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本大前研有“无国界的世界”之说。他指的是全球化时代的企业,穿越国界,形成人才、资金、信息高度畅通的经济全球化发展态势。他说:“我的户籍是世界,我是一个世界公民,只是恰巧住在日本罢了。”这使人想起了生活在罗马时代的希腊人普鲁塔克(46——120年)。他也说过类似的话:“我是一个公民,既非雅典的又非希腊的,而是世界的。”罗马人的“普世主义”(universalism)世界观,集中体现了罗马的世界性。它不同于希腊化时代的有限性。212年的卡拉卡敕令,在把公民身份扩大到任何愿意与罗马合作的人之后,又进一步扩大为居住在帝国范围内的自由民。罗马公民的身份认同超越了种族和国家界限。不过,那时是“一切民族的界限融于共同帝国观念之中”,与今日全球化不可同日而语。但至少可以看出日本大前研的话的前史渊源,这使人想起了生活在古罗马时代的希腊人普鲁塔克(46——120年)。他也说过类似的话:“我是一个公民,既非雅典的,也非希腊的,而是世界的。”普鲁塔克的话反映了罗马人不同于希腊化时代以希腊界定自己的局限性,而表现了罗马帝国世界性的“普世主义”(universalism)世界观。罗马公民的身份认证,超越了种族和国家界限,而使之融于罗马帝国范围之中。当然这同今日全球化不可同日而语,但至少可以看出文明交往史的渊源。这当然也是他长期在全球化跨国公司之旅的体验之言。
的确,“无国界的世界”之说引发了人们的记忆,全球化浪潮重新把20世纪40年代的“全球政府”的话题冲浮水面。前一次的背景是两次世界大战带来的全球性灾难。这次重提的前提是现代化、后现代化和全球化的角度,提出了全球化政府的建立。尤其是全球化文明交往的普遍联系,世界各国、各地区联合组以空前规模发展,如联合国的扩大,世贸组织、世界银行、欧盟、亚太合作组织等等。这是从16世纪资本主义世界市场开始启动的全球化历史的新进展。特别是跨国资本的广泛流动,民族国家的职能有所削弱,于是全球政府的话题应运而生。
但是,有一件现实事实不容忽视,即民族国家的存在是长期历史过程的产物,而且它还将继续存在下去。全球化的联合组织,并不能消除民族国家的基本职能。当今推行世界政府进程中的霸权主义与全球民族主义有相悖性。国与国之间的国际关系,是全球化交往的基本关系。
以欧盟为例,它是地区联合的国际组织,它的有效率性、民主性、统一性均强于其他地区联合国际组织。欧洲政策中心的资源研究员约翰·帕默尔2004年6月22日答《参考消息》记者冯坚时说:“在当今社会,纯国家主权的时代结束了,正是这个认识把它们(指欧洲国家)捆绑在一起。在许多领域,民族国家只有联合起来才具备行动能力。”他举了环境问题。联合的趋势是全球化文明交往的现象,许多问题需要各国共同行动,然而各国在发展上都有各自问题。即使欧盟之中,法国、西班牙、英国也不相同,而东欧的亲美国家的入盟,法国和德国因此而会受到英国更大的挑战。6月18日,欧盟25国在布鲁塞尔通过欧盟宪法法文本,也并不是一个传统意义上国家宪法。欧盟走上统一,是欧洲国家的政治与经济联盟,各国仍有自身利益,包括国家主权。以欧盟为典型的区域性经济和政治共同体的强化,并没有文化认同的法律信仰和民族国家的血缘纽带,尤其是民族国家的利益差异。欧盟尚且如此,其他地区联合体可想而知。
不仅如此,当代世界仍是各个独立的国家组成。无论是发达国家,或是不发达国家,无论是社会主义国家、民族独立国家,还是老牌的资本主义国家,都是一个政治、经济法律和文化实体,在对内对外交往中,都以独立的主体和利益共同体进行活动。国家不仅是独立的政治实体,也是全球化交往中独立的利益实体。在相当长的时期中,民族国家依然是全体国内民族(可以称之为“国族”)共同利益的看门人和守夜人。全球政府只是一个各爱其爱、各美其美、各利其利的世界“大同”的理想,离现实还相当遥远。
在反球化的力量中,新自由主义一派的米歇尔·哈特,反对加强民族国家,以抵御外国资本和全球资本的控制。他认为,用国家抵御跨国资本的力量,实际上对全球民主构成了一个障碍。但是,由于推动新自由主义所要求的社会工程中扮演着关键角色,民族国家仍然是全球资本的重要工具。他还认为,美国是处于全球化敌人的位置,虽然自比帝国,但仍然是“有帝国而没有罗马”。实际上,一个不可否认的事实是,美国不是超验的、非领土化的主权力量,而只是世界国家体系中的一个超级大国,尽管是唯一的超级大国。
英国学者埃里克·霍布斯鲍姆在《民族与民族主义》(1992年伦敦版)中,认为民族国家在今日已失去以其领土为范围的“国民经济”功能,而扮演着从属于跨国公司或多国企业的“国际分分工”角色,并且预言民族国家在世界大势冲突中作用不大。他讲的主要是欧美,而认为第二次世界大战后亚洲的独立国家与欧洲不同,算不上民族国家。他肯定地说:“未来世界历史绝不可能是‘民族’和‘民族国家’的历史”,民族国家“将在新兴世界体系中被泡汰或被整合”,在超民族主义重建中扮演微不足道的角色。他这些论点不是说全无道理,我认为这只是一种趋势。借用他在上书最后一句话:“黑格尔说,智慧女神的猫头鹰会在黄昏时飞出”,黄昏后的夜晚是漫长的,智慧女神不会把漫漫长夜当作天明,因为那样的急性病是不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