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艺术课外雅致生活-塞尚生平与作品鉴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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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埃克斯

塞尚又在埃克斯的风庐度过了1886年的夏天。那时他完全过着关在家里埋头苦干的生活。

在逗留埃克斯的时候,塞尚经常和中学里的同学业余画家A.F.马利翁见面。有时一同愉快地泡在凯泰朗的温泉中。马利翁写信给莫尔西泰特说:塞尚计划利用肖像画一幅大作品。这幅画的构图是在风景的中央,我们中间的一个人在讲话,其他的人在听。我的地方有你的照片,所以我想把你的脸画入此画……如果画得很好,保尔打算将它放入漂亮的画框中,送给马赛美术馆。要是这样,在美术馆里也要陈列写实主义的作品和我们的荣誉了吧。

这幅作品完成得怎样根本不清楚,大家认为恐怕是未完成的。在如此大胆甚至疯狂的计划后面,继之而来的是再三彻底灰心。马利翁写信给莫尔西泰特叹道:多么痛苦的时代呀、左拉、我们及其他人都在忧虑,其中有人苦闷得不觉一些厌倦。即使塞尚生活有了保证,他还为其气质和精神上的绝望而苦恼。要下定决心,不可灰心。

虽然他们下决心燃起这样的热情,还感到生活非常单调。马利翁说:这里几乎总是老一套,早上我研究地质学,夜里便到乡下的保尔家去……我们在那里喝汤,散一下步,不做酗酒之类的事,但总觉得很寂寞。

马利翁和塞尚一起去画画,有时塞尚反而和马利翁一同去参加史前遗迹考古工作。塞尚回巴黎之后,马利翁向左拉说了实话:保尔开始服从我的工作了,我的自然主义的热情确实使他十分疲劳。

他们没有谈到经常袭来的寂寞,从这封信推测,1869年初塞尚应当又出现在巴黎了。他和19岁的年轻模特儿女郎霍坦士·菲克结识,霍坦士·菲克身材颀长,有一双圆圆的大眼睛和焦茶色头发,脸面虽不特别出众,倒是个美丽的少女。比她大11岁的塞尚完全着了迷,终于谈妥同居。因而塞尚已不孤独了,但两人的关系对父母,宁可说对父亲还是保密。

塞尚的这种生活上的感情变化只是极其内心的,对他的艺术和朋友关系一点也没有影响。

这时候的塞尚喜欢用刺激的色情的题材,勇敢地表现了那种残忍的、冲动的想像力,赞美了色彩、动律和暴力。他所描绘的女性:蓬发躺在地上,即将成为有杀意的凶暴男人的饵食。

左拉方面虽然被那种浪漫主义抑制,但同样的想像力在恸哭和抽泣中得到证实。

那时候在左拉的朋友中,没有人像塞尚那样接近左拉,同时也没有人像塞尚那样远离左拉。左拉老担心的是他往往丧失节度:或者是画全裸体的黑人和白皮肤的少女,背景是拿糖果来的女佣人;或者是画裸妇躺在大床上,帐子敞开示众,而且在欣赏裸妇的人中有塞尚一模一样的人物。左拉看了他的这种作品,大为困惑。左拉想努力辩解塞尚这种泛滥的色情,后来在《杰作》中说:那是为了对女性的肉体怀有纯洁的热情……他在自己的画中很喜欢画赶出画室的少女。他一面绝望,甚至为不能完全栩栩如生地画下来而流泪,一面爱抚她们。

要知道左拉认为这时塞尚的画是何种风格,一读《提莱兹·拉贡》中的插曲——一位朋友访问业余画家劳伦的画室的章节便清楚了。大家认为,劳伦的画给其朋友的印象恐怕就是在塞尚的画前所感到的那样(这个劳伦是借用塞尚的生活,与塞尚没有什么关系)。左拉说:这里有以全力画的5幅习作,制作态度十分踏实,全是用出色的彩点堆积而成……当然这些作品是拙劣的,但却具备了一种强力的性格和特征,足以预见最进命的艺术的意义,恰似有生命的绘画。劳伦的朋友没有看到过那样天赋高贵的未来的素描。

左拉常常期望实现这种高贵的未来,他反复探索的结果,期望诞生一种显示力、意志和人那种的作品。虽然任何人都不能预见,但左拉相信塞尚的作品正处于向那种即将来临的光明境界迈进的阶段。而且左拉相信塞尚的作品一切只是素描,连塞尚自己也光是说对毫无价值的事产生怀疑。

除卡美尔·皮萨罗以外,塞尚的朋友都不太被他的画感动。

这时候的塞尚认为,自己是个幻想家。他那基于诗的丰富想像力,以超越画外界印象的纯粹造型表现的东西为目标,特别想将其内部的动荡表现出来。而且与想用造型手法表现的同时,并不作文学的概括,而任意选择集中在某一构图中的人物和事物,想努力表现自己……塞尚青春时代的所有一切都以想实现其幻想的欲望为前提。

这时期的作品中最值得惊叹的构图之一是,在拉贡达米街左拉家中制作的,作为礼物送给左拉的作品。这幅画题名为《强夺》,还记上1867年的日期。这种形式是值得注意的,虽然没有画成塞尚所梦想的四五米那样的巨幅画,却是一幅1.17×0.9米的大作。

此画以深绿色的草原为背景,施以使人想到海浪那样的线条。呈青铜色的裸体巨人令人可怕,他手中抱着一位蓝黑头发的、脸色苍白的白人女子从背景浮出,布从裸女的腰间滑下来了。背景中,一朵白云前耸立着一座山,它大概是圣维克多山的遥远的回忆吧。左侧画着两位玫瑰色肉体的少女,给构图锦上添花。后来左拉在其《杰作》中描述克劳德·兰蒂尔的画时,觉得这幅画就浮现在眼前。不用说,使左拉回想到这幅画是由于那种逼真的色彩、戏剧性的构图、画面进出的力以及竹马之友塞尚强烈个性的表现。

惊叹这个时期塞尚的画都具有同样特色便不恰当了。他所采取的场面有时极其不同,在其技法和构图上也完全异趣。忽而有大型画,忽而有微型画。微型画如《裸体少女的化妆》,它是利用从前斯韦兹裸体画室模特儿的数幅草稿而画成的。这幅作品是热忱的,而且用非常了不起的技巧画成的。用大笔致来表现身体、罗纱及物体的大体形状,细部一点也没有画,这是一种画笔沾足颜料而经常在画布上留下色球的技法。与此相反,《强夺》则使用小笔触细心进行的技法。旋而几幅静物画又是用调色刀画的。还有技法完全不同的室内作品,《有锅的画室一角》之类是其一例。大家认为此画是从德拉克浴瓦的同一题材得到启发的,它也归左拉所有。这幅作品的色彩与《强夺》不同,《强夺》的色彩是用不留笔触的手法赋色的,令人想起几乎是热带“化妆”的画家提香;而《有锅的画室一角》则有受柯罗的调色板影响的痕迹,用细部造型严谨的手法画成。

在这个时期的肖像画中,唯有一幅作品,这也只是从塞尚给左拉的信中知道的。它是一幅画着当时15岁的妹妹罗丝的室内画。1866年10月底,塞尚给左拉的信中这样写道:现在刚画完一幅小品,我认为画得很好。它是妹妹罗丝读书给木偶听的画,虽然只是1米左右的画,若你需要的话,可以给你……妹妹罗丝拿着书坐在中央,木偶放在椅子上,罗丝则坐在扶手椅上。背景黑色,脸面明朗,发饰是蓝的,围裙也是蓝的,衣服则深黄色,左侧有一些食具、玩具和静物之类。

同时塞尚还在户外工作,想画一幅表现“马利翁和瓦拉勃莱格出发去写生”的作品。他对左拉说:基依迈给我找到了我的写生画稿,看了这些画稿,其他的画都感到失色,好厉害的作品呀!

不过做模特儿的朋友的面貌不合塞尚的要求。其后不久的1866年11月,瓦拉勃莱格又在给左拉的信中谈到塞尚的画。

“保尔昨天为了画脸面的习作,将我当作模特儿。那是一张火红肉和白肉与锯屑混杂的脸,简直像泥瓦匠所画的。我的脸画得很强健,使人想起乱涂的约翰费罗里憎恶的像,好似压坏的桑葚。幸而只做一天模特儿。叔父经常给塞尚做模特儿,每天一到下午就出现了叔父的肖像,基依迈对它开辛辣的玩笑,使叔父烦恼。”

安托万内·基依迈所注意的塞尚的“金发女郎的手法”,在户外画的作品中表现得很清楚,其中如风庐附近的小品草稿《水渠》及同一题材的大作。从这种作品的配色辉煌来看,可以清楚知道风庐墙(这墙与画面前景并列)外的那种单纯的风景被塞尚所吸引。在塞尚的眼中,它多么美丽,又多么使他迷惑。他还不能胜过自己的印象力,不能成功地画出天空色和阴暗色之间的微妙差异,而且他的笔致是为强调南法风景的特奇而夸张了的。他写信给卡美尔·皮萨罗说:“你谈了灰色,我觉得你的见解完全正确,只有灰色最君临于自然之中,但要捕捉它却非常困难。”

这个时期的风景画标着日子,它大部分取材于风庐的庭院或阿尔克河边。根据给纽玛·柯斯特的信,他在这里准备了1869年沙龙的展品。在画风景之前,他在调色板上将蓝、绿及黑放在白的旁边。他用天蓝色的晴空包围暗绿色的树木丛的时候,喜欢将这些色调同时并放。关于君临自然的灰色,我们知道他曾说过,只有这种颜色救了他,但似乎还没有达到抓住他的程度,要发现这种用多种色调组织起来的灰色的秘密,以及用细笔触的技法来全面表达他的丰富实力,还需要数年时间和借鉴皮萨罗。

的确,如利奥奈洛·文杜里所注意到的那样,“塞尚成为一个纯正的艺术家之前,又是一个坚强的实践家”,青春时代某种作品的拙劣,“与其说是由于还没有受到艺术的统辖,不如说是由于热情过多”。

从1866年起,塞尚进一步加深对自然的关心,同时对静物的关心也不亚于自然,而且达到了可惊的高度的表现方法和熟练程度。归左拉所有的《黑色的钟》、《锡水壶》及其他静物画,组织得非常好,给予人巨大的安定感和可惊的静寂。全部用很保守的色阶来画,黑色做成了预料不到的造型效果。认为最能显示塞尚的正确观察力和色彩画家的天才是静物画。

关于肖像画,因为塞尚的模特儿不多,所以常常到左拉家里,在那里画了几幅左拉和阿历克西斯在读书的肖像。有时左拉还为朋友芳汀·拉图尔的肖像画做模特儿。这幅画是以《巴提约尔集团的画室》这一标题在1870年的沙龙展览的,因此左拉有三次机会在沙龙看到自己的肖像。第一次是无名氏的肖像,它是索拉里雕刻的胸像;第二次是作为前卫派艺术评论家的左拉,它是由爱德华·马奈画的;第三次是作为“巴提约尔集团”主要成员的左拉,它是由芳汀·拉图尔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