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环计”讲的是善于策划,做到未雨绸缪。“局势坏起来是蛮快的,现在不趁早想办法,等发觉不妙,就来不及补救了。”这其中的道理,胡雪岩自然是极懂得的,但具体做起来,就连胡雪岩如此精明的人,也不免失误,可见要真正善于未雨绸缪,也并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
《三十六计》第三十五计“连环计”曰:“将多兵众,不可以敌,使其自累,以杀其势。在师中吉,承天宠也。”其大意是:对兵多将广之敌不能硬拼,使用各种计谋让敌人承受步伐不整、行动不便的连累,就能剥夺他的优势。将帅如能巧施计谋,就像有天神相助,必能取胜。
“连环计”在经商中的体现是:在现代商业竞争中,“大鱼吃小鱼”、“重击之下无完卵”的定论,往往被无情的事实击破。当然,小鱼要逃脱被吃并挺身跳过龙门、用仅存的完卵孵化出万千只鸡来,最终离不开足智多谋,尤其离不开因地制宜地实施不同计谋。从这个意义个说,本计所要求的,正是对三十六计优化组合后的交叉使用。
76.真正善于未雨绸缪
钱庄做的就是以钱生钱的生意。不用说,胡雪岩与张胖子筹划的这桩吸收太平军逃亡兵将的私财,向得补升迁的官员和逃难到上海的乡绅放款的“买卖”,的确是一桩无本万利的好买卖。得来的存款不需付利息,而放出去的款子却一定会有进账,岂不就是无本万利?
可是张胖子不敢做这笔生意。张胖子有自己的道理,他认为,按胡雪岩的做法,虽不害人,但却违法,因为太平军兵将的私财,按朝廷的说法无论如何应该算是“逆产”,本来是朝廷追缴之列,接受“逆产”代为隐匿,可不就是公然违法?
然而胡雪岩却不这样看。胡雪岩也有自己的道理。在他看来,犯法的事情自然是不能做的,但做生意要知道灵活变通,要能在可以利用的地方待机腾挪。比如朝廷的王法本来是有板有眼的东西,朝廷律例怎么说,我就怎么做,不越雷池一步,这就是守法。而朝廷律例没有说的,我也可以按我的意思去做,王法上没有规定我不能做,我做了也不能算我违法。他的意思很清楚,不能替“逆贼”隐匿私产,自然有律例定规,做了就是违法。但太平军逃亡兵将决不会明目张胆以真名实姓来存款,必然是化名存款的。朝廷律例并没有规定钱庄不能接受别人的化名存款,谁又能知道他的身份?既然不知道他的身份,又哪里谈得上违法不违法呢?
掌握与运用机变与权变之理,在任何时候都注意给自己留下退路,这是一个高明的商人每一次出击之前都深思熟虑的问题。
生意场上瞬息万变,许多事情都难以预料,因此,再有本事、实力再强的人,都不敢说自己做生意从不会失手。生意场上几乎没有生意是可以不冒任何风险的,获利多少与所冒风险的大小成正比,生意规模越大,获利越大,风险也就越大。
承担着风险,就要做好“万一出事”的思想准备,因此,一桩生意投入运作之前,要想着为自己留下退路。
胡雪岩在他的生意由创业而至鼎盛的过程中,每桩生意的运作,就都既敢于冒险,也特别注意为自己留“后路”。
比如钱庄生意主要是通过兑进兑出来赚钱。兑进,自然是吸收存款以做资本,而兑出则是放款。兑出是赚借贷人的利息,自然是利息越高越好,兑进要付出利息,自然是越低越好,最好是不要利息。表面看来这种生意只要把握时机,随银价的起落浮动调整好兑进兑出的利率,就可以稳稳当当坐收渔利。这种将本求利,平平淡淡的运作方式当然也可以,但终归不是做钱庄生意的“大手笔”。而要做出“大手笔”,兑进兑出都会有风险。
从兑出说,放出的款要高利收回,就要找大主顾。大主顾做大生意要大本钱,能有大利润也就不在乎借款利率的高低,向这样的主顾放款,自然收回的利也就高。但借贷者的生意获利越大,所担风险也大,款放给他们,自己也要担风险。万一对方生意失手,血本无归,自己放出去的款也就可能无法收回,一笔放款也就等于放“倒”了。比如在朝廷与太平军交战的兵荒马乱年月米商借款贩运粮食,获利就极大。获利极大,风险也极大,放款给他们就不能不考虑考虑。
从兑进说,当然最好是有储户存款不要利息。这种情况不是没有,但有些可以不担太大的风险,比如胡雪岩代理官库;有些则会担很大风险,比如太平天国失败之际,接受太平军逃亡兵将隐匿私财的存款,太平天国被镇压之后,朝廷自然要追捕“逆贼”,按惯例也必要抄没他们的家产。万一追查“逆产”到钱庄,钱庄不能够不报不缴,不说还有可能被以“助逆”治罪,如果被捕的太平军遇赦开释,来钱庄要取回自己的存款,按规矩钱庄必须照付,这样一来也就必然要鸡飞蛋打吃“倒账”了。
兑进兑出都有冒险,也就都要事先想好退路。向在兵荒马乱年月贩运粮食的米商放款,胡雪岩自然也做,但他确定了一个原则,那就是要先弄清楚,他的米要运到什么地方去。运到官军占领的地方,可以放款给他,但要是运到有太平军的地方去,就不能放款给他。这就是为自己留下退路。因为放款让对方运米到官军占领的地方,万一放倒,别人可以原谅,自己不至于名利两失,还留有重新来过的余地,而如果放款让对方将米运到有太平军的地方,万一放倒,别人会说你帮“长毛”,吃“倒账”活该,那也就一点退路都没有了。胡雪岩也做了从太平军逃亡兵将“兑进”的生意,做这生意时,他也想好了退路,那就是万一官府追查,自己也有话可以对付:“他来存款时隐匿了身份,头上又没有‘我是太平军’的标志,我哪里知道他是逃亡兵将?”这样至少可以开脱自己,不至于走上连坐治罪的绝路。
胡雪岩一事当前总是很注意未雨绸缪,为自己留退路的。可惜的是,到他的后期,他在一些很大的事情上,却一方面由于客观情势的限制,一方面由于他管的事情太多而疏忽,也更由于他自恃实力雄厚,反而把这一条驰骋商场必有的原则忽略了,以至于最后在挤兑风潮来到之时,终因无救而彻底崩溃。
比如胡雪岩在为左宗棠西征筹饷而向商行借债,具体运作上就没有为自己留好退路。为筹饷而向洋人借债实际是很不合算的事情,洋人课以重利,本就息耗太重,而此项借款又不是商款,可以楚弓楚得,牟利补偿。但左宗棠为自己西征得功,却志在必成。光绪四年,他要胡雪岩出面邀集商股,同时向英国汇丰银行借款,华、洋两面共借得商款达六百五十万两用于西征粮饷。照左宗棠的计算,七年之中,陕甘可得协饷一千八百八十万以上,以这笔饷款清偿“洋债”足够了。因协饷解到时间不一,因此要求不定还款期次。这只是他的一厢情愿,这笔借债实际定半年一个还款期次,六年还清。到左宗棠奉调入京之前,为了替后任刘锦棠筹划西征善后,左宗棠在近乎独断专行的情况下又借汇丰银行招股贷款四百万两。
借洋债用于军需粮饷,本来是国家的责任,但这两笔计一千多万的债务风险,却都落在胡雪岩一个人身上。光绪四年左宗棠为借洋债上奏朝廷,一个月以后接到朝廷批复,批复上就说:“借用商款,息银既重,各省关每年除划还本息外,京协各饷,更属无从筹措,本系万不得已之计。此次姑念左宗棠筹办军务,事在垂成,准照所议办理。嗣后无论何项急需,不得动辄息借商款,至贻后累。”此批复中所说“京协各饷”即“京饷”,是京内的各项开支。因你们息借商款,以至京内各项开支都无从筹措,自然还款也就不能帮你们了。朝廷是一推六二五,对这笔借款采取了“概不负责”的态度。这样,借款的风险无形之中都加到了出面商借的胡雪岩一人肩上。因为虽然这两笔借款都由各省解陕的协饷还付,但协饷解到时间不能一定,而且原议解汇的协饷还有可能被取消。协饷不到,无法还款,洋行自然是找胡雪岩,而胡雪岩为了自己的信用,也必须尽力筹措还款。正常情况下,以胡雪岩的财力当然问题不大,但局势如果发生变化,后果必将不堪设想。
在局势已经发生变化,上海市面已经极为萧条,市面存银仅百万两的情况下,特别是此时李鸿章要整掉胡雪岩的端倪已现,他又接受为左宗棠筹集近五十万粮饷任务,更是没有为自己留下一点退路。而在这种情况下,胡雪岩还决心在生丝生意上与洋人一拼到底,“打得赢要打,打不赢也要打”,不肯将囤积的丝、茧脱货求现,则是不仅不留退路,甚至是自己将自己的退路堵死而至背水一战。这样,风波突起之时,也就除了破产查封清偿之外,别无它路了。
事物连环交错,互相牵制,互相连累,事发了也有借口有理由推卸,胡雪岩深知“连环计”要义,所以才敢接受太平军将士存款的。
77.不走歪道,走正道
做生意一步一步都是“连环套”,一步不妥,就会遭致大祸。“做生意还是从正路上去走最好”,这话是胡雪岩对古应春说的。
胡雪岩与庞二联手销洋庄,本来一切顺利,不想庞二在上海丝行的档手朱福年为了自己“做小货”——也就是拿着东家的钱自己做生意,赚钱归自己,蚀本归本家——中饱私囊,从中捣鬼。为了收服朱福年,胡雪岩用了一计,他先给朱福年的户头中存入五千银子并让收款钱庄打一个收条,然后让古应春找到朱福年,就说由于头寸紧张,自己的丝急于脱手,愿意以洋商开价的九五折卖给庞二,换句话说,也就是给朱福年五分的好处。这算是胡雪岩与朱福年之间的一桩“秘密交易”。不过,这笔“秘密交易”一定要透给庞二。
朱福年收下这五千银子,也就入了一个陷阱:他如果敢于私吞这笔银子,胡雪岩可以托人将此事透给庞二,朱福年必丢饭碗;如果他老老实实将这笔钱归入丝行的账上,有这一个五千两银子的收据在手,也可以说他借东家的势力敲竹杠,吃里扒外,这样朱福年也要失去了庞二的信任,总之是猪八戒照镜子,里外不是人。
胡雪岩的计策果然生效,朱福年不仅老实就范,并且退还了那五千银子,而此时古应春也“存心不良”,另外打了一张收条给他,留下了原来存银时钱庄开出的笔据原件,作为把柄。当古应春将此事告知胡雪岩时,胡雪岩对古应春说了一番话,胡雪岩说:“不必这样了。一则庞二很讲交情,必定有句话给我;二则朱福年也知道厉害了,何必敲他的饭碗。我们还是从正路上去走最好。”
从胡雪岩的话中,我们可以知道,胡雪岩所说的正路,有一层能按正常的方式、正当的渠道办就不要用“歪”招、“怪”招的意思。从某种意义上说,胡雪岩制服朱福年的办法,就是一种诱人落井、推人跳崖的十分阴狠的一招,确实有些歪门斜道的意味。在胡雪岩看来,这种招术,只是万不得已时的偶尔为之,一旦转入正常,也就不必如此了。言谈之中可以看出,胡雪岩对于自己迫不得已制服朱福年的一招,从心里是持否定态度的。
胡雪岩所谓做生意要从正路上走最好,还有一层意思,是指做生意不能违背大原则,什么钱能赚,什么钱不能赚,要分得清楚,不能一心只想赚钱而不顾道义。
比如胡雪岩做生意并不怕冒险,他自己就说过,“不冒险的生意人人会做,如何能够出头?”有的时候他甚至主张,商人求利,刀头上的血也要敢舔。但无论你如何冒险去刀头舔血,都必须想停当了再去做。有的血可以去舔,有些就不能去舔。胡雪岩精于生财之道,他注重“做”招牌、“做”面子、“做”场面、“做”信用;广罗人才,经营靠山;施财扬名,广结人缘……这些措施,就是他的生财之道,而且也确实行之有效。比如他在创办自己的药店“胡庆余堂”之初,策划的那几条措施:三伏酷热之时向路人散丹施药以助解暑,丹药免费但丹药小包装上都必须印上“胡庆余堂”四个字;正值朝廷花大力气平定太平天国之际,“胡庆余堂”开发并炮制大量避疫祛疬和治疗刀伤金创的膏丹丸散,廉价供应朝廷军队使用,用现代经营眼光来看,这些措施具有极好的扩大企业声誉、树立企业形象、提高企业知名度、开拓商品市场、建立商事信用的作用。正是靠了这些措施,“胡庆余堂”从开办之初就站稳了脚跟,很快成为立足江浙、辐射全国的一流药店,且历数十年而不衰,而由“胡庆余堂”建立起来的胡雪岩的声望、影响所形成的潜在效益,对胡雪岩的其他的生意如钱庄、丝行、当铺等的经营,也起到极好的作用。
不过,这里的“道”,应该更是指取财于不违背良心,不损害道义的正道。从某种意义上说,商道其实也就是人道。经商之道,首先是做人为人之道。一跤跌进钱眼里,心中只有钱而没有人,为了钱坑蒙拐骗,伤天害理,便是奸商,奸商与奸诈无耻等值,这种人钱再多,也为人们所不齿。
也许正是懂得“道”的这一层含义,胡雪岩自己也特别注意尽可能从正道取财,例如他开药店要求成药的修合一定要货真价实,决不能“说真方,卖假药”,不能坑蒙拐骗;例如他与朋友合作,都是真诚相待,互利互惠,甚至宁愿自己吃亏,也决不亏待朋友。这都能看出胡雪岩作为一个商人的人品。而且,胡雪岩经商从来不违背下面几条原则:
第一,可以为了钱“去刀头上舔血”,但决不在朝廷律令明白规定不能走的道上赚黑钱;
第二,可以捡便宜赚钱,但决不去贪图于别人不利的便宜,决不为了自己赚钱而去敲碎别人的饭碗;
第三,可以借助朋友的力量赚钱,但决不为了赚钱去做任何对不起朋友的事情;
第四,可以寻机取巧,但决不背信弃义靠坑蒙拐骗赚昧心钱;
第五,可以将如何赚钱放在日常所有事务之首,但该施财行善、掷金买乐时也决不吝啬,决不做守财奴。
“连环计”环环相扣,人被套上就得俯首听命。有时一些小事因为环环相扣,会产生连锁效应,能使生意兴旺。胡雪岩使用起“连环计”可谓得心应手。
“连环计”讲的是善于策划,做到未雨绸缪。“局势坏起来是蛮快的,现在不趁早想办法,等临时发觉不妙,就来不及补救了。”这其中的道理,胡雪岩自然是极懂得的,但具体做起来,就连胡雪岩如此精明的人,也不免失误,可见要真正善于未雨绸缪,也并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