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艺术课外雅致生活-舒伯特生平与作品鉴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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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舒伯特的音乐精神

现代的艺术家——都市的流浪者,都怀有这样一个漂泊不定的灵魂他们在繁华拥挤而有孤独寂寞的空间倾吐着无拘无束、绵绵不尽、悲欢交织的诗情,舒伯特编织着甜美温馨、感伤忧郁的梦幻诗境。

1797年1月31日舒伯特生于维也纳附近的赫田塔尔。他父亲是当地的小学校长。舒伯特最初的音乐教育来自于他父亲、哥哥以及区教堂合唱班的指导,他们对他进行了小提琴的教育,并传授通奏低音的知识。舒伯特的家庭充满了音乐气息,他的音乐也洋溢着浓郁的家庭气氛——温馨、甜美,同时又感伤、忧郁。他的音乐赏心悦目,旋律优美,精雕细琢,充满了纯粹的美感,这一切都可能来自于幼小就深深印入其心中的家庭四重奏演奏。1808年,他被皇家礼拜堂录用为童声合唱队员,并在教会合唱学校管弦乐队担任第一小提琴手。后来,经推荐师从意大利作曲家萨里利学习作曲知识和技巧。他从萨里利那里学来的对位法可能对自己基本上是和声的音乐想像力起了修饰的作用。

1813年,由于变嗓他离开合唱队,同时也不再对作曲技巧的练习感兴趣。因为,他惊人的灵感和技巧无需太多的精力和钻研就能发掘到音乐艺术的宝藏。1813~1816年,舒伯特帮助父亲从事教学工作,然而对他这种富有幻想的人来说这种工作成为了一种负担。1817年他开始定居维也纳,以教授私人学生、出售乐谱、为剧院作曲维持生计。以后的11年,他一直没有稳定的职业。尽管1820年以后他的声名已传遍维也纳,但对于没有找到收入颇丰的工作,艺术上的成功并没有改变他的处境。特别是从1825~1828年,疾病和贫困一直纠缠着这位作曲家,他的作品也愈发忧郁辛酸。虽然他的作品不断得到他的朋友,甚至贝多芬的高度评价,但直到1828年才获得公开上演的机会。他用少得可怜的出版收入维持生计,狂热地从事高速度的作品创作,过着波西米亚人豪放无羁的生活。他像莫扎特一样,很早就感到生命的力量正在衰竭,预感到末日即将来临。终于,他患了伤寒,与1828年11月19日溘然长逝,时年31岁,比莫扎特还要不幸得多。

同莫扎特一样,舒伯特也属于自发性极强的一类作曲家。在短暂的一生中,他创作了634首艺术歌曲、8首交响曲、大量的弦乐四重奏、钢琴奏鸣曲和为数不少的室内乐,此外还有多首弥撒曲和价值、影响均不大的歌剧。他的创作灵感如泉喷涌,总是写好一首就创作下一首。他的一生都没有受到贵族的庇护,同一群贫穷的艺术家居住在一起,他的生活遭遇代表着现代早期严肃艺术家生活的特点——自由自在却贫困潦倒。

作为一个即兴的创作者,他无穷无尽的灵感似乎从来不知道什么是修饰和推敲。这一点尤其表现在他的歌曲创作上。由于舒伯特没有莫扎特早年优裕的生活,没有经历从光明到阴暗过渡的生活历程,这位一直生活在城市阴霾中的艺术家的自发因素,造成了他的作品风格没有什么太大的变化。所有的作品,即使是快乐的,也摆脱不了忧郁的色彩。舒伯特在感情的、表情的强度、悲剧的广度上都很像贝多芬。但他缺乏贝多芬的英雄气质以及对自我情感的反思和控制。他具有更多的诗人气质,并且以任性放纵的态度自发地挖掘了情感的所有微妙的生动之处。因此,他比贝多芬更具浪漫主义的幻想特点。不过,在处理大型曲式上,有时由于受灵感、冲动的支配,不可避免地暴露了一些弱点,如他不可能自始至终保持即兴创作的流畅,有时他把发展部写得过长,像一段无边无际的梦话,显得有些冗长啰嗦,但他绝不是一个未经绳墨的艺术家,他最杰出的室内乐作品、交响曲和晚期钢琴奏鸣曲都显示了他对古典形式的追求和忠诚。

舒伯特生活在古典主义和浪漫主义的转变时期,他的交响乐、室内乐、钢琴奏鸣曲继承了古典主义的传统,而他的艺术歌曲和一些钢琴作品却完全是浪漫主义的。

舒伯特一生共写过600多首艺术歌曲。在艺术歌曲当中他认识到了诗人和音乐家之间的新关系。从纯粹音乐的角度看,除了舒曼和勃拉姆斯,无人可在这一领域与之比肩。虽然艺术歌曲并不是他所创造的新品种,但由于他给艺术歌曲注入了新鲜的血液,从而使之进入了一个新的纪元。在他的艺术歌曲中,器乐伴奏始终同人声奇妙的结合——钢琴和歌唱的二重奏。他的器乐伴奏不是过去那种歌曲作曲家那种简单的和声辅助,也不是现代作曲家从管弦乐的角度来思构艺术歌曲,把人声纳入交响乐的结构之中;他提供了一种独立的气氛和土壤,让声乐之树开花结果。他最著名的声乐套曲《美丽的磨坊姑娘》(1823年)《冬之旅》(1827年)的魅力就源于此:器乐部分始终保持在总的音乐意境当中,而声乐部分则展示乐曲的不同景象。舒伯特对诗人的依靠总是相对的,他不是屈从于对诗歌进行音乐的诠释,而始终是用音乐来重新塑造“新的”诗歌。因此,他往往使一些信手拈来的诗歌获得与歌德、海涅的诗歌一样的生命力。凡是能触发他音乐灵感和想像力的东西,他都一齐拿来。在他笔下平庸的诗歌也能斐然成章,不亚于用好诗谱写的歌曲。他的歌曲始终是音乐的诗,而不是诗的音乐。诗只是一种诱因,结果总是好的音乐。即使没有诗的文字上的暗示,他歌曲从纯粹音乐的角度来看依然自成意境——伴奏和人声完美无缺,不过加上优美的歌词就更显得光彩照人。

对于舒伯特这样一位伟大的音乐家,人们常常存有误解,往往给他冠以歌曲之父的美名。实际上这种称谓本身就是值得推敲的,并且掩盖了他作为一个杰出的器乐作曲家的形象。他像许多其他浪漫主义音乐家一样十分着迷于钢琴的特殊魅力,但对于这种魅力的陶醉往往影响了他的作品的结构——他早期的钢琴奏鸣曲常显得十分松散和冗长。在贝多芬那里,对钢琴技巧和音响特性的探索并没有影响到作品的结构,钢琴的特性必须符合作品的整体结构;但在舒伯特那里,这种特性本身就成为了结构。他的钢琴奏鸣曲有着许多迷人美丽的乐章,有的极为动人,旋律宽广流畅,极富抒情性,不时也有一些连续紧凑的奏鸣曲式的结构,但乐章之间很少有着紧密的联系,没有主导的统一思想,似乎受到漫无边际、飘逸四散的思绪所支配,显得散漫松弛。不过他后期钢琴奏鸣曲对此作了很大努力的修正。他对钢琴音色、技巧的着迷和对自我情感的放任却十分适合于他为数不少的《即兴曲》和《音乐瞬间》,这些浪漫主义的新体裁每一篇都像是一幅风俗画,小巧迷人;又像是诗人内心世界的独白,精致随意。这些作品的随想性、自发性和意想不到的魅力都是浪漫主义的突出要素。

作为一个维也纳人,舒伯特也特别擅长室内乐。他在这种传统的、为人们所熟知的社交性音乐注入了自己的精神特性。他为数不少的弦乐四重奏、A大调钢琴五重奏、降B大调和降E大调钢琴三重奏、C大调弦乐五重奏、A大调大提琴和钢琴奏鸣曲都具有舒伯特个性的印记——强烈的抒情性以及威胁着古典形式的大胆音群,不过他在大多数情况下都找到了形式上的平衡和连贯的方法。从1814年开始他已经是一位弦乐四重奏的大师,他常采用匈牙利民间的曲调和情调,从而找到了与海顿的联系;同时他把尾声发展成为第二发展部,从而又找到了与贝多芬的联系。但他不像这两位大师集中发展一个简短的乐思或动机来建立作品的结构,而是把精力放在他取之不尽的旋律宝藏之中,用旋律堆积结构这一点同后来的舒曼、勃拉姆斯十分相像。在他的室内乐中,抒情的旋律风格同宏大的构思、曲式,美轮美奂的调性布局同和声细节大多结合得天衣无缝。

在室内乐上所表现的特点同样反映在他的交响乐当中。他抱怨在贝多芬之后,要做更多的事情实在太困难。但就在这位高大人物的影响范围内,舒伯特发展了自己的交响曲风格。他的交响曲充满了浪漫主义的激情,但又不失古典主义的戏剧性和连续性的发展。在这里,他依旧给自己相当的约束,从而终止了他在钢琴奏鸣曲上的松散。他有着莫扎特交响曲中偶尔的放任,又有着贝多芬严谨思维的风格。他敢于跟随在贝多芬巨大的身影之后,登上令人目眩的高峰。特别是他的第八、第九交响曲,即使放在贝多芬交响曲之侧也毫不逊色。

在室内乐和交响乐的领域里,舒伯特之后,古典的结构瓦解了,直到勃拉姆斯才开始得以复活。在这两人之间,人们很难发现一位真正的古典主义的信徒。

舒伯特早期创作的弥撒曲是一位虔诚的天主教徒的作品,其中没有任何怀疑主义和形而上学的思辨,这类宗教音乐只是满足他内心自发的需求。这些作品同他其他的早期作品一样也有结构不平衡的特点,但他们都具有纯真、诚挚的感情和优美、抒情的旋律。他晚期的降A大调和降E大调弥撒曲同他晚期的交响曲一样达到了登峰造极的水平,显露出统一的风格和气魄,如果他能多活几年,很可能会百尺竿头更进一步,写出更多杰出的作品。如果人们对他的宗教音乐不甚了解的话,依然表示着对舒伯特所知甚少。

舒伯特没有写完整的独奏乐器协奏曲和杰出伟大的歌剧。他对协奏曲这种体裁很可能不感兴趣。1823年以前,他一直艰苦奋斗,企图创作切实可行的歌剧,但没有获得成功。在声乐的领域,他能写一首优美的3分钟的歌曲,在他企图把它们扩展成3个小时的舞台作品时,他便失去了统驭能力。虽然有不少人企图大胆地复活他的几部歌剧,但似乎只不过是价值不大的“猎奇”而已。

舒伯特受益于贝多芬比其他任何人都多。他对贝多芬充满了偶像崇拜的心理,以致在维也纳经常见到贝多芬也不敢上前同他讲话。但是在这位巨人面前,他的艺术冲动从不畏缩。他怀着艺术家的良知,尽量靠近这个偶像,同时保持着独立性,发展自己的艺术个性。在文学和艺术方面,舒伯特的视野虽然比较狭窄,但这并不妨碍他达到最高的艺术水平,而这种水平是后来许多文化修养高于他的人从未达到的。

舒伯特的一生是早期现代社会艺术家命运的象征——生前穷困潦倒,不受重视,去世极早,却流芳百世。他的音乐充满了青春的美丽、梦幻、忧郁和伤感,充满了纯正的理想主义和大自然的庄严。他同他的音乐一起成为了青春的化身,和莫扎特一样似乎为了这一化身,命中注定要在青春期夭折。他是一个浪漫主义的精灵,他在已有的形式(室内乐和交响乐)中抒发着自己的情思,同时创造出新的形式(钢琴小品和艺术歌曲),为这种情思找到了更为合适的表达方式。从他以后,浪漫主义在音乐中确立了它自己的旋律和结构,它的幻想和梦境从此蔓延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