轻抚它的鸟首,方才察觉它是一只雪枭。
“玉魄?你怎么会有它,把它给本尊!”彩衣男子看到初泠手中的玉笛,瞳孔一缩,冒出一抹狠戾。
初泠瞥了他一眼,只觉莫名其妙“此物是在下所有,为何要交予阁下?”
“哼,你所有?告诉本尊,你是从何人手中抢来的,她人现在哪里?”彩衣男子已逼近初泠,手中藏着独门暗器,一触即发。
初泠瞥见他手中闪闪发亮的利器,讽刺一笑“尊主与人决斗,向来以暗招取胜吗?”
“本尊一向不是什么光明磊落的正人君子,你凭这句话干扰不了本尊。”彩衣男子颀长的身躯完全遮住了初泠的视线,令她不禁皱眉。
“这玉魄的确为我所有,并非他人之物。”初泠继续陈述事实,她心底并不愿牵连师父,这笛子招惹的是非不是一般人能承受的,包括她自己。
彩衣男子闻言,突然低下头,一瞬间,他似乎在初泠的脸上看见了什么,眼底的戾气骤然消失,多了一种叫温柔的东西。那种情绪,初泠只在爹看娘的眼里见过,那是把对方当作宝贝的眼神。
“丑丫头。”彩衣男子蓦然出声,好听的男音夹着宠溺。
初泠一怔,秀眉轻蹙。他怎知她是女子?
“你真的什么都不记得?”彩衣男子的声音多了丝遗憾。
初泠水眸一眯,盯着彩衣男子的面孔细看,张扬的轩眉,邪气的桃花眼,优美的唇形,这般明显的特征,她为何没有丝毫印象。他们真的见过面吗?
“唉,你果真不记得我了。”彩衣男子藏起眸中那抹受伤,释然一笑“既然你是丑丫头,你的命本尊不要了。”
“什么?”初泠愈发奇怪,这个人果真如他的眼睛那般,邪气得很。
彩衣男子伸指轻触初泠额间的碎发,勾唇低语“记住本尊的名字,七杀。”
“七杀?”初泠默念一声,眉头皱得更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