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再想多看云夜岩一眼,清冽如霜的叶离烟在灯光中安静转身,拉得斜斜的身影纤细而淡薄。
洁白衬衫上暗嵌的银线绽放出道道夺目精致的银光,云夜岩的眼神紧紧追随着她犹如白雪潋滟着清雅月华色的背影,扯开嗓子喊道:
“你知道周可人是谁吗?他有跟你提过这个名字吗?有吗?如果没有,那你为什么不去问问他这个人究竟是谁?我敢保证,他不敢诚实而勇敢的回答你!”
周可人?光从这名字判断应该是个女孩子,我倒是从没听夜痕提起过这个人。她,究竟是谁?
心房一阵紧缩,叶离烟又开始觉得晕眩。抬起左手拍拍似乎在冒着冷汗额头,她不明白自己今天这是怎么了,好像连思维也变得迟钝木然。
心知以这种状态绝不能再和巧言无数的云夜岩对峙,面容苍白的她淡淡道:“她是谁重要吗?在我看来,最重要的是现在,是眼下,你没必要再多说。”
说完这句,她再也不看云夜岩,拖着疲惫不堪的身子继续上楼。但是,云夜岩并没就此死心,他在楼下焦躁尖利的叫道:“叶离烟,你这个傻女人!周可人是夜痕的初恋,知道吗,你的眼睛和她简直一模一样!”
蜗牛般缓慢的爬至三楼,叶离烟很希望自己没听到最后云夜岩的最后一句,可惜这屋子太安静空旷,他的叫嚣之词还是一字不落的传到了她的耳畔。
无力推开房门靠在略带凉意的门板上,她沉重的身子缓缓滑下,在这熟悉却漆黑的卧房里静默得心慌。
是因为云夜痕不在身边么?还是因为云夜岩的话其实让自己无法当作什么都没听到过?
周可人是夜痕的初恋,知道吗,你的眼睛和她简直一模一样!这么说,云夜岩的意思是在夜痕眼里我不过是这个不知所踪的周可人的代替品吗?如果她对夜痕真的这么重要,为什么一点痕迹都没留下?
双臂紧抱膝盖,叶离烟轻轻眨着自己的眼睛,浓郁的黑暗遮挡住她眼睛里早已风起云涌的不安——
那次在机场夏珍和云夜岩见到自己时所露出的异样,是因为他们都看出我和周可人的眼睛很像吧?
夜痕从没跟说过他留下我的原因,只是隐讳的提过自己还没想好怎么说。以他的性格,没想好怎么说应该就意味着难以面对吧?想当时任务失败的我和他素不相识,他因为留下我在他身边,如果不是出于某种特别原因,谁会把一个杀手日夜留在自己身边?
日夜,日日夜夜,呵呵,就因为我和那个周可人长了对一模一样的眼睛么?
所以他希望我陪着他,不是因为我叶离烟,而是因为我的眼睛能让他想起某个人或者回忆起某些美好。
这种念头像一条冷冰冰的蛇游动在叶离烟的体内,最后盘踞在她心头难以驱赶。唇边扬出一抹苦涩的笑容,蜷缩很久的她终于起身开灯坐至梳妆台前——
镜中人微带棕色的发丝柔顺如丝,脸庞是种近乎透明的白,毫无血色,依稀能看到几处青色的小血管,挺翘的鼻梁下的樱唇有些干涸却仍然不失美好。而眼睛,一对状若晶珠的眼睛漆黑如墨,空蒙敛去固有的清澈,却依然难以掩饰那抹与生俱来的灵动,宛若两颗初坠尘世质本莹净的水晶,有着最纯最真的色泽。
我的眼睛,真的和周可人很像么?
尖细修长的手指抚摸上脸颊,僵硬坐在软皮方凳上的叶离烟突然觉得好冷,好冷,就像一个人独自行走在大雪纷飞的冬天,就像曾经受训不济被罚关在幽暗却四处灌着阴风的地下室,就像她在金帝大酒店那晚亲眼目睹顾天骏和夏珍在床上翻滚时,就像、、、
理智告诉她不应该听信云夜岩的话,更不应该独自在这胡思乱想,可她游移的思绪却根本不受控制。
呆呆和镜中的自己对视,叶离烟觉得自己的眼神越来越空洞无神,再也泛不出水晶般明亮清莹的光亮。
夜痕,如果你真是因为我这对眼睛才留下我才对我温柔,那么,我宁愿自己从来没拥有一对和她极像的眼睛。因为,我要的不是代替别人和你相爱,更不要你根本分不清是我究竟是叶离烟还是周可人!
想起云夜痕说下飞机就会打电话给自己,深深呼吸几口的叶离烟将手机断然关掉。
这个时候,她实在调整不好心情接听电话,再说即使要问答案,现在远隔千里也不是最好的时机。
匆匆冲了个凉,叶离烟再也不敢多想半分直接倒在床上,将被子从头至尾蒙了严实。素来冷静而理智的她甚至希望,第二天早上醒来时会发觉昨晚的一切不过是场可怕的噩梦——
如果是噩梦,那该有多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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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云夜岩是怎么跟他爸妈解释额头上伤疤的事,反正接下来的几天叶离烟都借口想去碧桃园看老崔而留宿那边。不过,她却还是从网络以及报纸上留意到几条前几天发布的关于云氏的新闻——
科技园的项目已经动工,但在已经施工部分的初检中,质检人员发现承建者云氏和长宏所采用的水泥钢筋等没达到他们所要求的标准,勒令承建者即日拆除所有已施工部分重建,并要求承建者提交书面报告。
工程返工对于承建者来说不仅仅要承担拆除部分的费用,更要承担由此带来的人力物力的巨额花销。因此,这不论对云氏还是长宏来说都非常恶劣,更重要的是这会影响公司影响和几经风雨竖立起来的口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