悬在半空中的心终于落下,云夜痕转身看向正凝视自己的萧烬,诚恳道:“明晚愿意去看场好戏么?”
远远瞧见萧烬眼眸内似乎有丝奇怪的犹豫,云夜痕连忙又道:“萧烬,我明白暗魂的规矩也许不允许你们介入这些。我没别的意思,就是觉得你肯定很担心离烟,所以也许想在第一时间见到她。”
一动不动的凝望他半晌,弯腰将已经见底的茶杯放在红木雕花矮桌上,萧烬缓缓起身也走向窗边:
“云夜痕,你真的爱离烟吗?为什么你一点都不担心我会可能把她从你身边夺走呢?既然你有把握龙高必定屈服,这种时候,难道不是你正好表现的机会么?为什么还叫我去?”
“我爱她,可我知道你也爱她,最重要的是我觉得离烟才有选择的权利,你我没有。当然,也许我早已被她踢出选择的范围,呵。刚才阿杰发短信过来事情已经办妥,所以明晚七点我会准时赴约。如果你愿意,六点整在建安路口等我。”饱含无奈的口气,云夜痕说完后没有再看萧烬,径直走向办公桌面收拾东西。
“好,明天六点如果我没有按时出现在路口,那就代表我不去,就请你一定要将离烟安全救出来。”
灯火阑珊,俯瞰窗外的萧烬唇角轻轻抽搐两下,夜色浸染上他冰雪封存的心房,一点点深入骨髓。
回眸看了两眼静静伫立在灯火中的清瘦秀雅背影,云夜痕觉得萧烬今天似乎有点奇怪,可他又说不上到底哪里奇怪,因而简短沉着的应道:“好,我会!”现在的他实在没时间也没精神去细细考虑萧烬,只想好好睡上一觉,然后将最好的自己武装起来去面对明天七点那场至关重要的约会。
龙高那如狐狸眼珠般的眼睛在脑海里晃过,沉浸在莫名情绪中的萧烬忽然想起什么似的,转身严肃道:
“云夜痕,谢斯值得相信吗?如果万一他动手脚或者是不守信用,龙高会不会恼羞成怒伤害离烟?还有,如果没猜错,阿彪是龙高亲生儿子这消息也是谢斯告诉你的吧?这消息到底属不属实?万一不对或者谢斯骗了你,那不但你的计策会全盘尽毁,离烟也会受到牵连。”
这些帮派中的人,说话做事历来最不可靠,况且事关叶离烟,冷漠的萧烬远比平时要多了些言语。
捏起一只水笔准确扔进左上方的笔筒,收拾妥当的云夜痕这才转身,剑眉星目间多了几分孤桀之气:
“谢斯这人还算比较讲义气的男人,没什么问题。至于阿彪是不是龙高的儿子,我已拿到DNA检验报告,龙高即算想否认都很难。如果不是有绝对把握,我肯定不会走这步棋。只有一次出手的机会,就必须有百分之百的把握。我不会拿离烟的性命开玩笑,任何时候都不会!”
清雅眉眼笼罩在远而淡的灯火薄雾中,玉石般的肤色带着点点朦胧,冰雪堆积的眸子里有一道暗光闪过,萧烬终于点点头,郑重道:“我相信你不会。看样子你好像已经很久没休息,早点回去睡觉,明天、、、”
见他欲言又止,云夜痕忽然想起还塞在办公桌右边抽屉那些侦探社送来的关于他和叶离烟在海岸维多利亚长住的一些资料。停下手中动作,他镇定而低沉道:“你是不是有什么话要问我?”
雪白线衣下的胸膛微微起伏,两汪冰水似的眸子似有点点回暖迹象,萧烬张了张两片薄唇,终是无言。
静静等待他出声的云夜痕看到向来有什么就说什么的他如此踟蹰,心下已猜出个几分。淡淡一笑,墨眸氤氲着灯火颜色的他轻声试探道:“如果没猜错,你是想问一旦等离烟安全,我是不是会竭力把她留在自己身边而不让她去英国,是吗?”
凉意覆盖的秀雅面庞飘过一丝被人看透的窘迫,向来云淡风轻的萧烬忽然觉得自己像个跳梁小丑——
萧烬,你有什么资格问人家这个问题呢?他们两个人的选择,似乎轮不到你来干涉,不是么?
别过脸去看向窗外黑沉沉的天空,萧烬既没说是却也难以开口否定。这一刻,他的心思比过去二十九年加起来的总和还要错综复杂,饶是他素来以冷静无情见长,这时却怎么也理不清。
其实,此时心情复杂的远不只他一人,还有正矗立在吊灯正下方的云夜痕——单纯来说,他欣赏身手敏捷却用情至深的萧烬,他甚至愿意和这样的男人成为朋友;可从一个满腔情意也满腔郁结的男人角度出发,他也深知萧烬其实会是自己强劲有力的情敌。
可现在,他还能将萧烬视为情敌么?毕竟,叶离烟已经决定彻底离开,她早已不是他云夜痕的女朋友!
一声清浅而惆怅的叹息从高耸的喉管溢出,云夜痕默默打量阵子萧烬挺拔清瘦的背影转身朝门口走去:
“我刚说过离烟才是有选择权利的那个人。不论她想去英国还是哪儿,只要她下了决心,我不会阻挠。事到如今,我唯一能做的就是成全她的骄傲和自由。也许这算不上什么爱,可事已至此,这是我唯一能做的。好了,萧烬,你回哪儿?要我送你吗?”
“不用,我打车,谢谢。”在他低沉醇厚的嗓音里,萧烬拾起外套亦走向门口,眉梢挂着层莫名忧伤。
两个男人俱没有再开口,仿佛说什么都已是多余。
高耸明亮的路灯下,一人向左,一人向右,两抹俊秀身影被路灯拉都都很长很长,就如同他们此时心底的思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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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六点,当云夜痕开车经过建安路口时,他看到身着白色中长风衣的萧烬正立在风中等着自己。
寒风撩起他的敞开的衣襟猎猎作响,言语不多的他径直弯腰上车,两人简短的打了招呼都没心情再说什么,直到萧烬发现云夜痕走的路似乎并不是去盘龙园:“离烟被关再盘龙园,你这是去哪儿?”
从反光镜看到两辆银灰面包车正徐徐跟上,云夜痕镇定道:“阿彪在我手里,所以轮到我指定地方!”
约莫四十分钟后,他们到达云夜痕所说的“地方”——原来,是位于A城的远洋码头,这大冬天的一般没什么人,冷冷清清,许多像纸盒子般方正的蓝色货仓再呼啸而过的海风中整齐排列。