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寓所附近肯定有一处葳蕤的林子,并且经常踩着絮积绒般的落叶,漫步于陆离的影下。并且在颓落将要朽腐的苇草旁,用乐响叩击着所有旅人的心门。
他似乎习惯了那林间的树阴,也似乎习惯了用脚去抚慰并且去感受大地的气息。
在大自然的歌瀑里他聆听着奇妙的天籁之音,并在心里将其化为一溪琤琮的泉水轻柔的低语,一野纯净的田园漂着悠扬的生机。
夜里,他又追随着他的鞋子回到寓所的小屋里。
维也纳轻柔欢快的月光中,贝多芬把他染疾的耳朵已开始向上帝兜售。
同时,又用未瞽的双眸操纵着音符的跳动。他眸子如鹰隼般的犀利,洞悉着所有空间的布局,在每一个音符的中间,刈除了赘世的杂芜。从这边到那边,追随着每一个音节每一道漂泊,一道将眼泪抹去,一道又将笑意锁在空气里,随后一道敛在心里。
他用套上魔戒的十指,把音律抚摸得更加惊奇,让风把韵律擦拭得更加铿锵、有力。然后又追随、陶醉、浸浴在这波浪里。
从他那寓所的小屋里,蹦出的精灵总是天才般地纵列着,敲打着生命的鼓,踢跶着让上帝嫉妒的舞步。
莱茵河夜晚的清风是他童年的鼻尖上滞留的水韵吧!晕染着他童年的蒙眬,也晕染了他童年的艰辛。
在父亲严厉而期切的目光中,在父亲酗酒的醉梦和咒骂中,天才的心在蓄积着超人的力量,也超越着凡俗的节矩。一个宫廷乐师父亲怎么跟他开着这样的玩笑。他摇了摇头,然后又耸了耸肩,离开这个憋气的地方。
两颗星在维也纳简短的会晤,“征服整个世界的人”莫扎特在天鹅绝唱的《安魂曲》前预言着。
未尽的花园,凋零的春色里。他用第三只耳朵,遥听到了母亲在天国的祝福,也窃听到上帝对他的惩处。
“活着就是征服”,他将快已埋在泥土里的生命果敢的从上帝的手里掳去,又一遍遍勇敢地嘲笑和永不妥协地抗争着。至尊而万能的上帝把丘比特的箭簇从他的天空中抹去,使玫瑰色的灯火无法催动被爱神封闭的天窗。
人和神在明里暗里的争斗,神的胜利总是那般的虚弱。
在他寓所里点燃的那盏泛着玫瑰色灯火,应该是一束女人爱慰的目光吧!每晚他都与这目光相融,且心心相印。他们纠缠了半个世纪,这是他生命的爱丽丝。
欧罗巴的土地上,他孤兀地走来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