僵硬如石的淡紫色背影依约透露出几分凄凉萧然之意,他沉默良久后才闷声道:“阿其,即使是这样又如何?至少我当时留下她的确是因为可人。我想解释,可无法解释。离烟不是寻常女子,她有她的骄傲和原则,如果失去这些骄傲和原则,她会痛不欲生。我爱她,所以我不想她失去她的骄傲,即使是为了我。”
将一双单眼皮眼睛睁到不能再大,阿其听得云里雾里,不满道:“这是什么逻辑?难道你要放弃吗?”
“如果我放弃能让她快乐并幸福,我会!”深入骨髓的痛楚在心湖里激荡出浩渺水花,云夜痕淡淡出声。
“拜托,夜痕,我看得出她爱你,你明明也很爱她,只要把可人这件事解释清楚就可以了嘛,为什么非要搞得生离死别一样呢?这么多年,你好不容易对一个女人动了真情,居然搞成这样?照我说啊,就是你对云夜岩他们太仁慈,不然哪会整出这些幺蛾子?这样吧,我试着和她联系联系,怎么样?至少她应该把整个故事全部听完再决定是留还是走,对不对?我相信她不是那么小心眼的女人,应该能理解的!”
机关枪似的嗒嗒迸出一大通话,阿其越说越激动——这么多年,他将云夜痕的孤寂和郁结看在眼里疼在心里,现在好不容易出现一个能让他重新走出来的女人,怎么能说断就断呢?
知道阿其是为自己好,云夜痕转身感激的看向他,轻启薄唇:“阿其,这是个死结,解不开。”
“什么死结?我没觉得是死结啊。只要你们双方好好坐下来谈一谈,什么事都能解开,最重要的是你们还愿意坐下来谈一谈。夜痕,你难道真忍心放她走?或者说,你其实并不是真心爱她?”
“我当然真心爱她,可谈一谈也需要机会。现在她不会愿意见到我以及任何和我有关的人,所以阿其你别去找她更别去烦她。我们之间的问题,我会解决。在没确定她能得到她想要的幸福之前,我不会放手!”
再没给阿其说话的机会,满心怆然的云夜痕很快进房。这个时候,他真的没有力气再和阿其多说什么。
背靠着凉凉的门板,他在黑暗中缓缓跌坐至地面,墨眸里除开浓得化不开的殇再也装不下别的——
解决,还能解决么?他其实很清楚,不论自己再如何解释再做什么,叶离烟才是能做出决定的那个人,而自己早已失去所有选择的权利,因为不论叶离烟的最终决定是什么,他知道从此以后都会要在“叶离烟”这个名字中长眠。这,也许就是一种惩罚吧?惩罚他最初自私的决定,惩罚他迟迟不正视过去的怯懦、、、
离烟,离烟,你像一缕轻烟似进驻我心里留下难以磨灭的痕迹,难道最终也要像轻烟一样飘走么?
两天后,憔悴不堪的云夜痕得到叶离烟入住海岸维多利亚的消息。听说她病了,正在开会研究解决科技园项目问题的他直接撂下文件开车赶去。可是,他终究没敢进去询问或是再打叶离烟的手机——
不是不想,而是不敢。
他几乎可以想象,现在的叶离烟会有多么痛恨自己,多么不愿意见到自己。与其让染病的她因为见到自己而更加情绪低落,还不如就这样远远观望着吧。
接下来的日子,他每天都会开车前往海岸维多利亚,但都只是将车远远停在酒店大楼附件,静静坐在车里看向那边。每当这时,车厢飘荡的音乐无一不是他们从前一起听过的那些。
偶尔,他会奢望在酒店门口能看到叶离烟的身影,可一次都没看见过。想起她并没什么朋友可以倾诉作陪,云夜痕的心总会揪起来似的痛,可痛又如何呢?自己现在似乎已经完全没有再去安慰她的资格了,不是么?
这种情况持续了将近半个月,当陈杰惴惴不安送来侦探社发来的照片时,云夜痕的心有那么一瞬间已停止跳动——
照片上清雅蕴藉满面寒霜的男人,不是萧烬么?细细翻看所有资料,他发现化名为谷清的萧烬差不多已在海岸维多利亚将近三个月。通过为数不多的几张照片显示来看,他们现在应该是形影不离。
想起上次在医院他跟自己说的那些话,体制向来极好的云夜痕几乎要支撑不住的倒下——
萧烬一直留在A城肯定是为了离烟,而现在,呵,离烟已离开我,萧烬对她长达十年的情愫也终于能倾吐。或许,萧烬那样的男人才更适合离烟?或许,有和离烟同样经历的他才能离烟最终幸福?或许、、、
薄薄的落日余晖透过茶色玻璃窗照射进办公室,镶有金边的浮云层层叠叠,不算太暗,可已是黑暗。
笔直却僵硬站立在床边的云夜痕像一座静默的雕像,夕阳给他俊挺的五官镀上层轻浅的淡金,紧抿唇角的他仿佛被抽走所有气力,手一松,顿时数张A4纸如雪片般飞落盘旋,凌乱跌至灰白地毯上。
失去是什么滋味,这是他曾和叶离烟讨论过的问题,现在他终于得出更真切的答案——
形神俱灭,万念成灰。
但是,这一切能怪谁?叶离烟和萧烬没有错,云夜岩和周怡人尽管多事却也没错,因为周可人是存在过的事实,所以,一切只能怪自己!
暮色渐浓,苍茫逐渐消失在浩瀚苍穹之中,夜色徐徐拉开。毫无知觉的站了将近四十分钟,云夜痕这才缓过来一点。凄清得如同寒冬水的墨眸里蓄满锥心刺骨的痛楚,他无力朝窗外的夜景看去:
灯火依旧阑珊,繁华分毫未减,伊人却已不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