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艺术课外雅致生活-达利生平与作品鉴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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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意大利之行(2)

他们刚在佛罗伦萨附近租了一个别墅。在柏树的环绕下,达利重又获得一种相对的平静。达利的好朋友莎耐尔小姐,当时正在西西里游历。一天晚上,达利突然感到她患了斑疹伤寒,达利立刻给她写了一封信:“达利非常担心你患斑疹伤寒。”第二天,达利收到一份米西娅·塞尔特的电报,告诉达利莎耐尔在威尼斯病得很厉害。达利跑去看她。她患了伤寒,在发着高烧。加基列夫之死的回忆让他们都很害怕。床头柜上放着个卡普里大贝壳。从此以后,并没什么明显的理由,达利便总把卡普里同发烧的念头联系在一起,反复说着:“在卡普里,风景总是发着高烧。应当用它的岩洞治愈卡普里的毛病。”

达利吩咐从病人房间里拿掉这个贝壳。随后有人来量了体温,体温突然恢复正常了。从此,这样一个问题始终纠缠着达利,那就是想知道加基列夫死的那天在他的桌子上有没有一个卡普里贝壳。

九月的秋分将给他们带来慕尼黑的危机。尽管加拉的纸牌向他们证明这还不会是战争,可他们还是谨慎地离开了意大利,来到位于蒙特卡罗附近的罗克布鲁纳的拉波萨。住在柯柯·莎耐尔的家里,达利在她那儿呆了四个月,相伴的还有大诗人彼埃尔·何维地。何维地是立体主义者那一代的全面的诗人。他是“粗重的”、反知识的、完全跟达利相反。这是个使他们争辩并加强他们各自观点的绝好机会。他们把“研究问题”称为是他们交战的乐趣,就像两只公鸡那样。在这期间,达利写了《生活奥秘》的大纲,准备了在纽约的展览,并画了《希特勒之谜》,这是幅很难阐释的画,达利仍然抓不住它的意义。无疑它是由慕尼黑之后纠缠着他的那些梦的移位构成的。达利觉得它的价值是预言性的。这幅画清楚地宣告了欧洲将经历的那种中世纪时期。张伯伦的雨伞以一只阴险的蝙蝠的面目出现在画布上……

达利到达纽约时,那儿的商品陈列并不令他惊奇。大家全试着变成达利。邦威特·泰尔又请达利重新布置两个橱窗。达利接受了,因为他觉得这有助于向公众证明什么是真达利什么是假达利。但达利提出了一个条件,他有权怎么想就怎么做,该商店的负责人接受了这个条件,他们让达利跟陈列主任李先生联系,他对达利极为亲切。达利讨厌现代的人体模型,这些可怕的女人体太硬了、太缺少食用因素了,而且鼻子翘得很滑稽。达利需要肉体,人造的和过时的肉体。他们去一家老商店的顶楼发掘1900年时期的蜡制人体模型。它们那死人的长发使它们显得十分吓人,多年来,灰尘和蜘蛛网布满在它们上面。

达利对李说:“尤其不能碰这些灰尘,正是有了它们,这些人体模型才更美。达利要把它们献给那儿的公众,就像人们送上一瓶小心从酒窖中取出来的阿尔玛涅克陈酒一样。”

照他们发现时的样子,极其小心地把这些人体模型运了出来。要是达利把它们展示在一个衬有软缎和镜子的环境中,那种对比的效果就会更加奇异。两处陈列的主题十分单纯:昼与夜。在白昼,一个人体模型进入一只套着卷毛羔皮的、注满了水的“毛茸茸浴盆”里。非常美的蜡制手臂托着一面镜子,用来象征纳尔西斯的神话。一些真正的水仙直接从地毯和家具中长出来。为夜晚,达利搭起了一张床,它的天盖是用黑色水牛头和一只嘴中带血的鸽子做成的。床脚是用水牛蹄做成的,床单则是烧过的不规整的黑缎。在那些破洞里,可以看到人造的燃烧着的木炭;另一方面,这些木炭还成为了人体模型头枕着的枕头。睡眠的幽灵挂满闪光的珠宝首饰呆在床边,这些珠宝首饰正是蜡制的女睡眠者梦寐以求的东西。

在街中心,这种表现定然不可避免地吸引过往行人的注意力,从而向他们显示一种真正达利的超现实主义景观。

随后的日子,达利在马德里呆了一周,会见的早年朋友之一雕塑家阿拉德俄,他是美术学院时期他们那个团体中最年轻的人。在诗人马尔基纳家里,达利又看到了自己在卡达凯斯古典时期之初画的一幅画。在作家里,达利重见了欧仁尼奥·蒙代斯。过去12年间,达利跟他在知识上最为接近。达利把蒙代斯看成是他们当代哲学家中最严谨最抒情的一位。达利感情洋溢地拥抱欧仁尼奥·多尔斯这位老爷、巴罗克的佩特罗尼乌斯、地中海地区的“身强体壮的女人”的创造者,并带给他一些关于卡达凯斯那位永远“身强体壮的”丽第娅的新消息。多尔斯浓密杂乱的眉毛,使他越发像柏拉图了。达利认识了狄奥尼西奥·鲁依德约,他是年轻的诗人中最富活力的热情风格的人,同具有天主教呼吸形态学的、有着马基亚维利式目光的、反贡哥拉主义者拉斐尔·桑切斯·马扎斯相见时,达利一眼就看出了他通晓意大利文艺复兴的所有奥秘,而且对将临的西方文艺复兴的所有奥秘更熟悉。

大家都迅速而又聪明地掌握了超现实主义。在天体演化论的这一痛苦分娩上,他们达到了跟达利相同的程度。

可为了这一分娩,达利需要安静和照顾。欧洲战争以及它的嘈杂混乱有可能使达利流产。达利应当尽快动身,离开历史的这些盲目和嘈杂的拥挤状态,要是这样下去,达利可能没分娩就死了,可能只生下一个早产儿。不,达利不是那种生孩子半途而废的人,不论去什么地方都成!达利尊重礼仪!达利已经在为孩子的未来和行装操心了。达利将去美国为加拉、孩子和达利挣钱……达利在三伏天动身去里斯本,他发现在蝉的狂热歌声下这座城市就像是一个巨大的煎锅,里面放满并烧煮着无数从不同国家和种族游来的鱼。在宗教裁判所烧死过许多牺牲者的罗西奥广场上,现在又有新的殉难者任凭签证和护照的烙铁烫杀。这种烤焦皮肉的气味使人透不过气来。在里斯本演出了欧洲戏剧的最后一幕。在一些挤得满满的旅馆和宿舍房间中上演的孤独的、不露声色的戏剧在厕所里结束了,要到这些厕所里割断静脉自杀,还得先排会儿队呢。达利在葡萄牙逗留的日子,仍让他觉得像一场梦。一直感到在街上能碰到个朋友。只要一转身,就有个朋友。

“瞧,那个女人多像夏帕列里啊!”

“正是夏帕列里。”

“好像是列耐·克莱尔!”

“正是列耐·克莱尔。”

霍塞·玛利亚·塞尔特从有轨电车上走下来,同时温莎公爵正沿着人行道行走,经过一位坐在长凳上的老人身边,这位老人非常像帕德列夫斯基,而这老人也正是他。一名银行业的大王带着一只装在镀金笼子里的鸟儿在街头漫步。这位穿一套棕色西装正在一家航运公司办公室前排队的先生,完全有萨尔瓦多·达利的风度……

达利乘坐艾克桑比翁号终于来到美利坚合众国。他一到这儿,立刻去了他们亲爱的太阳磨坊的朋友卡列丝·克罗斯比位于汉普顿庄园的家里。他们要尽一切力量试着复活一个在距艾尔门农维尔不远的地方刚刚落下去的法国太阳。达利花了五个月时间写书、工作、画画,把这牧歌般的弗吉尼亚埋藏在心底,弗吉尼亚让达利想到他一生中从没看到过的波兰。加拉给达利读巴尔扎克,有些夜晚,爱德加·波的鬼魂乘着沾满墨水的极为漂亮的敞篷车从里士满来跟达利相会。一个黑夜,他送给达利一只配有一些黑狗的黑鼻子的黑色电话,在它缠绕着一些黑线的内部,达利发现了一只黑色的死老鼠、一只黑色的短袜。

一切都用墨汁浸透了。下雪了,达利把爱德加·波的电话放在雪上,效果真是惊人:白之上的黑!眼睛是何等神奇的东西啊!达利的眼睛,他终于把它当成了一架真正的柔软照相机,它不是从外部世界获得底片的,而是从他最持久的思想和那普遍的思想里获得底片的。由此达利推断出人能拍摄思想,从而确立了他发明的理论基础,当他完成聚焦时,他就会把它提供给美国科学界来考虑。达利的相机实际上能获得如下的奇迹:客观地显现不论任何个体的想像和思想的虚象。他要在学者们的陪伴下,把全部余生用在完善达利的相机上。五月八日凌晨六点到六点半之间,在纽约圣列吉斯旅馆达利的房间中,这个念头首次出现在达利的脑海里。达利刚一醒来,就在草稿纸上记下了自己都不敢相信的惊人发现的大纲。从此,一些漫长而又成熟的思考使达利确信他的相机并非是无法实现的,相反,它展示出具体实现的所有可能性……

如果说达利以一个西班牙人的疯狂参与了所有思辨的探索、甚至是最为对立的思辨探索的话,那么与此相反,达利在一生中从没接受过属于某一政党,无论该政党标榜什么样的意识形态。在这个政治听任宗教吞食的时刻,达利今天还会去接受它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